顾细一脸无语, 是谁给沈青林的勇气, 让他敢在这一大家子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牛翠华首先怼了，给大家伙儿奠定一个基调：“我人虽然老了，但记性还不错, 当时我说过, 你出了这个院子，以后就和我们不是一家人。”
老太太现在对沈青林是半点怜惜都没有, 她有儿有女有孙子, 加起来比这个大儿子孝顺一千倍一百倍，何必为了这个儿子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
更何况，她清楚这个儿子，利己得很，他绝对有办法不会饿死，那就足够了, 她老了，没必要操心那么多，他能活下去就行。
邓红更生气。
要是沈青林平时来，她可能也就装作没看见，可这是刚子未过门的媳妇进家的第一顿，他怎么能这样出来捣乱，万一刚子女朋友看到，不高兴了，不嫁给刚子, 那可怎么办？
所以她半点没往后缩, 提起勇气道：“刚子现在跟我姓, 他姓邓！”意思是这里没沈青林什么事儿。
刚子握住王依依的手, 生怕王依依被沈青林吓到。
王依依早前听说刚子有个混账爹，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如此。
不过，在她看来，这个爹没什么本事，只会口头说几句话，对他们根本造不成伤害。
而且，看了刚子妈和奶奶的处理，她更加放心，没插手。
她拍拍刚子的手，表示理解。
刚子很感动，意识到自己是个有媳妇的人了，得担起这个家的责任来，于是，他站起来：“这里不欢迎你。”作势要去关门。
沈青林气得七窍生烟：“你不孝！你这个不孝子！”
刚子的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想起顾细曾经说过的话，“我不能愚孝，愚孝才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
对，就是这样！他更加坚定了，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想要把沈青林赶出家门。
“你竟然敢赶我走？”沈青林胡搅蛮缠，抱住门就是不走。
“我就不走，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就是不走，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赶我走……”
再说下去，就太过了，顾细知道了牛翠华和邓红的态度，直接开口：“大哥，你当初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你的真爱而离开了亲妈吗？”
“现在刚子也找到了他的真爱，他为了真爱赶走你，只不过做了你曾经做过的事而已？”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魔法打败魔法，“所以啊，别说女人的事，要说就说你们男人为了真爱做出来的事。”
别什么都扯上女人，女人才是最最无辜的。所谓的真爱，是放在心里，而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沈青林的真爱和刚子的真爱可不一样。
沈青林被说得哑口无言。
顾昭和丫丫满脸崇拜，他们年龄小，和刚子一样不好说什么，顾细简直就是他们的嘴替。
沈青苗也不喜欢沈青林说的话，这样要让王依依以后如何自处，幸好沈青林现在不在家里住。
刚子现在还不能压住沈青林，沈青松起身了，还有佟光，看到沈青松起身，他也动了起来。
牛翠华发话：“关门，别让他进来。”
沈青林犹豫了，让沈青林过来，那估计自己只有被扔出去的份，他怂怂地自己踩在地上，然后一溜烟儿跑远了。
家里重新恢复平静。
牛翠华对王依依这个准孙媳妇喜欢得紧，连忙解释：“你放心，刚子他爸平常不怎么来的，估计是这次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让我们原谅他，”
自从和刚子公布关系后，王依依常常打电话问候牛翠华和邓红，像是和客人联络那样，一开始的确纯粹是为了在长辈心中有个好印象，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王依依能感受到牛翠华和邓红都真心欢迎她加入这个家，她当然也对两人好，现在大家的关系都非常融洽，如果因为沈青林而让大家的关系变淡，那才是着了沈青林的道。
心思百转千回，王依依想得很明白，她笑道：“奶奶，阿姨，没事，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成。”
“不过，”她顺势再次提出了让两人搬到g市住，“我和刚子到时不要紧，我怕……他会经常来打扰你们，要不您和阿姨到时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和刚子的想法非常一致，两人早点要个孩子，请长辈帮忙带，他们就好好拼事业。看牛翠华和邓红的相处就知道，家里应该不会产生大的婆媳矛盾。
牛翠华犹豫了，但还是摆摆手，生怕打扰到孙子和孙媳妇的感情，“你们小年轻先好好生活，放心，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带孩子，我们肯定马上过去。”
王依依点到为止，没多说，反正有句话就可以了。
大家都将沈青林这事抛到脑后，重新嘻嘻哈哈说笑起来，一顿饭吃得很热闹。
饭后，顾细和沈青苗在屋里烤火，顺便烤红薯。
邓红拿出好几双千层底布鞋，走过来，“小顾，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家里做的布鞋吗？后来我又给你做了几双，不过邮寄不太划算，我特地等到现在才给你的，你试试码数？”
顾细惊喜极了：“谢谢红姐！”
她当时只是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嘴，没想到邓红放在了心上，还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双。
“一看就很好穿，”顾细接过，迫不及待穿上，“很舒服！”
沈青苗打趣：“红姐偏心呢，只给小顾做，不给我做。”
牛翠华出来笑骂：“别欺负你红姐，你小时候可嫌弃我们给你做的布鞋了，说是不好看，现在不给你做了。”
邓红知道沈青苗只是在开玩笑，笑眯眯道：“你现在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做。”
沈青苗忙摆手：“那不行，累坏了你，妈肯定说我。”
顾细穿得舍不得脱下来，干脆直接穿了。
沈青苗啧啧道：“小顾平时也很潮，但偏偏喜欢传统布鞋？”
“舒服啊，和潮一比，还是束缚最重要的，”顾细小心珍惜地将剩下的布鞋放好，“可以穿好长一段时间了。”
邓红笑呵呵道：“尽管穿，我有空就给你做。你们先做，我去看看几个孩子做什么？”
“红姐，坐下来休息一下嘛，”顾细拉人坐下，“我看你都没怎么歇过，刚才那几个孩子不是说他们会收拾的吗？”
“他们几个那么年轻，怎么懂得收拾？”邓红看上去还是很不放心。
沈青苗也拉了牛翠华坐下来，“妈，你也歇歇，年轻和会不会收拾没有什么联系啊。红姐，你放心吧，刚子在餐馆做得可好了，他肯定会管好弟妹的。”
顾细认证：“刚子很负责任，我们去旅游，餐馆都是他做主的。”
邓红紧张道：“那他有没有做错事给你们惹麻烦？”
“当然没有，”顾细安抚，“红姐，你应该对刚子有点信心。”
“是啊，刚子都要结婚啦。”沈青苗道。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再过两天就要结婚了，邓红心里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高兴，她现在了却了一桩大事，以后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丫丫怎么样呢？现在都工作了，是不是……”牛翠华有点着急。
沈青苗反应特别大，立即道：“妈，你可别催我们家丫丫，万一她被逼得随便答应一个男生，那怎么办？”
之前的案例说明特别成功，特别是知道了王备还拿刀找到刘半月后，沈青苗简直后怕得不行，坚决要让丫丫看清楚身边的男生，即便是喜欢上某个男生，也要保持警惕心。
顾细道：“不用急，妈，丫丫还年轻，可能缘分没到。”
牛翠华把询问顾昭的话咽了回去，那可能丫丫和顾昭这两个孩子都不着急吧？
厨房。
刚子将热水混到冷水里，顾昭洗碗，王依依和丫丫在烧火。
突然，丫丫身上的电话响了。
她接了电话：“喂，师兄，对，我回到老家了……”
王依依贴心地指了指外面，丫丫朝她一笑，出去接电话。
顾昭洗好碗，一看刚子哥和未来的嫂子眉目传情。
他：……
见过了父母这样子的顾昭十分利索地出去了。
他想了想，也拿出电话，注视了屏幕五分钟，才打出去：“喂，艾恩。”
“嗯，就是想问问二宝在你那儿适不适应……”
王依依和刚子关上门的时候，不小心听到顾昭的话。
关上门后，王依依小声问：“咱们家弟弟妹妹感情情况如何啊？”
刚子挠挠头：“他们好像单身啊。”
王依依微微皱眉，她的第六感挺灵的，或许、应该、可能已经有迹象了？
不过她没说，想当初她和刚子也是等感情稳定后再宣布的，人家小年轻也有他们的想法。
正式婚礼那天，王依依直接在家里打扮。
她选的是中式嫁衣，大红色喜庆，化妆则是顾细帮忙。
这边的习俗是新娘子手上要带点金子，王依依从没指望过娘家人，是她自己买的金子，还能打折。
牛翠华和邓红知道后，除了聘礼，还一定要把这笔钱给王依依。
顾细和沈青苗这几年生意很不错，对待刚子王依依夫妻也很大方，礼金不少，正是因为不少，所以直接拿给了新娘子。
王依依都惊讶了：“姑姑，小婶，太多了。”
顾细笑着推回王依依的手：“你们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收下吧，反正等以后丫丫和顾昭结婚，你们不会吝啬，先拿去。”
沈青苗点头：“一家人的人情礼金，其实就是这样的，你们先拿去，好好地用。”
王依依听懂了，一个是顾细和沈青苗大方，第二个是，人情礼金这东西，可能之后是要还回去，可是在这段时间可以用这些钱拿去投资之类的，还是他们赚了。
王依依望着这厚厚的红包，感动道：“谢谢。”她很少感受到这种长辈的温暖，就连亲爸妈也不会这样。
“不用谢，今天是喜庆日子，不要哭，”顾细轻轻晃了晃王依依，“咱们要笑起来！”
这场婚礼办得很热闹喜庆，顾细在人群中鼓掌，小声和沈青松说话：“今天沈青林学乖了，竟然没来闹？”
沈青松一边鼓掌一边低头小声道：“我昨天去和他谈了谈。”
他在“谈了谈”几个字下了重音，可想而知，这个谈了谈应该还有份量。
她唇角一弯，嗔了沈青松一眼，真有你的。
春节假期结束，众人一起回到g市，牛翠华和邓红还是没来，说是让两个小年轻自己多相处。
顾细和沈青松商量后，也觉得不要勉强老人，等她们自己愿意来了，自然就来了。
回到家，顾昭主动道：“我去接二宝。”
顾细只以为顾昭是想二宝了，把车钥匙给他：“路上开车小心点。”顾昭已经考了驾照，可以自己开车出行了。
顾昭握紧钥匙：“好。”
实则手心已经冒汗。
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要去见艾恩，而且还拿了礼物去见她，心里突然有点紧张。
到了孤儿院门口，顾昭给艾恩打电话，艾恩很快提着装着二宝的篮子出来。
“你来了，二宝这些日子很乖，”艾恩有点不太舍得，但也理解二宝从小是在顾家长大，应该更习惯顾家的生活，“给。”
顾昭小心地接过艾恩手里的篮子，二宝在篮子里安稳地坐着，看上去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他轻咳了声，将另一只手的袋子递出去：“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你拿去和孩子们一起分着吃吧。”
艾恩本想拒绝，可对方说到和其他孩子分着吃，那她就不能代表自己拒绝了，想了想，她道：“那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不用，”顾昭提醒，“你也尝尝。”
“好。”艾恩答道。
两人说完话，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
“你……”
顾昭握紧篮子的提手，艾恩的手背在身后，耳朵莫名有点红。
那次因为王备袭击一事，两人有了不一样的接触感受。顾昭控制不住，给艾恩发消息，用□□交流，他习惯和以前的好朋友用□□交流。两人不在同一个学校，平时也忙，都是看到了才会回复，可竟然一直聊了下来，每一天都没断过，无论大事小事，两人一般说到一块去，就算有不同意见也能理解对方。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顾细问。
艾恩：“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吗？”
顾昭：……差点忘了。
他到嘴边的话听然拐了个弯，道：“对，就是想问问你哪天比较适合，我们商量商量。”他、杜浩还有艾恩几个女生，一向都是如此。
艾恩抿抿唇，“待会儿我要和她们见面，我问问她们。”
“在哪儿见？我送你吧。”顾昭立即道。
艾恩还没被男生接送过，不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不用吧，我自己去就可以。”
顾昭：“你先说你去哪儿，说不定顺路呢？”
艾恩：“我们去市中心广场，刚好去还书。”
顾昭神色如常：“正好我要到附近。”
“这么巧？”艾恩惊讶。
顾昭坚定点头：“对，我刚好要帮我妈买点东西。”
他默默心想，妈妈，借你名头一用。
看顾昭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艾恩终于坐上了顾昭的车。
两人从二宝说到了顾昭的老家，从而说到了刚子和王依依的婚礼。
不知为何，两人突然有点尴尬。
幸好，他们到了目的地。
朱玮玮和程曦已经等在那儿了，看到艾恩和顾昭一起下来，神色有点惊讶，目光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程曦问：“你俩这是……”
艾恩立即道：“顺路。”她轻轻掐住程曦的后背肉。
程曦秒懂：“哦，好的。顾昭，你要和我们一起坐坐吗？”
顾昭看了看艾恩的神情，摇头，“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说完，面不改色随便选了一间服装店。
几个女生目送顾昭进去，找了张露天桌子，坐下来。
朱玮玮好奇：“他进女装店干嘛呢？”
“他说要帮顾姨买点东西。”艾恩将顾昭的理由原封不动说给两位好闺蜜听。
“哦！”两人异口同声地恍然感叹。
程曦笑嘻嘻道：“顾昭还帮顾姨买衣服，真是个好男生啊。”
“是啊，之前我们不是在机场碰面吗，和我一起去机场的那个同学还托我问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呢，”朱玮玮感叹道，“不过，顾昭拒绝了。”
“我去，我怎么不知道这事。”程曦大惊小怪。
“都没同意，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现在不是正在和你们说嘛。”朱玮玮不在意道。
艾恩听到朱玮玮说同学问顾昭要联系方式时，心里竟然有点慌。
然后听到顾昭的拒绝，心里又松了口气。
“艾恩，小恩？”
艾恩“啊”了一声，回神。
程曦叉腰：“这么重要的问题，你竟然走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艾恩一脸懵：“什么重要的问题？”她刚才太专心地想顾昭的事情，没听。
她有点羞愧，她竟然真的因为顾昭而走神了。
程曦神秘兮兮地说：“我们问，你和顾昭之间的氛围似乎有点……”
朱玮玮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你们相互之间，有没有那个交往的心思？”
艾恩像是被踩了毛，立马否认，“怎么可能？”
她两颊绯红，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整天和你们在一起，怎么……”
突然她想起了□□上每天的对话，声音戛然而止。
程曦和朱玮玮两人只是逗一下艾恩，见艾恩这样说，当然不逗了。
朱玮玮托腮道：“我下学期结束，就要回g市读研了，顺便跟老师实习。”
程曦点头：“我也找到了实习单位，下学期除了弄毕业论文，基本也在这边。听说杜浩都已经在找地方开公司了。”
两人这么一说，突然齐齐看向艾恩。
艾恩正心虚着呢，两只眼睛瞪得像兔子那般，无辜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都看自己？
“宝，”程曦揽住艾恩的肩膀，“以后你就只和顾昭一起来回了。”
艾恩一想，还真是，她和顾昭都打算在原学校读研，这……
刚好，顾昭买完东西，过来和几个女生打招呼，“我先回去了，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最后这句话，他看向艾恩。
艾恩想到姐妹们刚说的话，都不敢看顾昭眼睛了，刚和顾昭对上视线就挪开，嘴咬着吸管。
程曦挥手：“班长，再见！”
因为顾昭在高三和她们同班时是班长，现在程曦和朱玮玮偶尔还会习惯性地喊班长，十分保守但又熟悉的称呼。
顾昭眼神划过艾恩，点点头：“再见。”
回到家，他把买的东西地给顾细。
顾细收到顾昭递过来的丝巾，看到包装袋子上的logo，挑眉：“你跑到市中心去买丝巾？”她记得他是去郊区找艾恩接二宝去的。
“送了一下艾恩去见程曦她们。”顾昭轻轻放下二宝。
顾细了然：“哦。”这不奇怪，送女孩子应该的。
很快到了几个大学生飞首都的日子，杜浩也和顾昭说起了他的安排已经直播平台公司的安排。
“我毕业比较早，到时你和艾恩自己约时间回来。”杜浩随口道，而后兴致勃勃说起公司的事。
顾昭点头，心中竟然有点雀跃。
日子一切如常，大四暑假，顾昭和艾恩在机场碰面。
正好赶上旅游、放假高峰期，机场里的人很多。
“小心小心！”
听到后面传来叫唤声，顾昭和艾恩同时回头，眼看那人控制不住推车，就要撞在艾恩这儿了，顾昭一把将艾恩护在身后，同时长臂一伸，抵住推车。
因为用力，他手臂青筋鼓起，显出肌肉，修长的手指更是充满力量。
艾恩原本是看冲撞过来的行李，后来，就移向了顾昭的手，定格在那里。
这是不是就是程曦朱玮玮讨论的性感呢？她的两位好闺蜜，总是发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桥段给她，说是让她感受一下爱情的氛围，别到时候错过了心动的感觉。
她现在的心脏就怦怦跳，根本挪不开眼，只想看着顾昭。她的视线从手移到他的侧脸，他下颌线清晰，脸部线条分明，她似乎从没这么认真地看过他的容貌。
“谢谢谢谢，不好意思。”
“没事，下次小心点。”顾昭和那人打完招呼，低头望向艾恩。
对方的视线存在感这么强，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只不过，他一扭头，艾恩像是如梦初醒那样，立即恢复往常的状态：“我们过去登机吧。”
顾昭微微抿唇：“好。”
拿登机牌，托运，顾昭帮艾恩提行李称重，之后，上了飞机。
在升空的时候，他侧头看艾恩。
他听程曦说过，艾恩有个小习惯，每次升空和降落，她都会习惯性地闭上眼睛。
之前他都和杜浩在一起做，还没看过她这样，这次是第一次见。
她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动，表情似乎有点紧张，粉唇抿了起来，双手扣住扶手，动都不敢动。
顾昭伸出了手，放在艾恩的手上空，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他坐好，学着艾恩的样子，也闭上眼。
他想，他需要好好想想。
经过了这半年的思考，他确认，自己喜欢上了艾恩。
到底和不和她说，要是说的话，什么时候和她说，怎么和她说，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艾恩感觉到飞机已经平稳飞行了，睁开眼睛，下意识侧头看向顾昭。
顾昭像是睡着了，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隐隐的失落？这样就不能聊天了。
她现在每天都和他在网上发消息，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她定了定神，拿出书本，认真看了起来。
突然，面前多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是顾昭递过来的。
艾恩放下书本，诧异接过，看了起来，上面是顾昭模仿□□的聊天框，还有他写的消息。
飞机上不能通网，亏他想得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出声，周围都是人，聊天似乎会被别人听到。
【艾恩，你暑假有空吗？】
艾恩很快写了自己的答复。
【应该有空，有什么事吗？】
她将笔和纸推给顾昭。
顾昭又唰唰写了回复，送来给她。两人用简易版的纸笔□□聊了起来。
【我想去看电影，和你。有空吗？】
艾恩原本平缓下来的心跳速度，倏地加快。
顾昭约她看电影？！
以前她也和顾昭去看过电影，但不止他们两人，还有杜浩、程曦和朱玮玮。
这次，他只说了和她一起去看，她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我？】
【对，你，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
艾恩写下这个回复，心跳更快了。明明顾昭就在身边，她却半点都不敢往旁边看去，目视前方只盯着前面的人的后脑勺，比上课还要认真。
手被笔尖敲了敲，艾恩强自镇定，还是没侧头，只微微低头，看到了桌上的纸。
【你有男朋友吗？】
她的脚趾抓紧鞋底，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笔。
【没。】
她快速写完，推了过去，头还往另一边看，只给顾昭看她的后脑勺，因为她的脸太热了，她都可以想象得到她现在脸有多红。
顾昭的心同样紧张。
就在那闭目思考的十几分钟里，他决定，不再等了。
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马上、当场向艾恩表白。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
思来想起，想出了在纸上画聊天框的做法。
他的心情，比以前任何一次等待她回复的心情都要焦急，抓住笔的手微微出汗，每次都要擦一擦才能写下一次的回复。
看到这个“没”字，他的心落下一半，至于另一半，还得等一等看。
他缓缓地深呼吸两下，认真写下这句话。
【那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吗？】
他原本相写更多，但是他发现，好像现在任何文字不能够精准地表达他的心情，于是他思考了一下，简单地画了一幅长长的画，是两个火柴小人一起看花，一起看太阳，一起看落叶，一起看雪的样子，未来的春夏秋冬，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可以一起度过。
顾昭也不知道艾恩会不会喜欢，心中十分忐忑，七上八下的。
艾恩等了好久，都都没有等到顾昭用笔尖拍自己的手，心里突然有点担心，有点懊悔，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她和他之间，根本没戏？
就在她神游天外差点伤心的时候，手背突然传来熟悉的感觉。
她眼睛一亮，背部瞬间挺直，情不自禁望了回去，一眼看到顾昭含笑的脸。
她的脸更热了，拿过纸张，低头看，根本不敢抬头。
看到上面的文字和画，她的心像是有烟花在绽放，嘭嘭嘭的，比过年还要热闹，甚至有点乱糟糟。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张纸，似乎上面有重大研究价值的东西。
在艾恩盯着纸的时候，顾昭在盯着艾恩，眼睛十分专注，像是害怕漏掉她的任何动作。
他很紧张，担心艾恩会拒绝，担心她不喜欢自己，脑子一会儿想，要是她答应就好了，一会儿想，如果不答应，他就和她说，没关系，他理解，她能拒绝任何她不喜欢的人。
他想，他为什么喜欢她呢，说不清楚，好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喜欢了。
每天都想和她说话，每天都想见到她，虽然这不太可能，但一想到她也在努力，他会更有动力。
这次回家，想到是和她一起回家，他的心情都更加明媚，每天都在期待放假。
艾恩低头，拿起了笔，他看到她的头发因为低头这个动作滑落了一缕下来，在头发垂下的那一刻，飞快地轻轻托住，然后，慢慢地将这一缕头发，放回头上，心里祈祷，不要再掉下来。
艾恩太专心了，没有察觉到顾昭的动作。
她似乎明白顾昭刚才为什么这么久才把纸笔传过来，可能是因为画画占据了时间，可能他的心情和她一样，激动又纠结。
如果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可能可以维持更久，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她答应了他，或许，以后他们会分手，或许，他们以后再也做不成朋友。
她也见过这样的例子。
所以，她想了很久。
爱情到底是什么，她现在不清楚，也暂时还没有感受过双向奔赴的爱情，但既然对方有提出来的勇气，她也希望自己能有勇气，去接受他。
勇气，是她在大学学会的最深刻的东西。律师如果要上法庭，那就得有为委托人开口辩护的勇气，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放弃的勇气，以及争取法律范围内最大权利的勇气。
她被丢弃在孤儿院，发出的啼哭，就是她为自己争取能活下去的勇气。她之所以想要学法，是因为她得到了法律保障，享受了法律保护，她希望能让更多人得到法律的保护。
既然小小的她都有勇气发出啼哭声，今天她也应该有勇气尝试一段感情，进入人生新阶段。
她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于是，她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回复。
虽然手有点颤抖，字也有点虚，但顾昭应该看不出来吧？
她的心像是要跳出去。
顾昭终于等到了回复。
他的视线先落在了他写的那句话上，他问她，他能不能做她的男朋友。
而艾恩写的是——
【能。】
他欣喜若狂，巨大的喜悦冲击了他，他似乎像是飘在云端，不对，他现在就是在云端。
他在万米高空表白，他和艾恩在万米高空上在一起了！
“真的？”他靠近艾恩，确认问道。
艾恩脸红得像红苹果，羞涩地笑着点头。
顾昭笑了，笑得很开心，眉飞色舞，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艾恩看了顾昭一眼，又一眼。
两人对视又不敢对视，顾昭想起什么，拉开随身书包，先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叠好，道：“要放好这张纸。”这就是他们在一起的证据。
然后，他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本本。
“原本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你，但我想，”顾昭轻声道，“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
艾恩接过，脸红心热，轻轻打开一看，竟然是干花书签，每一页里都夹着不一样的花朵图案，像是把绚烂的花朵都放在里面。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也这般灿烂。
“谢谢。”艾恩珍惜地抚过上面的书签。
她很喜欢。
“不用。”顾昭唇角弧度明显。
自然而然地，他说起做干花书签的过程，正好，艾恩很感兴趣，两人聊了起来。
顾昭从没感觉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喇叭里传来空姐提醒降落的声音。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机开始降落，请检查……”
艾恩爱惜地把有干花书签的小本本放好，检查好安全带后，习惯性地闭上眼睛。
突然，她的手感觉到一股温热，似有另一只手覆在上面。
她惊得立刻睁开眼。
除了顾昭，还有谁。
对方的眼神似乎在询问可不可以，她唰地扭头，闭上眼，手没动，只不过，她都不知道手该怎么放比较好。
顾昭不轻不重地握住艾恩的手，也闭上了眼睛。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从万米高空一起到达了地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特殊的牵手。
就连飞机窗外的彩虹，都像是在为他们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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