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川离碧华宗并不近,因此这件事还未传到柏川的百姓耳中,云奉月拿到珍宝阁昼夜加急传来的消息,距离事发已过去了三日。
碧华宗每年一度的立派祭祖仪典将至,弟子们下山采买,五名弟子皆受了伤,因被一群流亡乞丐所遇,那歹人落荒而逃,才未有性命之忧。
而那群乞丐之中有人曾在淮曲乞讨过,见过云桓,他指认出那吹箫之人正是云桓。
消息最后写道,珍宝阁已在调查那群乞丐的来路。
若前次双刀门一事玄鸾教只是被猜疑的凶手,而这一次则是暴露在了江湖人眼中,向整个江湖宣告,曾经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魔教”卷土重来了。
云奉月面无血色,攥紧了手中的信封,这对父子已开始行动,而她却未想出能妥善解决此事的对策。眼下哪怕她回教中,告诉江湖各派云桓是内奸、害人并非玄鸾教本意只怕也无人会信。他们或许也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将玄鸾教一举铲除,至于云桓是何身份并无人在意。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吗?
云奉月展开了另一个信封,里面记录的是云阙行和姜拂雪之间的事。
姜拂雪被召回门派前半月,朱秀乾去过一趟白鹭洲。他离开之后李绛真便给在外的姜拂雪传信,让她回去。便是那一次,云阙行与姜拂雪同回门派,却遭到白鹭洲高手围攻,从此与姜拂雪天各一方。
云奉月已然明白,连云阙行身份暴露都是魏震凡的手笔。
她想起在白鹭洲时见到魏震凡看姜拂雪的眼神,若说是因为云阙行抢了他心爱之人而云阙行、恨上玄鸾教,因而筹谋二十年要扳倒玄鸾教,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
但此人能让自己的儿子当棋子,其心思也无法与常人之心相量。
而他们计划推行的第一步便是对云阙行下手。
她心中仅存的那点旧情,因着杀父之仇也不必再存了。
云奉月思前想后,最妥善的解决之法便是向世人证明云桓是魏震凡的儿子,如此虽不能完全撇清玄鸾教的清白,却能将丹霞宫拉入世人眼中。她派了两拨人,一拨盯住徐桃,另一拨去青石村盯着,保护好徐铁的叔母。
而她自己则留在柏川城中,等待消息传到丹霞宫之后魏震凡的下一步动作。
“听说了吗?魔教重出江湖了!”
“上次是双刀门,这次碧华宗,下一个遭毒手的不知是哪个门派。”
“魔教果然是魔教,上不得台面,各派壮大之后他们无出头之地,表面上安分,谁知道背地里害了多少人!”
……
字字句句入耳,云奉月悠闲地抿着茶水,如局外人一般。今早掌柜来报,碧华宗之事已传入城中,她便换了行头,出来探听消息。果然如她所想,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一朝尽毁。
她心中有愤,此刻却不是对始作俑者,而是对这些贬低玄鸾教之人。
玄鸾教沉寂二十年,不过是一种选择,而不是因为怕了各派,若他们仍想回到几十年前人人自危的日子,她并不惧拉上整个江湖作陪。
只是,她想过安生日子。
“试剑大会在即,魔教不会杀过来吧?那我们柏川会不会很危险?”
“一个不入流的小教派罢了,怕他们作甚,到时候江湖高手云集柏川,对付魔教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可别小瞧魔教,他们那种邪功会让人毫无还手之力任他们摆布,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有那么邪乎吗?”
……
无还手之力是真,若能随意摆布别人,那天下岂不都要遭殃。不过他们将玄鸾教传得越邪乎,越能加剧听者的恐惧,至少是一种威慑。
左右是些反复之语,云奉月听着无趣便离开了。
过了两日,丹霞宫放出了消息,将今年的试剑大会提前了十日,四月二十日诚邀天下英雄齐聚丹霞宫,商讨江湖大事。试剑大会不过是各门派之间切磋武艺的一个集会,从前只是各门派弟子才可参加,而此次魏震凡却广邀天下英雄,所图定然不浅。
云奉月反复捉摸“四月二十”这个日子,是她的生辰,也是两年前她消失的日子,魏震凡挑这一日或许也并不是巧合。
离四月二十还有一月光景,她须筹谋如何将徐桃劫出而不惊动魏震凡。
自听说了碧华宗之事,肖红槿便一直心事重重,她很担心云奉月,若她身份暴露,定会被江湖人争相讨伐。
“师姐。”
严青榆又唤了一声,肖红槿似乎并未听到他在唤她。最近她的反常尽收眼底,问过两次她却只言“无事”,今日又在走神。
“师姐。”
“恩?”肖红槿将眼神投向严青榆,“你刚才想与我说何事?”
严青榆压下心中疑惑,说道:“丹霞宫魏宫主来信,要请程师叔前去丹霞宫协助他操办试剑大会之事,师兄让你给程师叔备些丹药。”
“什么?!”肖红槿突然站起身来,“魏宫主?丹霞宫的魏震凡?”
严青榆从未见肖红槿如此沉不住气:“恩,师姐为何如此激动?”
肖红槿却无暇与他解释,问道:“师兄已经答应了吗?”
严青榆猜测肖红槿许是因双刀门与碧华宗之事担心程敬棠出事,便解释道:“魏宫主言辞恳切,说是自他接任宫主并未操持过如此盛会,便想请与他有些交情又曾办过试剑大会的程师叔前去帮忙。魏宫主信中说会派丹霞宫弟子来接程师叔,我和师兄本有所担心,但问过程师叔之后,师叔愿意前去,师兄便也未阻拦,只说从原本要随我们前去试剑大会的弟子中挑一半弟子随程师叔同行。”
“我要去找师兄。”肖红槿边说边往屋外走。严青榆见状不解,却跟着她一同出了门。
一路上肖红槿的脸色都未能松弛下来,她信云奉月,魏震凡在此时邀请程敬棠目的或许并不单纯,无论如何她得拦下程敬棠。
穆倾风在屋中翻看云奉月写来的信,这些日子想她的时候便将信拿出来看看。听到院中的脚步声,他将信于匣中放好,肖红槿、严青榆已入得门来。
肖红槿径直走上前:“师兄,程师叔不能去丹霞宫。”
穆倾风面上浮起疑惑之色,肖红槿从不至于如此失礼。
“为何?”
肖红槿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程师叔年岁大了,丹霞宫路途遥远,不宜奔波。况且江湖并不平静,此时实在不宜远行。”
穆倾风说道:“师妹放心,程师叔武功不弱,有八名弟子同行,丹霞宫也会派人前来。况且此次出行并未外宣,只有我们两派知晓,弟子们外出皆会换上常服,应无差错。”
肖红槿急切道:“不可,丹霞宫是大派,想请何方高人请不到,何须劳动程师叔远行?我们平素与丹霞宫也并无交情,实在没有必要在此时冒险。”
“我派与丹霞宫交往虽浅,但程师叔年少时与魏震凡倒有些交情,这些年虽来往甚少,但程师叔却记挂着这份情谊,愿意前去,我只得应允。所以才让青榆与你知会一声,为程师叔备些丹药,以防不时之需。”
肖红槿深知程敬棠的脾性,他既点了头,旁人劝说皆是无用,此行应是无法阻止了。她只能祈盼魏震凡不会动手脚,让程敬棠顺利抵达丹霞宫。
穆倾风见肖红槿面色凝重,劝解道:“师妹且安心,魏宫主在信中说他会借此次试剑大会与各派商讨玄鸾教作乱一事,还有不足一月便是试剑大会,玄鸾教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穆倾风猜想,云奉月应也听说了丹霞宫广邀天下英雄之事,以她的聪慧定能猜到魏震凡的目的,到时她要报仇便省去了许多麻烦。他可与她并肩而行,助她完成心愿。
只是,不知她的仇究竟是否如同她所说那般……
肖红槿心中所想却与他完全不同,她知晓云奉月的身份,更清楚其中艰难,因此悬着的心根本无法落下。但她不能将实情讲出,连严青榆她都搪塞应对,更何况是穆倾风。
她的目的并未达成,便也不做多留,只留下穆倾风和严青榆二人面面相觑。
不过五日光景,魏震凡派出的六名弟子便到达了沧元山,在山上住了一日,接上程敬棠与八名弟子一同出发,往柏川而行。
云奉月得知这一消息时,程敬棠已出发了几日,丹霞宫此行确实隐秘,珍宝阁一路跟随探查,直到他们接上程敬棠,才明了此行的目的。
云奉月与肖红槿有着同样的担忧,但来回传递消息需要时间,她无法得知一行人的位置,只能待在柏川等候消息。
直到珍宝阁掌柜来报,暗探跟随魏震凡出了城却失去了他的踪迹,云奉月不自觉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程敬棠定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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