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琼派为首,在场约有四成的人向云奉月扑来。

    她并不慌乱,箫声淙淙而起,适才气势汹汹之人立时失了意气风发之势,武器垂落,双目似要瞪裂一般抱着头痛苦不堪,瞬时哀嚎四起。

    鸾音蚀梦以波及之处消耗内力,眼下人势众多,云奉月面上神色自若,实则消耗的精神力与内力甚剧。

    “住手!”

    穆倾风一声喝止,云奉月止住了箫声,她的手微微颤抖,却仍不敢看向穆倾风。

    箫声止住,受到“鸾音蚀梦”波及之人从痛苦中醒转过来,一派颓然之势。

    冷眸扫过瘫坐于地之人,云奉月说道:“这番滋味如何?我可有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了?”

    “你们无人言语,我便当你们同意了。你们既已看过了前面的热闹,想必不够尽兴,恰好我这还有一出更大的热闹,请诸位按捺住性子,听我慢慢讲来。”

    魏震凡言道:“云教主适才所为,已坐实了江湖近日的风波乃是贵教所为,‘鸾音蚀梦’乃玄鸾教教主所传武功,老夫倒颇为好奇,云教主如何能变黑为白,将十几条人命的血债从手中抹去。”

    云奉月冷笑:“魏宫主拱火的手艺过了二十年愈发炉火纯青了。”她横眉相对:“魏震凡,那些事既不是我做下的,你以为我会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吗?你以为我今日全无准备便敢站出来面对江湖众人吗?只要动过手,必定会留下痕迹,你以为那些极力被掩藏住的事,真的无人所知吗?”

    魏震凡被她的振振之词搅动了心绪,却不相信她能查到什么。“云教主此言甚是好笑,老夫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做下恶事还厚颜无耻之人。”

    “好笑你便多笑一会儿,我怕你以后再没开怀大笑的机会了~”

    “你!”魏震凡拂袖震怒。

    云奉月定了定神,不再理会魏震凡。

    “如你们前面听到的那般,我确是姜拂雪与云阙行的女儿,我爹与我娘相遇于江湖,却因‘正邪’二字被迫分离。李绛真在我身上下了毒药,将我送到了我爹身边,以每年一颗解药逼我爹立誓永不与我娘相见,并要他宣称娶妻生子,断了我娘的念想。我爹守着我娘的画像过了十六年,从未对其他人生过心思。你们只道玄鸾教因没落而隐匿于江湖,却不知我爹不过是为了让他的女儿日后不会步上他的后尘,不会因‘正邪’之别而置于今日这般境地。”

    “多么可笑的‘正邪’之别,我云奉月敢对天起誓,我手上从未沾过人命。话已至此,诸位信也罢不信也罢,随便你们。但那些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血仇该记在谁的头上,却半分也含糊不得。要将此事讲清须得从二十七年前说起,还请诸位耐心些听我讲完。”

    魏震凡听到“二十七年前”神色骤变,朱秀乾脸上也无几分好颜色。

    双刀门门主白三娘内力深厚,已从“鸾音蚀梦”的波及中恢复过来,她虽技不如人,却也不认怂:“我门中弟子乃是两月之前遭人毒手,如何能牵扯上二十七年前的事,云教主要编故事也编的像样些!”

    云奉月并不生气:“白门主,事实究竟如何你听下去便知。我玄鸾教纵然被你们扣上了魔教的名号,却也敢作敢当。说得难听些,我玄鸾教并未将你们放于眼中,几条人命杀便杀了,并不惧怕你们寻仇。但未做之事,想要强行扣在我的头上,那断不可能。”

    白三娘气道:“那我倒要听听,云教主二十七年前的故事,与我门中有何关系!”

    云奉月声色清亮:“二十七年前,一位正派的弟子路过一个小山村,见色起意对村中一位孤女做下恶事,他的师父为了替他掩藏此事,做主将那女子与他配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却并未告知外人他已成亲。而成亲之后他们却将那女子扔在村子里不闻不问,后来那女子有了身孕,为那名正派弟子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延枫’。”

    魏震凡和朱秀乾的面色已难看到了极点,事实虽有所出入,他们却不能站出来辩驳。云桓更是震惊,他从不知他的母亲是因为被魏震凡强迫而生下了他。

    “延枫与他的母亲在那个村子里相依为命,似乎被他爹遗忘了,然而在他六岁那年,他爹接任了掌门之位,将他们娘俩从村子中接走了。从此村里人再没见过这母子二人,都以为他们进城过好日子去了,事实却并非如此。延枫的爹曾有一位心仪之人,他在心仪之人面前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在得知那心仪之人有了爱郎之后,布下了一个圈套,筹谋二十年之久,要报复他那情郎。”

    座中有心之人依据云奉月所言,猜测那掌门究竟是谁,心思敏捷之人已代入到了魏震凡身上,却难以置信。

    云奉月继续道:“那掌门将延枫母子接走,却并不是为了让他们过好日子,他对这对母子全无感情,只觉得他们碍眼。他需要一颗棋子,助他的棋盘开局,而延枫便是最好的人选。他以母命相挟,命他的师弟将延枫扮作无父无母被人欺负的乞儿,机缘巧合地出现在了他那心仪之人与情郎的面前。他深知那女子悲天悯人的性情,却也知那女子门中不收男徒,若要留下延枫,只能拜在那情郎门下。于是延枫这颗棋子,便被他爹送到了他该去的位置,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云桓。”

    周遭一片哗然,云奉月将质疑尽收耳中:“不错,我爹当年将云桓收为弟子,便是那人落下的第一招。然而这一招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他将棋子落下,便命自己的师弟赶到白鹭洲,将我爹的身份告诉了李绛真,定下了围剿我爹的计划。然而我娘以命相挟,保下了我爹性命,让他的计划落空了。但自那之后云桓便蛰伏在了玄鸾教中,等待时机。”

    “云桓渐渐长大,在教中风评极好,收拢了一批亲信,无人看出他的二心,就连我都当他如亲生兄长般对待。他将‘鸾音蚀梦’心法传到了他亲爹手中,所以这世上如今除了我和云桓,还有一人会此功法。”

    白三娘问道:“这人到底是谁?云教主是想说我门中弟子便是被此人所害吗?”

    魏震凡坐立不住,朱秀乾站了出来:“白门主,魔教之人诡计多端,你可莫要被她的妖言蒙骗。”

    云奉月笑道:“朱长老这么着急,是怕我说出那人身份吗?莫非你知道那人是谁?”

    “老夫怎么可能知道!你莫要在此信口雌黄!”

    而宋沉缨此刻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她知道当年是朱秀乾传的信,她已将云奉月所说那人与魏震凡对上了。

    “既不知,那便继续听下去便是。”云奉月重新转回正题:“云桓虽在玄鸾教扎下了根,但我爹独揽大权,他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于是我爹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练功走火入魔而亡,这其中少不得云桓的助力。我爹在时,我从不关心教中事务,他突然离去,我便将云桓当做身边最亲近之人,将教中事务几乎全都交给了他。”

    她冷笑一声:“然而,我却信错了人,两年前的今日,云桓与我的侍女云芍联手,在我生辰宴后的醒酒汤中下了剧毒,要取我性命。可我命大,侥幸未死。听到此处,你们或许都要夸上云桓一句,以一己之力废了玄鸾教两代教主。亦或许对他背后那人更是赞许有加,为了剿灭魔教,连亲生儿子都能牺牲,真可谓大义凛然。可若事情就此结束,便不会有今日你们义正言辞要声讨的玄鸾教。”

    “我坠入江中,保下了一条命,暗中查证之下寻到了一些有关云桓背后之人的线索。而此时发生了双刀门之事,云桓当时远在玄鸾教中,我这才知晓这世上有第三人习得了‘鸾音蚀梦’。不过诸位有所不知,我爹传给云桓的心法是修简过的,他所学即便修到顶峰,也不可能害人性命,而那人习的也是同样的心法,所以我断定双刀门弟子定是精神崩溃之际被外力致死,以此造成是被我教心法杀害之相。”

    “后来又发生了碧华宗之事,那人为了坐实玄鸾教的罪过,命云桓出手,又特地安排了人指认云桓,这才将玄鸾教真正推入你们眼中。至于沧元山与丹霞宫的那些弟子,则是为了加深你们对玄鸾教的仇恨,群起而攻。那人不惜以自己门中弟子为饵,亲自出手将十四名弟子致于疯傻之态,再伪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共讨魔教!”

    云奉月望向魏震凡:“我说的对吗?魏宫主。”

    “怎么会是魏宫主,不可能,他在江湖广有盛名,不会的。”

    “怎么不可能,魏震凡二十年前接任了宫主,他们丹霞宫与白鹭洲一向交好,他对姜拂雪心存不轨之心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至于拿自己门中弟子冒险吧?”

    “如果这云教主说的是真的,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豁出去,非亲非故的弟子算什么?”

    ……

    朱秀乾怒斥道:“一派胡言!我师兄久居门中,潜心修道,岂容你如此编排!”

    魏震凡却并无几分慌乱,他料定云奉月拿不出证据:“云教主,说话要有理有据,若胡扯几句便能当真,那这世间岂非再无公道可言。我魏震凡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老夫容你申诉公道却不想你竟将故事编排到了老夫头上,我丹霞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个无愧于天地人心!魏震凡,你这脸皮可比丹霞宫的外墙都厚!”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云奉月唇角弯起,是荀中越他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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