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奉月抚着玉箫问道:“这个是何时买的?”
“逛庙会的时候买的,前些天店主送到山上来,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云奉月心绪有些复杂,原来那天分别之后他去买了玉箫,当时她在为买了耳坠不能买箫而难过,现在……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有感动、有纠结。他们所有的好都是对“姜云”,而她并不是,若有一日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会如何呢?
她忽然生出了逃避的心思,不愿去想以后的事,只想活在当下,活成“姜云”。
穆倾风见她不言语,问道:“可是不……”话还未说完,云奉月便向他扑过来。
穆倾风双手垂在身侧,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是第二次了,他本该推开她,抬起的手微微颤抖,却又缓缓放下,任由她抱着。
“多谢。”她把头埋在穆倾风怀里,紧紧抱着他。少时她遇到不开心的事便会这样与云阙行撒娇,云阙行不在了之后,再无第二个人可以让她卸下心防倚靠。云奉月此时只想贪恋这种“好”,在这一处、在这一刻她只是“姜云”。
抱了许久,云奉月松开了他,静静地看着穆倾风。
这是何处来的男妖精,竟能让她迷失心神?
穆倾风心中不自在,不敢与她对视,眼神一直瞟向别处。
云奉月轻笑一声,终于放过了他。
她重新回到石头上坐下,以手执箫,《凤求凰》的曲调穿过竹林萦绕在二人心头。
一曲奏罢,穆倾风脸上的不自在仍未消退。
云奉月问道:“我要下山照看师父,师叔可要一同下山?”
“不了,你先走吧,我想在此处多待片刻。”
云奉月自觉今日已诸多反常,须整理思绪,便先行告辞了。
穆倾风留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心中波澜总算平静下来。
年节倏忽而过,门中回家过年的弟子陆续回山,沧元山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众位弟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接到各自师父不让男弟子去肖红槿那取药的嘱咐都觉得莫名其妙。但经取药的师妹一提,肖红槿比从前更加冰冷,他们便放弃了追根究底的好奇。
自知晓了肖红槿的旧事,云奉月再见她那副冰冷的样子,便泛起阵阵心疼。严青榆仍每日到天沐阁报道,远远地望着肖红槿,不敢上前,颇有苦命鸳鸯的架势。
肖红槿不须照看之后,云奉月便如从前一般,每日到竹林练功。每日吃完早膳便上山,中午带点干粮在山上吃,待到太阳落山之后才下来。沧元山的内功与玄鸾教的内功互相增益,她的内力增长速度奇快,已恢复到从前的五成。
穆倾风送的玉箫与她之前所用相差无几,当属上乘,有了趁手的兵器,她练起“鸾音蚀梦”更有助益。只是剑法一直未得突破,从上次拿到箫后的一个月内,她都未得机会向穆倾风请教。穆倾风似乎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每次见到她,说不上一两句话便走了。
如此她在竹林练“鸾音蚀梦”便无所顾忌,因穆倾风躲着她,不会到竹林去。
山路两侧的野草生出点点嫩绿,背阴之处覆了一个冬天的积雪渐渐消融,浓浓的春意为沧元山换上了新装,带来勃勃生机。每年三月下旬,沧元山会举办“武艺大赛”,由各位弟子自行报名参加。所谓“武艺大赛”,却与武功高低没太大关系,是对弟子们整体能力的考核。若单纯比较武艺,则会因为弟子们入门时间的长短而将一大批弟子拒于比赛之外。这项比赛的初衷便是让门中弟子都能参与到这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当中。
“武艺大赛”由四项比赛组成。第一项是扎马步顶碗,弟子们扎着马步头上和双手手背各放上一碗水,须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若碗掉落,则失败,连同后面两项比赛的资格一同失去。第二项则是挑着水桶跑山路,从澹雾台出发,挑着两只空的水桶跑到山下,路上花费的时间超过两柱香,则算失败。第三项则是横穿济原江,弟子们须从山下的江边游到江对岸,拿到到达对岸的标记,再游回去,这一项不限制时间,只要通过便可。第四项与第二项有些相似,不过须得将下山时挑的水桶装满江水,挑回山上去,在半桶偏上一掌处做上标记,回到山上时若桶中的水在标记之下则算失败,按照到达山上的顺序进行排名。
云奉月从荀中越口中听说这个比赛时,觉得这种比赛方式全然不像规规矩矩的沧元山弟子能想出来的,而这项比赛竟是穆倾风的师父所创。荀中越告诉她这项比赛的内容则是为了撺掇她报名参加比赛,往年他座下无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热闹,今年不同了,他有了云奉月这个根骨奇佳的徒孙,也想在各位长老面前露露脸。
云奉月却没有多大的兴趣,扎马步和挑水桶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但这横渡济原江她却有些怵意。她的水性并不好,且三月的江水仍是寒凉,她并不想平白遭这个罪,便一口回绝了荀中越。
荀中越见云奉月不愿参加,只能动之以利。每年的奖品由各位长老商定,今年魁首的奖品是二十两银子和掌门一个月的武学指导。云奉月果然动心了。
这两样奖品都是她所需要的,有了银子日后下山的盘缠便不用愁了,至于穆倾风的指导,若是魁首奖品想必穆倾风不会再躲着她。
今年的比赛由虞长啸负责组织,其余几位长老协助。荀中越得了云奉月的同意便立马去找虞长啸报名。
沧元山的弟子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有银子作为诱惑,报名参赛的弟子众多,但根据往年的经验,单第一项就会淘汰过半,因此几位长老见今年报名的弟子比往年更多,却并不忧心。
为了拿到魁首,云奉月每日练功的内容多了一项,游济原江。江水严寒,她便每日午时下山。荀中越专门为她炼制了御寒强身的丹药,助她抵御刺骨江水。
冷水游反倒助益了云奉月的内功修习,游了近一个月她的内功恢复到了接近六成,荀中越三天两头便来询问她游水练的怎么样,她被念叨地耳朵都起了茧子,每日盼着比赛之期快些到来。
“武艺大赛”定在三月二十。
这一日云奉月起得很早,推开门,肖红槿站在她的门外。
“师父,你怎么在这?”
肖红槿眼中带着几分柔色,说道:“今日你要参赛,我不能去看你比赛,所以过来看看你。”
肖红槿这两月来的状态已经与从前无异,只是更不愿出门了,云奉月原本也没有想过她会去看自己比赛,只是没想到她会在门口等着自己。
“师父,我知道,我会努力拿下魁首。”
“你不要因为师父而有太大压力,他只是喜欢热闹,你尽力便可。”
“恩。”云奉月想起自己买的耳坠还没送出去,眼下的时机刚好。“师父,你在这稍候片刻。”她转身回屋去取耳坠。
装耳坠的匣子她一直放在梳妆台上,很快便取了回来,她将盒子双手递给肖红槿。
“师父,这个是过年时给你准备的礼物,一直没有拿给你,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肖红槿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她接过盒子,久久未有动作。
云奉月猜想她在此处肖红槿可能有些害羞,便说道:“师父,我先去吃饭了,待会直接去集合。”
“恩。”肖红槿望着她跑走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盒子。
澹雾台上人声鼎沸,今日是沧元山的大事,几乎是全山出动,未报名的弟子也三五结伴一同来看热闹,掌门和各位长老的座位摆在前方,人还未至。
云奉月看到了独自在角落中的小五,朝他走过去,半路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姜云,今日你也参加比赛吗?”
是周青河,云奉月之前听小五说过他拜入了虞长啸门下。自年后她并未见过他,怕死是人之常情,周青河在千嶂峰上的表现她虽能理解,却不愿与这种人深交,只不冷不淡地回了一个“恩”。
周青河看出了她的态度,自觉有些尴尬:“那,祝你夺魁。”
“多谢。”云奉月不与他多言,说完便走了。
待她走远,周青河身旁的师兄小声说道:“这就是肖师叔的徒弟吗?也太傲慢了。”
周青河望着她的背影手指微微拢起,却并未言语。
小五伸着脖子在四下张望,云奉月还未近前,他便看到了她,向她跑过来。
“姐姐,我是来给你加油的!”
云奉月逗他道:“小五,有了师父忘了姐姐,也不来天沐阁看看我?”
“师父给安排了课,一直未得空闲,姐姐不要生气。”
云奉月看着他好像长高了一些,笑道:“小五,今天只有你一个人给我加油,你可要喊大声点。”
“恩恩。”
澹雾台上人头攒动,穆倾风与几位长老款款而来。
云奉月已许久未见穆倾风,远远望过去,他的身姿气质虽有些看不真切,但仍令她心头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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