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绷紧的女人,魏云璋眼前浮现她之前害怕的样子。
不知想到什么,眉眼淡上一分,目光只是扫过她那张脸,将手中的一个饼扔过去,恰好落至她怀里,声音没什么起伏:“吃完了干活。”
乔椀一怔,直到他身形已经转了过去,仍然还有些愣。
良久,低头复杂的看着怀里这个饼。
她没想到他会给她东西吃。
刚刚余光瞥见他走过来时,只以为他是想对她做什么,那一刻,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绷的,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脑中已不知闪过多少骇人的场面,他还没靠近,她的脸已经有些白了。
结果……这个人最后只是在她几步外就停下来,什么也没对她做,还给她扔了一个饼。
虽然这个饼不是白得的,需要她干活……但乔椀心情还是复杂极了。
默默拿起来,小小咬一口,是白饼的口感,因为放久了,面饼被压得实实在在,吃着有些噎,但口感,是真真实实的白面饼子,是自到了桃花村后,她头一回吃。
原本该高兴的,但如今这样的境况,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如果能选,她宁愿继续回桃花村喝粟米粥吃番薯。
悄悄咽下想要叹出声的气息,乔椀一口一口的吃着饼,不过才几口下肚,她就觉得嗓子眼里噎得慌,每吞一口下去,都嚼得腮帮子疼。
在又一口下去,乔椀默默收起了还剩一半的饼。
不是她吃不下了,而是喉咙里太干,实在是咽不下去。
好生收起来,乔椀余光悄悄往山匪头子那边瞥,眼神才飘过去,偷瞄的动作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对上他乌黑的眼珠,乔椀讪讪,好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尴尬的不行。
不自在的挪一挪脚,在他沉沉的视线里身子越来越僵。
乔椀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眼神,可他之前说过,吃完就干活,她得了他的粮食,要是敢吃饱了闲坐着,这山匪头子怕是要发怒。
硬着头皮起身,乔椀迈步往他那边走。
围在魏云璋身边的卫公蒙等人见此一静,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乔椀手脚发僵,尤其当山匪头子也看过来的时候,一对上他,她就怕得不行。
“谢……谢谢你给的饼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害怕,扯出一个笑,“你说吃完了干活,我……我能做什么?”
魏云璋盯着她看了会儿,看得乔椀嘴角的笑都要维持不住时,这人终于出了声,指向一个方向,问她:“那株桃树,看到了没。”
乔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见那株花还没完全谢完的桃树,点头道:“我看到了。”
“去折几根枝子来,生火。”
乔椀闻言乖乖点头,老实往那边去。
但当身影背过他时,忍不住皱起眉。
明明她看到那边已经堆了一大堆的枯树枝,用来生火完全够了,也绝对比桃树枝更好烧。
刚折下的桃树枝是湿木,别说点火了,拿来熏人还差不多。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被熏多了。刚来桃花村那几天,她差点没被那些柴火熏成黑炭。
乔椀不觉得常年行走山野的山匪头子会不知道这样的事,那么……只可能是他想试试她听不听话?
皱皱鼻子,乔椀丧气的垂下眼睫,他试不试的,她这会儿除了听话,也什么都做不了,十几个彪形体壮的大汉,她哪里逃得出去。
走到桃树下,乔椀抬头看一看,还好,这颗桃树不算太高,她踮着脚勉强能够到一些树枝。
另一边,卫公蒙发现,从那位姑娘转身起,主子就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在瞧。
说是有兴趣吧,可是之后不知为何,主子突然又皱起眉来,脸上那种沉色,完全不像是碰着感兴趣之人的样子。
可要是不是瞧上了她,怎的还将人掳过来?这位主,可是最不耐烦身边跟着女人的,一向嫌人麻烦。
像是现在,要是没有她,他们已经往前行进至少好几里路了,而不是因为她体力不支,还得中途停下来休息。
“三爷,那位姑娘,您真打算带上?”卫公蒙很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魏云璋还在看那边的乔椀,在她第三次折下一根桃树枝时,眼里沉起暗色,审视中带了些别的意味。
听到卫公蒙的问话,魏云璋分出点余光扫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那种淡淡的眼神,不言而喻。
问得不是废话?不带上她,他闲得慌现在在这坐着?
卫公蒙被看得讪讪,扭头看天,闭嘴。
这边,乔椀折树枝折得气喘吁吁,她脚都踮酸了,手上也被磨得发红,但费了这么大力气,也只勉强折了八根树枝。
默默揉一揉发红的手,低头看着脚边的树枝叹气。
不是她不想多折,而是这颗桃树上,她唯一能够到的地方,已经被她薅光了。
迟疑一会儿,蹲身抱起,往回走。
“您看看……这些可够。”乔椀声音略发虚,忐忑等着这位山匪头子发话。
魏云璋看着寒酸的几根树枝,面无表情觑她。
乔椀被他看得脸色微僵,这山匪头子的眼神,就差没明着嫌弃——折了半天,就折这么点?
她有些委屈,可这份委屈不敢对山匪表露,只敢自己往肚子里吞,讪笑道:“我再去折一点。”
“算了。”魏云璋声音微冷,皱眉不耐烦,“去生好火,吃完东西,再次出发。”
乔椀脚步僵在原地,他声音里的不耐她听得清楚,轻声道,好。
抱起这堆桃树枝正要走,记起她身上没带火折子,脚步顿住,不知道该不该问。
她怕再问会把山匪头子给问烦了,觉得她连生个火都问东问西……
“说。”被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不悦,魏云璋直接沉下了眉,一个单音里沉沉透出的不耐直白表露,让乔椀心肝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这山匪头子,越来越可怕了。
乔椀抓紧桃树枝,问:“您可有火折子?我……我身上忘带了。”
魏云璋懒得说话,眼风朝卫公蒙射过去。
卫公蒙心领神会,笑着在怀中掏了掏,拿出火折子递给乔椀:“给。”
乔椀接过,朝他谢一声,到一边去点火。
她又扒拉一些干的小树枝,握成一捆,将火折子吹亮,然后放到小树枝下面,等着柴禾点燃。
这些,她以前都是不会的,第一次生火时,她怕被火燎着,几次将才刚点燃的树枝火引扔了,后来是折腾了好几顿,饿得没办法,才慢慢学会的。
树枝点燃,乔椀将火折子收好,又把桃树枝架上去。
一架上,刚刚还势头很好的火苗就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到最后变得快要熄灭。
乔椀手忙脚乱的要抢救,可是桃树枝太湿了,就算中间架空了也烧不着。
她只得重新找了引火树枝来。
但刚点起,桃树枝一架子上去,又给压灭了。
如此几次,等火终于不会被压灭,乔椀已经被烟熏的眼泪汪汪的。
她随手抹一抹,将火折子还给之前借她的那个人:“谢谢……”
说到一半卡壳,因为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在下姓卫,名公蒙。”
乔椀眼睫眨一眨,眨去因为不适又要起的泪珠,露出一个笑:“谢谢卫公子。”
“山野粗人,担不起什么公子不公子的,直接叫我卫公蒙就成。”
“我听姑娘口音,好像和村里其他人不同。”
乔椀身形一僵,他对她的来历起了疑?
心思飞转,让自己镇定下来,边想边编着谎话:“我小时候不住村里,后来爹爹出事了,才回村里住的。”
卫公蒙笑一笑,朝魏云璋看一眼,瞧三爷没有阻止的意思,继续问:“难怪了。姑娘叫什么?往后你跟着伺候我们三爷,总不好连名字也不知道。”
乔椀微垂了眼睫:“乔椀。”
卫公蒙点点头,还想再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哈哈哈,三爷,看我们猎到了什么!”
乔椀眼睫动一动,这声音很耳熟,是之前最后越过她的那个山匪。
“哪里猎来的这么大一头野猪。”卫公蒙问。
“也是凑巧了,我们正想找处山溪洗兔子,结果刚好撞见这畜牲在喝水。”张虎得意极了,“撞都撞见了,自然得猎下来给弟兄们加餐,我大刀砍过去,没几下这畜牲就躺倒了。”
他说得很简单,在他嘴里,杀野猪也不过就是几刀的事。
但这些听在乔椀耳里,却像是警告一般,尤其是山匪刚刚瞟过来的那一眼,只让她心里一阵阵发凉,无力极了。
别提成年野猪了,她连只野猪崽子都应付不了……
魏云璋扫一眼脸色突然发白的女人,指腹刮着手中匕首,没有叫停那边还在得意洋洋炫耀的张虎。
等他说够了,才道:“全烤了,吃不完的带走。”
“好嘞!”
嘹亮的一声,吼得乔椀想揉耳朵。
魏云璋瞥过她的变化,挪开眼,挑起张虎身边的大刀归入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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