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英最是看重陈建树,这可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她能想象,当时在台上,他被罗蔓青这么羞辱有多么难堪,多么愤怒,多么无助。
是啊。
罗蔓青她怎么敢?
怎么敢先是假惺惺地给她汇钱,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跑上来建树还钱的?
明明她已经伤害过一回建树了,竟然还来伤害第二回。
她真是太过分了!
“建树,我找她去,明明是她主动给我们汇钱的,现在倒成了我们找她要钱,哪有这样不讲理的。”
这可是两百多块啊。
建树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这得不吃不喝工作个小半年才能攒够这两百多。
陈建树脸色很是难看,“别去了,还不嫌丢人吗?”
到时候两人在家属院里吵起来,丢人的还是他。
宋小英不甘心,她咬着下唇,难道就这样算了?就这样把钱还给罗蔓青?
“这两天你回娘家看看,或者找朋友问问,看能不能先借一点,我这边也会找人问问,先把钱还她,省得她又到处说我们欠她钱。”陈建树脸色可以说沉得能滴出墨汁,向人张口借钱,真的是他奇耻大辱。
这天晚上,宋小英没敢做太多荤菜,本来她想着,他们夫妻团聚,一家人团聚,应该做多做两个菜好好庆祝一下的,现在因为要还钱,只好去借了两个鸡蛋炒了番茄。
“怎么买鸡蛋了?”陈建树眉头皱了起来,“我还没发工资,这个月先吃着素。”
宋小英一阵心疼,要不是罗蔓青,她的建树怎么会这么省?
吃过饭,陈建树就出了去,说是去找同事问问借钱的事。
宋小英更加地难受,她把小儿子背在身上,收拾了碗筷,再烧起煤炉,打了热水给两个儿子洗澡,洗完澡就哄他们洗澡,等两人睡了觉,又赶紧把两个儿子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把家里从里到外收拾一遍,做完这些,陈建树才回来。
宋小英看着他的脸色,他眉头紧锁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轻声问,“建树怎么样?能借到吗?”
陈建树语气低沉,“没借到。”
宋小英一颗心直直往下沉,但嘴里安慰道:“没关系,他们不借就算,以后我们有钱了也不借给他们,明天我回娘家,我娘家人肯定会借钱给我的。”
以前自己在乡下,他们可能不借钱,现在她丈夫有出息了,他们肯定会借的。
宋小英想到这里心里安定了些,但又想到这些钱本来不需要还的,她胸口又堵了起来。
不行,不能这样便宜了罗蔓青。
这么恶毒的人应该有报应才对。
……
白丽在罗蔓青家里吃了饭,再和她一块回单位,在路上,她没忍住,“蔓青,你在娘家住吗?你丈夫呢?”
也真是奇怪,哪个结婚了的人还在娘家住的。
罗蔓青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对我的家庭情况很感兴趣。”
白丽讪笑了声,“就是随便问问,你不说就算了。”
回到单位,罗蔓青找到了夏团长,说了辞职的事。
夏团长很是惊讶,板了脸,“因为下乡的事所以你辞职?”
罗蔓青知道夏团长生气了,不过她心意已决,她过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辞,“团长,其实没有调岗的事我也打算辞职的,我心里太多杂念,也太贪心,并不是个纯粹的舞者。”
她小时候是喜欢跳舞的,现在也喜欢,但如她自己所说的,她不是个真正的舞者,她以前有个同学,舞蹈班的同学,她才是真正的舞者,她心无杂念,心无旁骛,不停钻研不停地进步,她现在已经是省军区文工团的主演了,之前在电视上还看到过她。
舞蹈确实治好了她的抑郁症,以前的她站在舞台上,才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是美好的。
但舞蹈并不是她的全部,她还有瞻瞻,还有其他的梦想。
退出了歌舞团并不代表她退出了舞台,她是不会放弃舞蹈的。
“你想好了,辞了,以后再想回来就不可能了。”夏团长沉着脸,说了一句。
“夏团长,我想好了,我还是辞职,谢谢您,也对不起,我辜负了您厚望。”
夏团长面无表情地给她在辞职信上盖了章。
……
白丽在夏团长办公室门口等着罗蔓青,看她出来,赶紧上前,但还算要脸,没有直接问。
不过,她这副神色问不问都是一样的。
罗蔓青看着她,说道:“我退出了,但不代表小秋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你的竞争者不止我一个。”
白丽抬了抬下巴,自信道:“其他人竞争不过我。”
罗蔓青懒得多说,她不觉得白丽就能高枕无忧了。
“你要回去和同事道别吗?”
“去。”
两人边说边往训练室走,而在她们走后没多久,一个戴着头巾,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背着孩子的女人走进了歌舞团,并找到了夏团长。
“……这是她给我寄的信,领导你看,上面她没有否认她对不起我丈夫,还说给我们汇钱,要不是她心虚,又怎么会给我们汇钱呢?我还有同学作证,她当时确实和我丈夫处过对象。”
“领导,我要举报罗蔓青嫌贫爱富,始乱终弃,伤害他人感情,先是主动给我们汇钱,现在又诋毁我们,败坏我们的声誉,说我们要挟她要钱,现在又赖着不还。她品德欠缺,作风不正,这样的人不适合给人民群众展示作品……”
宋小英一口气说完,注意到办公桌后面的领导面色发沉,心里暗暗得意,这团里的领导肯定很生气,团里竟然有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团里的耻辱。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夏团长眸光凌厉。
宋小英心跳漏了一拍,努力让镇定下来,“有的领导,我可以让我同学过来给我作证,还有这信的内容也是证据,机械厂的人也可以作证。”
“被伤害感情的是你丈夫,那他怎么不过来?”
宋小英噎了下,但她过来的时候也想好了说辞,“我丈夫他性子纯厚,不愿意计较,是我看不得那样品德低下的人还能站在舞台上,伤害了别人却一点儿反省都没有……”
夏团长打断她,“你说你丈夫和罗蔓青处过对象,后来分手了,她知道你们在乡下过得艰辛给你们汇钱,她怎么就品德低下了?男人和女人处对象,分手了,女人承受的舆论压力要比男人重。既然分手了,就应该就此别过,这没有什么好争论的。后面你说的汇钱,既然她给你们汇了钱,那你们还回去也是天经地义。”
宋小英一下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歌舞团的领导竟然这样不辨事非,这样包庇自己的下属。
她涨红了脸,很是生气,“领导,这分手并不是和平分手,她对我丈夫极尽污辱才分的手,钱也是她说给我们补偿的,并没有说借,我们想着,她这认错态度还可以,就决定原谅她了,所以接受了她的汇钱。没想到她一个转身却说我们是无赖,借钱不还,她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夏团长淡淡道:“行了,现在她不在歌舞团上班了,你有事就找她当面说清楚,我还有事,你请回吧。”
宋小英一下瞪大了眼睛,这惊喜来得太突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领导,你说的是真的?”
夏团长看她喜形于色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出去。”
宋小英出了夏团长的办公室,还在想着夏团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罗蔓青不在歌舞团上班了,她确定她没有听错,夏团长就是这样说的。
那就是说,罗蔓青被辞退了。
但宋小英还不能确定,她看了眼前面的建筑,现在的演员们还在上班,还不能找人打听,那她在这儿等,等她们下班了,再一个个打听,看罗蔓青是不是真的辞退了。
如果这罗蔓青真的被辞退了,那肯定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领导震怒,所以把她辞退了,怪不得刚才领导的脸色那么难看。
……
罗蔓青和同事们道了别,就离开了单位,同事们有个别有些不舍,其他人好像都挺高兴的,应该是觉得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吧。
罗蔓青倒没有多大的伤感,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没有缘分她也不会强求。
来到街道上,这些街道还是那么的熟悉,个别房屋墙体印着鲜红的标语,“为了幸福生活,不惧困难,奋勇前进”“高城明天会更好”,街道两边的商铺大门打开,顾客三三两两地进出,大家身上都有股精神抖擞的劲儿,不难看出这是生活充满了奔头。
罗蔓青定了下神,心里也越发地坚定,明年恢复高考,接着改革开放,国家发展经济,允许私人买卖,国家和人民都会越来越好的。
她骑车去了双井街,那家说要卖房子来活动工作的人家不知道怎么样了。
刚来到那屋前,就碰到屋主李大军出来,他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同志你来了,你还租房子吗?”
罗蔓青看着他这个神情就知道有戏,她唇边也扬起了个笑容来,“租呢,李同志你这工作安顿下来了?”
李大军让她进屋里说房子的事,边走边跟她道:“本来是打算把房子卖了买个工作指标的,现在从别的地方筹到了钱,这房子不卖了,不过因为工作不在高城,所以这房子打算租出去。”
李大军家里还有人,他媳妇和母亲都在,罗蔓青留了个心眼,就在他李家门口,没有进去,“李同志,我不进去了,在这儿谈就好了。”
房子不大一眼就能看完,一个客厅加两个房间,厨房是在房子后面。
李大军反应过来,“瞧我,一时高兴都忘了,你一个姑娘家注意些也是好的。罗同志,上次说的租金你觉得怎么样?”
上次说的租金是一个月十块,对于时下这个租房行情来说是贵了。
这房子有六十多平方,她和女儿住肯定是够了的,但这房子靠着大马路,光住人的话有些可惜。
“李同志,这租金没有问题,不过,我有个要求,我打算把房子改造一下,改造成裁缝店。”
李大军一下愣住了,“你要开裁缝店?”
李大军的媳妇也走了过来,“那咋整?是不是还得把我们家的门也改了。”
罗蔓青点头,“是的,这门口不够大,我要把整面墙都拆了,卧室我也打算拆一间,另一个卧室做仓库,里面的墙我重新粉刷一遍,地面也铺上石砖,我们可以签个长租的合同,到时候合同到期不续租了,我会把房子恢复成原来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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