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榆拿着一张烤好的饼递给肖红槿,肖红槿迟疑片刻,终是将饼接了过来。

    他们三人在离弟子们稍远处的林中架起了一个火堆,今夜便歇在此处。

    严青榆忽然闻到了一股糊味,一看穆倾风的饼说道:“师兄,你的饼糊了。”

    穆倾风这才回过神来,将饼从火上移开。

    严青榆扒拉着柴火将另一张饼放上去,问道:“师兄想什么这么出神”

    穆倾风面露担忧之色:“夜里寒凉,那些弟子们底子弱,只怕今夜会很难熬。”

    严青榆却不甚在意:“往年弟子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他们都带了御寒衣物,一夜很快便过去了。以前也不见你如此担心。”他语调一转,生出几分笑意:“今年可有什么不同”

    肖红槿闻言,借着火光向穆倾风看过去,见他面色如常。

    “门中许久不曾有陈小五这般年纪的弟子,我怕他遭不住。这三月来我观这孩子资质品性都不错,若他这次顺利通过,我想收他为弟子,因此不免担忧。”

    严青榆之前见穆倾风对陈小五关注颇多,倒没往收徒这处想,以为是他这师兄悲天悯人的性子使然。他宽慰道:“我看姜云和陈小五处得不错,必定会对他照顾几分。”

    “恩。”

    严青榆的第二张饼也烤好了,他递给穆倾风,话锋转到了“姜云”身上。

    “说起姜云,你们怎么看”

    穆倾风思忖片刻,不吝夸奖:“历经大难却坚忍不屈,身负血仇却仍心存善念,这份心性非一般人可比。”

    “师兄对她评价竟这般高。”严青榆望向肖红槿,“师姐,她是你的徒弟,你怎么看”

    肖红槿难得多言了几句:“我与师兄看法一致,只是我觉得她似乎有所隐瞒,不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为他人所知之事,只要不存害人之念,便无可厚非。”自她看到云奉月身上的戒指,便觉得那不似寻常之物,且二人住在同一个院子,接触得多看到的自然也更多。

    “不错,我也有同感。我观她举止言行并非一般人家的女儿,她说是因为她爹得罪了玄鸾教才遭了劫难,但玄鸾教若要对付她一个小女子,何须动用毒药这般费事?不过她那一身伤做不得假,被初阳、成奕带回来也确是机缘巧合,这几个月并未发现她有不妥之处,所以我才想问问你们的看法。”严青榆眼波微动,望向肖红槿:“且她是师姐的徒弟,自然不可大意。”

    肖红槿敛下眸子,攥起了手指。

    “师弟既有此疑问,日后多注意便是,她既已入我门中,便是本派弟子,注意分寸即可。”穆倾风并非没有疑问,只是她几次在他面前真情流露,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愿过多猜忌。

    云奉月接的子时守夜,她与小五一组,见他睡得酣沉便未叫他。

    小五闷哼一声,似是做了噩梦,云奉月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稍作安抚。见他呼吸平顺下来,才将手收回。以前她也曾如此这般安抚过岳鸣溪,不知为何时常在小五身上看到鸣溪幼时的影子,不知鸣溪现在如何了……

    柴火有些不旺,她往两个火堆里添了些柴,便烤着火解下身侧的箫拿在手中把玩。从前这双手多是用来教训人的,看谁不顺眼便招呼上去,如今又是安抚小孩子、又是添柴加火,她都替这双手委屈。粗略算起来,她在沧元山已经待了七个多月,与沧元山这些人接触久了似乎性子都变柔婉了,待到武功恢复,不知道会变成如何清心寡欲的性子。

    可别像那穆倾风一样!

    不知自己怎的想到了穆倾风头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摇了摇头,将他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冬日夜长却也无风无波度过,山间清晨寒意刺骨,四周覆了一层厚厚的银霜。天刚泛白云奉月便醒了,她见弟子们仍缩成一团并未醒来,与值夜之人交代了一声,便独自拿着剑向前探路。

    他们现下所在之处已过半峰,若是顺利,过午或许便能到达山顶。

    她向前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被一段有些陡峭的山壁拦阻下,山石遍布银霜,脚面很难平稳踩在上面,她施展轻功上去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些弟子却不行,只能去附近找找有无第二条路可走。

    附近的山壁更加陡峭,还不如此处。她施展轻功几下便上了坡顶,坡顶又是一片树林,她见距山壁不远处有一棵粗壮的山松,便有了主意。

    待云奉月回到队伍之中,弟子们皆已醒来。在露天地里坐着睡了一夜,大家多少不太熨帖。云奉月不多言废话,将自己所探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快些吃过早饭便上路。

    行至山壁之前,云奉月让各位弟子将外衫脱下,把外衫一件接一件打上死结连在一起,众人虽有不解,但却按照她的意思做了。

    周青河问道:“你是想将衣服当做绳子用,将大家拉上去吗?”

    云奉月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恩。我先上去将绳子固定住,再一个一个将他们拉上去。”

    “那你怎么上去?”

    “走上去。”云奉月见绳结已经完成,拿起一端系于腰间,走到山壁之前找到著脚点后腾身而起,未费什么力气便上到了坡顶。

    底下一片惊呼之声,她却无甚在意,将腰间的绳结解下牢牢系在了山松之上,她用力拉扯了两下并无不妥,这才回到坡前,让底下的人顺着往上爬。

    周青河见大家犹豫不决,第一个往上爬,他身姿敏捷又有云奉月在上面拉着,很快便上去了。底下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跃跃欲试。周青河既上了去,云奉月便让他来拉底下的人,自己在树底下坐着歇息,任由他们自己折腾。待所有人都爬到顶,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周青河清点了人数之后,便让大家继续前行。

    因在山壁那处费了些时间,已近晌午他们却离山顶还有好大一截。山顶风大且更加寒冷,不能在上面留宿,云奉月算着尽快上山,黄昏之前摘了白杏从山顶下来找一处地方过夜,因此吃过午饭她便催着弟子们上路。

    几位弟子心中不满,发着牢骚。

    “走了一上午都不让人好好休息,以为谁都像她一样。”

    “就是,就不该选她当领队。”

    “我都后悔来拜师了,在家好歹也吃穿不愁,我何苦来遭这个罪。”

    ……

    云奉月将他们的言语尽数收入耳中,却懒得和他们计较,即便他们再不满,现下也得听她的。

    往上爬了一个时辰,依稀可见被薄雾笼罩的峰顶。周青河给弟子们鼓舞了一番士气,让大家铆足力气前进。

    山顶之下的那片林中的树木比他们一路上来路过之处的树木都要粗上许多,种类也更为纷杂。林中氤氲着一层雾气,越往前雾气越浓,看不清二十丈之外的状况,云奉月让弟子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四下的情况。

    “啊!”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云奉月问道:“怎么了?”

    那人惊恐万分,指着自己脚下,云奉月一看他踩到了骨头,从形状来看似乎是一种体型不太大的动物。

    “这里怎么会有骨头?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吃掉的吧?”弟子们心生惧意,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剑。

    云奉月宽慰道:“别担心,许是病死的,掌门既然选了这个地方,必不会让大家置入险地,继续走吧。”

    “可是我听前面上山拜师的人说,这山上有老虎。”

    “我也听说了,有狼。”

    听闻这二人之言,大家胆怯之意更甚。

    云奉月并没有十足的底气确定此处安全,这里树高林密又无人涉足,极可能有野兽出没,这一路走来,竟连兔子、狐狸之类都未曾遇到,属实不正常。但她不能将自己的担忧讲出来,否则只怕无人愿意前行。

    她四下查看一番,并未有何不妥,便沉声说道:“不要胡乱猜测,就快到峰顶了,前方情况不明大家提高警惕,把剑□□防身。”

    话音刚落,林中惊起一片鸦鸣,云奉月心中警惕丛生,握着剑的手收紧了几分。紧接着便是一声崩鸣,似乎有重物倒在了地上,脚下的地面都随之震颤了几分。

    “什么东西?!”

    “我们往回走吧,不要往前了,我想回家。”

    “我不想死在这……”

    ……

    云奉月心底生畏但却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她与众人说道:“不想死就别说话,大家围成一圈,严长老教的简单的招式都还记得吧,若出现状况,用好手中的剑。小五你年龄最小,在大家中间,小心一点。”

    众人虽然害怕,却也按照云奉月的安排,迅速围成一圈,牢牢握住手中的剑,注意周围的情况。地面又震了几下,比刚刚那一下震感更强烈。

    云奉月猜测或许是体型较大的野兽,便对小五说道:“小五,我记得你会爬树是吗?看到那棵树了吗?”她指着后面一棵约莫一人粗的高大树木,继续说道:“你试试能不能爬上去,我包袱里的两个信号焰火你拿出来备着,若瞧着情况不好便立马放信号,掌门他们应该离得不远。”

    她猜测穆倾风应该带人跟着他们,否则若有人放弃,他们不可能迅速赶到。眼下情况不明,她心中没底,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小五将包袱绑在身上,向云奉月指的那棵树跑过去,他自小跟着爹娘四处逃难,有时睡在树上,爬树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地上的震动越来越强,那东西似乎朝着他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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