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堂的店里暖触融的,冷白的灯光洒下来,在人们脸上形成深浅不一的色块,微信支付,支付宝支付的声音不时响起,有些嘈杂。饭香在空气里弥漫,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唐漾搅动着碗里的馄饨,不时抬眸看看对面表情有些挣扎的女孩,静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几次到了嘴边的话又被阮软咽了下去,她深呼吸几次,才缓缓说了一句话,声音微颤,有些紧张:

    “唐漾,我,我姓阮。”

    她应该能明白吧?阮软抿了抿唇,桌子底下的两只手抓得紧紧的。

    “嗯,怎么了?”唐漾有些不解,吃了一个馄饨,”好吃诶。”

    “你,不知道?”怎么会?阮软惊讶,“我是阮年的女儿,你妈妈没有和你说过吗?”阮软说得很慢,小心翼翼地试探。

    阮年……唐漾立刻抓住了这个陌主的名字,

    “阿漾,你的爸爸姓阮,说不定我们的阿漾以后要姓阮呢!”女人轻快温柔,又隐隐带着失落,“阿年会回来的。”

    记忆模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唐漾的脑子有些混沌,只剩下母亲充满爱慕的声音在回荡,一遍又一遍,摧残着她的大脑。

    “唐漾?”碗里的热气徐徐向上飘着,阮软看不清唐漾的脸。

    唐漾从记忆中挣扎出来,表情微沉,却还是很有礼貌地笑着,语气里透出冷意与疏离:

    “我姓唐,我不认识什么姓阮的先生。”

    真好笑,她一个小三的女儿和人家正牌女儿坐同桌吃饭。

    “你……”阮软不知该说什么,她爸爸其实没有出轨,唐漾是五月十八的,而她是六月二号的,很可笑啊。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唐漾站起身,“我的妈妈还在家里等我。”

    “等一下,唐漾,我能去你……”

    “阮软!”一道男音在空气中炸响,吓得阮软一个激灵。

    唐漾看着站在一落的余君,又瞅瞅坐着的阮软,没说话。

    “我是阮软的竹……”

    “他是我哥哥!”余君的话被打断,阮软的语气格外急促,“邻,邻,邻家哥哥!”

    余君眸子一暗,为什么偏偏是哥哥啊?就算,就算只说是朋友也好啊……

    “嗯,我是阮软的,哥哥。“余君顿了一下,语气轻得转眼就散。

    “那你们在学校怎么跟陌生人一样?”余君来了,唐漾也不好直接离开。

    “避嫌,免得被人误会。”她会希望我这么说的吧……余君低着头,自嘲地勾了勾子嘴角。

    阮软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开口:

    “唐谋,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角落。”余君扫过角落里拍照的人,声音压得很低,

    唐漾听着,目光扫过几个角落,皱了皱眉,“跟我走。

    三个人迈出店门,阮软听着紧随其后的脚步声,心里一阵慌乱。

    如果这是跟着她的,那…谁会找人跟踪她呢?为了监视她的行为吗?阮软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张人脸,但又被她迅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吧…可是……

    阮软来不及思考,跟着唐漾在各个街道里穿梭。

    “进来吧。”唐漾打开自家的门。

    “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吧。“余君看了一眼阮软,站到一旁。

    唐漾凝了一眼余君,“行,要进来的话敲个门。”

    “妈,我回来了“唐漾领着阮软走到客厅,”坐吧,喝什么,果汁还是白开?”

    “白开水就好,谢谢。“阮软坐在沙发上,有些拘紧。

    这个公寓看起并不大,应该只有这对母女住着。

    “阿漾回来啦?”一个温婉大方的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目光落在沙发上的女孩,“阿漾带朋友回来了?”

    “嗯,”接过唐漾手里的果盘放到阮软的面前。

    阮软扭头,与女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阿姨好。”

    女人长得并不算特别好看,堪堪说是清秀,有小家碧玉之感,但身上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人很舒服。

    唐母看着那张与记忆有六分像的脸,熟悉的五官令她一时愣神。很快,她温和地笑笑:“你是阮软吧?你和你爸爸长得很像。”

    唐漾拿着苹果的手有些僵硬,语气有些生硬。

    “你们聊,我回房间。”

    唐母看着唐漾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阮软只觉得好尴尬,尴尬得她能用脚扣出一座芭比梦想豪豪豪豪豪宅。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唐母在一旁坐下,递了几颗草莓过去,“阿漾爱吃,应该挺甜的,你尝尝。”

    阮软这才发现女人的手格外粗糙,相较她其他地方的皮肤,显得格格不入,突兀极了。

    见阮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手上,唐母这才后知后觉地把草莓塞进阮软手里,把手缩回来。

    “让你见笑了。”女人笑得有些腼腆。阮软不由得也笑起来,眉眼弯弯,整个人放松不少,手里的草莓红彤彤的,格外诱人,陈软抬手轻咬了一口,汁水在口腔中迸发——

    确实很甜。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但唐母始终一句话都没提到阮年,只问了问阮软以及她妈妈。

    “阿姨,今天叨扰了。”阮锐站起身告辞,手腕却被唐母抓住。

    “阮软,阿姨有个不情之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唐母的耳尖微红,“我想让唐漾,和她的爸爸一起住……”

    “我不想再让她和我一起受苦了,小三的骂名,我一个人背就好了……“唐母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我……“唐母的手上有厚薄不一的茧子,磨得阮软的手腕有些痒。

    “算了……”唐母自觉失言,歉意地冲阮软一笑。

    “我的妈妈…”阮软面露难色,“我会多劝劝我妈的。”

    “谢谢,阿姨谢谢你。“唐母抱住阮软,眼眶微红,语气里满是感激。

    “阿漾,出来送送阮软!”

    唐漾从房间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心情显而易见得不太好。

    “走了,回家。”阮就截戳正倚着墙看数学题目的余君,“这么卷?”

    “嗯。”余君应了一句。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数学。只是,阮软的学习不错。

    唐漾家的楼层并不高,等待电梯有些耗费时间,三人便走了楼梯。

    按梯间里静悄悄的。在这个车水马龙的时代,快节奏生活的影响下,又有几人愿意走楼梯呢?

    三人无言,只是默默地往下走。

    “阮软。”唐漾停下脚步,叫住了阮软。

    阮软扭头,没出声,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阮软,我只有妈妈。”

    阮软刚打开家门,就对上阮母的眼,冰冷得不像一双母亲的眼。

    “去哪了?”阮母冷冷开口,带着质问。

    阮软有些害怕,咽了咽口水。

    “去唐漾家了对吧?”院母的话像一把刀扎进阮软的心脏,她不敢置信般地抬头:

    “你监视我?”

    “妈?”

    似乎是被这一声唤回了心智,阮母上前将阮软拥入怀中,先前眼里的冰冷像雨滴砸落在地上所溅起的水花,不见踪影,只剩下来自一位母亲的慈爱。

    像抱着救命稻草般,阮母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妈妈错了。”

    “你知道的,阮软,妈妈,妈妈只是太害怕了。”

    “除了你,没有人爱妈妈。”

    “阮软,妈妈只有你。”

    阮软抱住身体有些发软的母亲,这才发觉,她的妈妈与唐阿姨的身形很像,连长相都有那么几分相似,是替代品吗……那她呢,她也是吗?

    阮软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她很清楚,爸爸是并不爱妈妈的。不然爸爸怎么会每次出去应酬,回来时喝得烂醉,嘴里不停地喊着唐阿姨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仿佛只要这么喊着,她就会出现一样。而妈妈也只是冷着脸把她赶回房间,然后坐到旁边,静静地听着,就这么看着,不言不语。

    可是,犯下的错已经无法弥补了。

    “妈妈,我一直都在。”阮软轻拍着阮母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努力给予她本应由丈夫所给予的安全感。

    ……

    洛暮睁开眼,压下想砸了手机的心,耐着性子关掉了手机闹钟,与屏幕上的时间日期大眼瞪小眼—6:03以及6:03下的11:18。未了,她轻叹了一口气,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拉开窗帘,准备感受一下清晨初升的朝阳。

    哦,下雨了…洛暮看着窗外下得渐渐沥沥的小雨,嘴角抽了抽,老天这是和她玩情深深雨濛濛?

    洛暮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有种学名为难过的情绪情情蔓延开来。

    洛暮到达教室已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许是因为雨下得有些大,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并没有几个人。

    洛暮估摸了一下,决定下午请个假,然后随手在抽屉里拿了一本练习,升始埋头研究起题目。

    洛暮看着这道压轴题,好看的眉头皱起,旁边的草稿纸已经被大量演算过程所淹没,难搞哦。

    低头,抬头,七点多了,洛暮的题目还没有解出来,一个“解”字孤零零地站在白色的答题区域,图形倒是被折磨得乱七八糟,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可能忘记带脑子了吧,洛暮趴在桌上叹了口气,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她叹气的时候,没有一道数学题是无辜的。

    “不会做啊?”孟朝吊儿朗当的声音在洛暮头顶响起,也不知这么站着多久了,“我教你啊。”

    洛暮被惊了一下,随后默默地把题目推到孟朝的桌上,还很贴心地附上了纸和笔,意思不要太明显——

    教吧。

    孟朝看了看题目,眉稍微扬,声音里带着点玩味,懒洋洋地响起:

    “好难哦,直接告诉你,我好亏的。”

    孟朝看着洛暮精致的小脸,眉眼一弯,轻笑出声,带着浅浅的气息声。

    “要不,”孟朝倾身,有些温热的气息洒在洛暮耳畔,他笑得暖昧,“洛大学霸撒个娇吧。”

    洛暮的身体僵在那里,还没反应出下一步的动作,孟朝已经起身,笑得像个妖孽。

    “撒个娇,撒个娇我就教你怎么做。”孟朝的声音再次悠悠转响,带了点蛊惑的意味。

    洛暮涨红了脸,强装着镇定把自己的练习拿起,手一抖,橡皮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洛暮弯下腰,却有一只手先她捡了起来,靠,不要了!

    洛暮当即立断,放弃橡皮,很“淡定”地继续思考题目,却发现图形被孟朝用铅笔画了几个火柴人。

    丫丫的!

    “真不要橡皮了?”孟朝的语气里全是笑意。

    洛暮磨了磨后槽牙,不正经的老男人太狗了!她盯着那个张牙舞爪的火柴人,转身,拿橡皮,再转身,低头,一气呵成。

    孟朝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心,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他摸了摸自己抽屉里的小盒子,看来现在是不能给了,不然洛大学霸要炸毛了。

    洛暮涂涂画画,始终不得解,眼看着就要早读了,旁边的孟朝始终没有要给她讲题的意思,啊,烦死了!

    当你花了一个多小时去做原本以为能做得出来,结果却做不出来的数学题是多么痛苦!

    洛暮的笔一划,草稿纸就这么裂开了。

    “……”洛暮抿了抿唇,脑子一片混乱。她转头,轻轻揪了揪孟朝的衣袖,深呼吸后:

    “教,教我。”

    声音不大,刚好传入孟朝的耳。语气格外的软,与平日洛暮的声音区别有些大,倒真有些撒娇的感觉。

    “孟朝?”见孟朝不动,洛暮咬了咬唇,又加了一句。

    好…好甜。孟朝感觉自己的心像被轻轻挠了一下,身体有些发热,他深呼吸几次,才转过去给洛暮讲题。

    许是求知若渴,洛暮靠得很近,孟朝的鼻腔里全是好闻的栀子花香,满脑子都是洛暮那句甜软的“孟朝”,他的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两下。

    到底谁折磨谁啊?

    对应着课堂做了两节课的练习,洛暮感觉脑子清晰多了。她抬头,下意识地看向时情空落落的座位,还没有来吗?

    洛暮打开手机微信群,发消息的人寥寥无几,时情的请假条显得格外明显。

    “病假啊。“洛暮的手划动着屏幕,思考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伤员,“被刺激到了吗?”

    洛暮喃喃着,就听前面的唐漾低呼了一句,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只看到时情放下书包,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来了?”洛暮皱眉,“病养好了?”

    “嗯,差不多了,”时情走到洛暮桌旁,“再不来,作业都要写不完了,会跟不上的。”

    “再说了,我时情怎么能输给你呢?”时情唇角勾起,眼里有光漾开来。“我不会让给你的。”

    “笨蛋。”洛暮有些无奈地笑起来,“真的是。”

    “抱!”时情鼓了鼓腮帮子,朝洛暮张开双臂,典型的求抱抱姿态,“打针好疼的。”

    “好,抱抱。”洛暮把女孩有些虚软的身子拥进怀里,安抚性地拍了两下“不怕。”

    “唔……”洛暮的大衣是敞开的,时情靠在洛暮的身前,惬意地眯了眯了眼。虽然说这女人有点讨厌,但身体还是很软的嘛!

    洛暮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扒开,一只温软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微微侧头,疑惑地看向偷偷做小动作的唐漾。

    女孩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低头,似乎在笑。

    洛暮感觉自己好像那个渣男,脚踏两只船的那种。

    “行了,赶紧去写作业吧,乖。“洛暮带着负罪感的手臂有些麻了,果然,渣男不好当啊。

    时情又把脑袋往洛暮坏里蹭了两下,抚慰一下自己这几天受伤的小心灵,才恋恋不舍地抬头溜达回自己的座位,做回一个补作业的苦逼学生。

    “渣女啊,“待洛暮坐下后,调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我们的洛大学霸一下了就俘获了两个小姑娘的心呢,真厉害。”

    连我的心都一起骗走了,小没良心的家伙。

    洛暮扭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孟朝含笑的眸子里,浅棕的眸色闪着细碎的光,一层一层地荡开来,恍然间,以乎比窗外那刚从云雾中探出的太阳还要耀眼。少年笑得有些放肆,眸底里微微漾着水光,眸底是极致的温柔。

    洛暮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无声地勾起嘴角,带了点嘲讽。

    干嘛笑得这么好看啊?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只是喜欢。

    孟朝看着洛暮恬静的侧颜,似是无奈船般摇了摇头。他从抽屉里摸出小盒子,推到洛暮的面前。

    洛暮茫然地抬起头。孟朝的声音难得在洛暮面前正经了些,却还是带着些懒散:

    “渣女,生日快乐。”

    洛暮微愣,对啊,今天不仅是她的忌日,也是自己的生日啊……过生日是会有生日礼物的,可是——她没有生日可以过。

    洛暮的脸色有些微冷,随手将小盒子放进了书包,语气毫无波澜,没有半分欣喜,甚至还隐隐带了些埋怨。

    “谢谢。”

    谢谢你让我想起我还有一个生日,可身上背负着原罪的人是不能过生目的。

    出乎意料的冷淡,孟朝没有多想,权当她还在闹小脾气。

    “十七岁了,要开心啊。”

    “嗯。”

    “……”一个字硬生生把孟朝的长篇大论全堵了回去。

    行吧,女人心,海底针。

    ……

    洛暮听着放学铃声响起,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向外走。

    本以为已经放晴的天气转眼又下起连绵小雨,下得人心烦躁。洛暮撑着伞,眉眼冷漠,伞上有雨声“滴答——滴答”。

    怎么?知道她不会哭,所以替她哭吗?真谢谢了。

    洛暮在花店里随手挑了一束小白菊,正要结账时,余光一抹白色吸引了她的目光——是一枝白色的栀子花。她抽出那枝栀子花,想起家里的每一张关于她的照片,或多或少都有栀子花的影子。

    她应当是很喜欢栀子花的。

    洛暮走出店门,转动着手里那支被精心装束起的栀子花,旁边的小白菊被衬得黯然无光,白色栀子素雅高洁。

    只是可惜了,她没能成为那朵被她精心呵护的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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