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院子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具白骨,白骨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
见余青青过来,白骨还饶有兴致地对余青青摆了摆手,像是在欢迎余青青一般。
周围环境过于凄凉,眼前又是白骨又是符文,余青青缓缓捂脸,这是什么鬼片情景?
“你们终于来了。”白骨开口。
白骨开口说话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余青青一时竟来不及去思考白骨的声带都没了,它是用什么发声的呢?
“乘风,你听到了吗?白骨居然开口说话了。”
御乘风:……这事很奇怪吗?
修真界不是个讲究科学的地方,甚至灵兽修炼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变成人形,白骨说话这事又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余青青的表情过于真诚,反倒叫御乘风开始怀疑,是不是其实这果然是不正常的?
白骨显然也没想到它等来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这副样子,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哒声,白骨的嘴张了又合,合上又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空气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尴尬,半晌后,余青青咳了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等我们?”
白骨这才终于从死机中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两位总算来了,抚源镇巫师白川,恭候多时。”
御乘风暗暗提高警惕,“听闻凡间的巫师虽没有灵根,但也有自己的一套修行体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白川“滋啦啦”地扭动脖子正对向御乘风,空洞洞的眼眶中陡然升起两团幽幽的鬼火,“仙人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些微末伎俩,哪里能与仙人相提并论?”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余青青问道:“所以你一定知道我们想问什么吧?”
提起这个,白川似乎叹了口气,情绪也跟着低落了些,“说来都是孽障,也活该抚源镇的镇民们该有此劫。”
与御乘风对视一眼,余青青反手挥出一掌,关上大门。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镇子上前几日来了一只怪物,那怪物每天都要吃一个七岁以下的孩童,我们巫师准备做法驱祟的事了吧?”
白川深吸口气道:“可这事其实已经是半年前发生的了。”
对于此事早有预料的余青青便摸着下巴思索道:“所以镇上百姓的记忆都只停留在半年前驱祟的那一天?”
白川点了点头,纤细的脊梁骨显然有些不太能负荷头骨的重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应该说,镇上的百姓们,都是在半年前驱祟的那天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青青的错觉,她总觉得白川在说完这话之后,骨头上的符文好像亮了亮。
下一秒,白川忽然说道:“我现在毕竟不是人了,有些事,我不好说,只能送你们回去那天了。”
“诶?什么?”
余青青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花,再一睁眼,原本毫无人气的小院竟然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子的人。
院子中人虽然多,可却鸦雀无声,一个个神情肃穆地站着,如果不是他们偶尔还会动一下,余青青甚至都怀疑这些究竟是人还是一座座雕塑。
“这次责任重大,我想诸位应该都很清楚。”一个皱纹爬了满脸,身材佝偻的婆婆站在这些人最前面,虽是老态龙钟,声音却很有力,“这次驱祟究竟能否成功,我也不清楚,甚至那东西究竟是不是邪祟我都很怀疑,烦请诸位做好最坏的打算。”
下面仍旧安安静静的,就连八九岁的孩子都坚毅地站着,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婆婆环顾一周,浑浊的眼睛中满是欣慰,“好,出发。”
人群呼啦啦地出了院子,余青青和御乘风对视一眼,也坠在后面。
顺着狭小的巷子,人群七拐八拐地去了镇子最中央的祭坛,此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祭坛周围早就围满了旁观的百姓。
百姓们见巫师们过来,纷纷对巫师下跪。
余青青依稀能听到百姓们在说:“感谢巫师相救。”
早已知道未来结局的余青青忍不住闭了闭眼。
镇子上的百姓,无论是垂髫小儿还是耄耋老者,最终都逃不过一死。
甚至就算他们死了,都还要变成傀儡,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一天的生活。
那边仪式已经开始,巫师婆婆在跳能沟通天地的舞,一舞终了,顿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仅剩的光源就只有仪式时点燃的篝火。
百姓们紧张却又安心,只当这是巫师行动后该有的架势。
可余青青却皱了眉。
“是魔气。”
祭坛上的巫师们似乎也意识到这这一点,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可即使这样,他们仍是硬着头皮继续仪式。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兽吼,出现在小二口中的怪物走了过来。
一直走到距离祭坛只剩几步路的距离,才停下来,好整以暇地蜷起后腿,泰然自若地坐下。
可奇怪的是,即使怪物距离祭坛这么近,可台下的百姓们却始终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只兴奋地看向巫师们。
见巫师的仪式停了下来,还有人惊慌问道:“怎么不继续了?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话一出,可是引得人心惶惶,有人受不住,又问道:“是不是巫师们能力不够?不如我们去其他镇子请巫师,或者干脆去修真门派请仙人过来?”
怪物看看百姓们,又看了看台上的巫师,隐约间像是露出了一个嘲讽似的笑容。
巫师们一个个都戒备地看向怪物,没人理会百姓们的话。
这就更让百姓们害怕,顿时群情激愤。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们平时供养的巫师都是骗吃骗喝的骗子吗?”
“会不会从一开始的怪物就是巫师找来的?其实这些都是巫师们和怪物的一场合作?”
“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这些年镇子太平,巫师们的地位下降,所以巫师们才想到了这样的招数来巩固地位。”
“太可恶了!我要打死他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百姓们竟然冲上了祭坛,对着身着异服的巫师们拳打脚踢。
若只是一个人还好,可偏偏百姓这么多,几乎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巫师们就被打得血肉模糊。
余青青和御乘风多次想上前帮助巫师,可等他们过去却发现,这只是一段记忆,他们本就不是这段记忆中的一部分,所以无从更改。
最后两人只能颓丧地站到一旁去,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百姓将巫师们全部打死后便如同潮水般散去。
余青青看着巫师们的惨状,心底顿时有些难受。
明明刚刚巫师们离开之前都做好了和怪物同归于尽的准备,可最后却死在了他们想守护的百姓们的手上。
巫师婆婆倒在地上,苍老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怪物看,在她的眼睛中能倒映出怪物的影子。
怪物在笑。
充满嘲讽的笑。
“掌门,我觉得好讽刺啊。”御乘风抹了抹脸,眼睛红彤彤的,明显是不忍心。
同样心存不忍的余青青只拍了拍御乘风的肩膀,安抚他静观其变。
场景没有结束,代表记忆还没完。
果然,血肉模糊的巫师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那是个容貌憨厚的青年,眼角下垂,天生自带三分笑意。
可现在这张笑脸上却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青年死死盯着怪物看,声音喑哑难听,“你已经控制了那些百姓。”
怪物开口,意外的,竟是个中年女声,“不不不,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稍稍放大了他们心底里的恶意。”
“想想当年有魔族来抚源镇的时候,他们做了什么,再想想今天他们又做了什么,白川,你真的觉得他们是值得你们全族倾尽一切守护的吗?”
迎头一问,倒还真叫白川露出了迟疑。
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白川坚定道:“我们的存在,就是守护世间不被魔族侵蚀,守护这片大地。”
怪物嗤笑了声,也不与白川争执,只道:“你既然这么固执地以为自己做得是对的,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看,抚源镇,从根子里就烂透了。”
白川目送着怪物渐渐走远,这才撑不住似的扶着身旁的柱子猛地突出一口血。
暗红色的血很快便与地上的血迹混在一起,再看不出来。
余青青跟着白川踉跄着走在街上,街上的百姓们像是看不到白川一般,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只是刚刚尚未发泄完的怒气叫他们不免有些烦躁。
平日里不过邻里间的磕碰,最后硬生生发展成了群架,围观的百姓们拍手叫好,后来又不知为何,他们也被卷了进去。
这些同生活在一个镇子上的百姓们这次是真的红了眼,不论是夫妻、友人甚至是父子,这一次都拳脚相向。
白川跑去阻止,却几次三番被推出了出来。
最终白川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拿着所有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朝着旁人身上狠狠招呼。
然后,筋疲力竭,全镇人都躺倒在地上。
白川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今晚的月色甚至都被鲜血染红。
怪物不知何时又站到白川身侧,目光悲悯地看向地上横七竖八地尸体,“你瞧,我就说了,抚源镇从根子起,就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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