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沈惊鹊每天意思意思在自己屋里呆一会儿,主要是背着霍云延贪玩,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很有必要。

    困了偷偷溜到霍云延房间,偷偷爬上对方的床,霍云延一次都没拆穿,于是沈惊鹊不再偷偷的,他光明正大,大摇大摆。

    听着小鸟制造出的噪音,霍云延内心很无奈: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受宠。

    在家里等待证件寄回来这段时间,有时候少年也会变回小鸟在家里溜达,他似乎很享受钻进各种缝隙和洞的感觉,这是人做不到的。

    比如当他钻进书柜后面,霍云延削尖脑袋都够不着他。

    “小羽毛,你的证件到了。”

    “啾!”是吗,让他kk!

    一只黄色小鸟赶紧飞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霍云延手中的牛皮袋。

    “这张证件照拍得真好看。”霍云延拿出来欣赏,他鲜少会用极致的形容词去赞美一切,这个习惯在小羽毛身上形同虚设,他都记不清自己对小羽毛说了多少彩虹屁。

    “啾!”确实很帅,小鸟也很喜欢自己的证件照。

    “这些天把你拘在家里,委屈你了。”霍云延的手指在小鸟头上抚摸,温柔说道:“如果你同意,晚上我就带你去傅叔叔家吃饭。”

    不在自己家吃,是考虑到朋友们看不到小鸟会产生怀疑。

    两个叔叔都是熟悉的人,沈惊鹊非常期待地点点头。

    霍云延立刻通知哥们,说自己晚上带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过来吃饭。

    对方很惊讶:“什么?”

    “我很喜欢的一个后辈,在我这里过暑假,带给你们认识认识。”霍云延都这么说了,对面立刻表示。

    “小事一桩,放心吧,我会好好招待的。”回头就问了一下小孩喜欢吃什么,让人去准备。

    傅少珩原以为是个挺小的孩子,没想到带过来一看,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是,太小的孩子麻烦,霍云延不可能会接管。

    小鸟出来见自己的熟人,毫无压力,他今天穿一身宽松的休闲运动风,看起来青春逼人,朝气蓬勃。

    还没开口说话,那双乌溜溜亮闪闪的眼睛,就在两位叔叔身上流转,带着几分得瑟,似乎在说:我是小鸟,我认识你们,但是你们不认识我。

    “欢迎来哥哥家做客,小帅哥叫什么名字啊?”傅少珩作为主人率先开口。

    江烨对霍云延身边的少年也饶有兴致,他很少见到霍云延这种姿态。

    “他叫沈惊鹊,今年十八了,刚到这座城市生活,以前生活在很单纯的环境。”霍云延护得紧紧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住少年的肩膀:“惊鹊,这是傅叔叔。”

    “傅叔叔好。”

    “这是江叔叔。”

    “江叔叔好。”

    两位叔叔都沉默了,他们有这么老吗?这个年纪明明应该喊哥哥,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按照霍云延那边的辈分排的。

    “哎,好。这名字取得好听,人也长得好看,难怪你霍叔叔说喜欢你。”

    要当叔叔就一起当。

    霍云延:“……”

    “小惊鹊,你跟你霍叔叔是什么亲戚关系?”江烨口直心快,他好像没听说过霍家有姓沈的亲戚。

    “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知道以后是我照顾他就行了。”霍云延也不算说假话,他说:“惊鹊和亲人那边,没有缘分,是个可怜孩子。”

    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懂了,霍云延的两位哥们都识趣地不再提。

    看向少年,对方原本亮亮的眼睛果然暗淡了下去,哪里还有刚才的神采飞扬,江烨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想也是,若是寻常情况,霍云延也不会把人接到身边照顾,肯定是极端情况才会这样做。

    霍云延看到小羽毛惆怅也很后悔,懊恼自己不应该为了堵江烨的嘴而提起小羽毛的父母,他连忙说:“走,看看傅叔叔都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小羽毛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两位叔叔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突然他们想到了,是霍云延的态度不对!

    他们感觉霍云延对少年的态度,就跟对小羽毛一样,一模一样。

    这哪里是对待一个亲戚家的孩子,明明就是对待自己的掌中宝。

    更有趣的是,少年跟小羽毛真是像得没话说,虽然一个是人一个是鸟,但行为举止气质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连眼珠子转动那种灵气和调皮,都完美重合,再就是他对霍云延的态度也像!

    一般在亲戚家寄人篱下的孩子都很会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可少年表现自然,举止亲睨,根本没拿霍云延当外人。

    趁着少年去洗手间……霍云延本来也想陪同,被拒绝了,傅少珩和江烨赶紧质问他:“云延,你老实交代,你跟人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看着很怪,同时想提醒霍云延一局,别玩火自焚。

    霍云延一愣,继而感觉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就笑着说:“快收起你们那些浮想联翩,我刚才不是说了,惊鹊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以后负责照顾他。”

    两人仔细审视,确定霍云延脸上确实毫无心虚,想必不是那种想法,只是单纯的爱护对方。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给你提醒一句,云延。”傅少珩严肃地说,“青少年时期是对两性关系最敏感的时候,你要是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万一对方喜欢你怎么办?”

    江烨:“是啊,你是长辈,既然决定要照顾人家,就要全方位考虑这些问题,我没当爸爸我都知道,青少年时期是很重要的。”

    被他们一说,霍云延确实开始反省自己,他一直把小羽毛当成不谙世事的单纯孩子,根本没想那么多。

    之前双方分床睡失败,也没有再去积极干涉,甚至隐隐享受这种离不开的依赖。

    “……”可是,小羽毛孤零零的,霍云延怎么舍得跟他分这么清,根本做不到。

    感觉少年快要回来了,傅少珩最后说了一句:“别不当回事,你要给他树立正确的爱情观。”

    什么爱情观,霍云延觉得好笑,小羽毛又不会结婚生子,应该不需要考虑这些。

    但内心隐隐有一道声音,承认朋友们说的是对的。

    今天出门做客一趟,沈惊鹊发现霍云延好像不太开心哦,他想不通为什么不开心,他就挺开心的。

    今天是到隔壁做客,明天就可以出门玩了,沈惊鹊迫不及待地找对方确认:“明天出去玩?”

    霍云延心不在焉,闻言连忙说:“对,出去玩,游乐园。”

    “你不开心吗?”少年定定地看着他,神态跟鸟一样,头有点歪歪的,很是专注。

    霍云延光是被对方这样注视着,就感到幸福,他希望一直这样,和小羽毛的生活不要改变。

    现实中却有很多问题需要他去考虑,朋友们说的没错,他捋捋少年的头发,微笑:“没有不开心,我在想一些严肃的问题。”

    沈惊鹊歪了歪头:“什么问题?工作?”

    在他的印象中,霍云延的生活构成很简单,除了小羽毛就是工作。

    小羽毛排在前面!

    “不是工作,我在反省自己,太贪心了。”以前希望小羽毛活得长一点,现在又希望小羽毛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虽说是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但也很自私。

    “你什么都不懂,你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取决于我,而我太贪心了。”霍云延自责地说,除了抚摸少年的头发,他再也不敢做别的。

    想亲近又不敢不能,这种矛盾的心理只有他自己明白。

    沈惊鹊当然不明白,他只是看到霍云延难过,很自然地给对方一个拥抱,不希望霍云延难过。

    “是不是因为我变人了?”沈惊鹊想起以前当小鸟的时候,霍云延从来不会不开心,他们每天都很开心。

    单纯不代表笨,小鸟一语中的。

    “不是你的问题。”霍云延的心揪了一下,赶紧跟小羽毛解释:“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怪自己,快快乐乐生活就好了,万事我会考虑。”

    沈惊鹊:“我没怪自己啊。”

    霍云延失笑,没错,小鸟的性格就是:能怪别人就不怪自己。

    “好吧,不抱抱了,你不热吗?”大夏天的,两个人在沙发上抱着,霍云延觉得不妥。

    “不啊,有空调不热。”小羽毛很耿直,继续趴在霍云延胸膛上,他当小鸟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做,很有安全感。

    “可是……我挺热的。”霍云延只能找借口。

    沈惊鹊顿了一下:“那你忍着。”

    “……”

    霍云延被小羽毛如此霸道地抱着不放,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快乐的煎熬,以为他不想抱吗?他也想,这是他最疼宠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不想。

    小鸟很聪明,敏锐的他看出霍云延明明很高兴抱抱,却不知道为什么嘴硬,还好自己不跟他计较,满足他想抱抱的愿望。

    “……”看见小羽毛就这么眷恋地挨着自己,霍云延心酥酥的,感觉自己的一切付出都得到了千万倍回馈。

    不过他还是要狠下心通知:“小羽毛,跟你商量件事,今天晚上开始,你不能睡我的床了。”

    小羽毛不耐烦地撇撇嘴,怎么又说这件事呀?

    “哦。”他以为霍云延就是说着玩,反正晚上自己直接去开门就好了。

    晚上,沈惊鹊窝在自己房里呆到深夜,又到了犯困的时候,但是在这间房再困也睡不着,跟之前的每个晚上一样,他本能地下床去找霍云延。

    对方的房间就在隔壁,沈惊鹊迷迷瞪瞪摸过去,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锁住了,心里顿时一咯噔,怎么真的锁住了?

    “霍云延。”沈惊鹊举起手就拍门,他困得想要马上睡觉,眼睛火辣辣的难受:“快开门——”

    奇怪,没动静。

    是不是睡着了?

    霍云延没睡着,他不可能睡得着,实际上反锁房门之后,他就做好了失眠到天亮的准备。

    耳边听着小羽毛拍门的声音,一下一下好像拍在他心上,震得他揪心。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开始分房睡,你这么大个人了,每天晚上还要来找我,你羞不羞?”霍云延尽量保持平静的声音,像平时一样调侃。

    其实表情很复杂,一点儿也不轻松。

    沈惊鹊:“……”

    他呆了呆,忽然意识到霍云延竟然是认真的,然后就是不解,明明不分也可以。

    这个人在搞什么东东。

    “我想睡觉,我好困,快点开门。”小羽毛非常困惑地在外面央求:“快点开门,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顿了顿委屈巴巴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疼我了?”

    一声接一声,听得霍云延心里格外难受,听到后面两句终是忍不住立刻纠正:“不许胡说,你身份-证上都18了,你看哪个18的孩子还跟长辈睡一个房间。”

    小羽毛耍赖:“可我是特别的啊,你不能那样要求我。”

    “真的不行。”霍云延为了说服他,慌不择口地说:“你想想,我还要结婚,难道我结婚后你也还跟我睡……”

    这句话顿时捅了娄子。

    外面忽然毫无动静。

    “小羽毛?”霍云延说完立刻就后悔了,不该这样说,但他也是没办法,任由小羽毛嚎下去,他一定会坚持不住心软。

    现在小羽毛没了动静,他也不见得松了口气。

    “小羽毛,你走了?”

    不对啊,小羽毛才不是这种性格。

    长久的安静让人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始终得不到反应后,霍云延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就看见少年抱着膝盖坐在门前,见他出来委屈地一抬头,满脸都是泪痕。

    霍云延怔了一秒,立刻被这张倔强无声的哭泣脸庞击溃,再也不去考虑什么见鬼的青少年两性启蒙,蹲下去半跪着就说:“不哭不哭,不分了不分了,结婚都是骗你的,我不结婚……唉,你想心疼死我……”

    “呜呜呜……”被关在房门外没人搭理时,小羽毛忍住一点声音都不出,现在霍云延出来哄他了,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他哇地一声就哭出声。

    眼泪大颗大颗,簌簌掉落。

    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成了实质。

    此时,霍云延恨不得扛着大刀过去把傅少珩和江烨大卸八块,都是他们妖言惑众,不然哪有今晚的一出。

    沈惊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屋里躺着的,他哭得浑身发热,脑瓜子嗡嗡的,满脑子都是,霍云延和太太孩子在一起的画面,而自己不在其中。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应该早点飞走。

    “呜呜呜……”

    沈惊鹊心里想,当初自己是愿意飞走的,并且不会太难受。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沈惊鹊觉得自己变了,他不愿意离开霍云延去别的地方生活,他只想跟霍云延在一起生活。

    “小羽毛,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乱说话把你惹哭了。”霍云延手忙脚乱,小心翼翼擦眼泪,口中连连保证:“我一定不结婚,就我们两个过,好不好?”

    他轻柔再轻柔地解释:“我本来就不打算结婚,有你没你都不打算,你要相信我。”

    后来有了小羽毛,生活中更不可能加入另一个人。

    霍云延感觉自己把全部爱都给了小羽毛,他已经不能再去爱别人。

    少年气鼓鼓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恶声恶气:“那你为什么故意这么说?”

    真是的,弄得他很难受。

    “因为要和你避嫌,你不懂这个……”霍云延怜爱地看着心思浅显的少年,就算对方不懂,他还是要说一遍,“小羽毛,在这个社会上,只有伴侣才会像我和你一样亲密,别人不会理解我和你的感情,在道德伦理上……也说不过去。”

    霍云延顿了顿:  “小羽毛,我会担心这些亲密的举动,会让你对我产生夫妻之间那种感情,这样也是不对的。”

    聪明的小羽毛,或许不懂得更多,但肯定知道夫妻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意思。

    霍云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酸酸甜甜的。

    他守在小羽毛身边,轻轻地问:“能明白吗?”

    迟疑片刻,沈惊鹊点点头。

    “那你说说看,你明白了什么?”霍云延耐心地引导。

    对方回答:“我是男孩子,我不能和你做夫妻,所以要避嫌。”

    正确。

    “就是这样。”可是霍云延却有点怅然若失。

    不管小羽毛在不在自己身边,他今晚都注定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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