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装着杂七杂八的想法，程黎不知不觉就洗了很久。万万没想到，挡在她雪耻路上的第一颗绊脚石，竟然是忘带毛巾进浴室了。
完蛋。
就是因为刚才急着溜，拿东西太匆忙了。
她此时已经洗完，站在原地开始思考是用酒店的毛巾，还是叫周扬朝帮忙拿，还是等待自然风干。
还没得出结论，就听周扬朝在外面喊：“程黎，你是昏迷在里面了吗，都洗多久了？”
要是他没说话，她还不好意思叫他。既然他正好出了声，她便顺水推舟道：“我忘拿毛巾了。”
然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在程黎不确定他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没答应的时候，门忽然响了两声。
她赶紧缩到门背后，开了一条缝。
周扬朝拿着她毛巾的手探了进来。
“你故意的是吧？”他的声音在门外悠悠响起，“考验我？”
程黎：“……”
“想太多。”她一把将毛巾拽了过来，重新关上了门。
再次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想看周扬朝脸上的表情了，像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飘过，旁若无人地坐下擦护肤品。
维持淡定的第一步，就是表现得像自己一个人住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一律不管不顾。
周扬朝洗漱的时候，程黎已经护完肤，吹完头发，靠在床头开始玩手机。
一切似乎都变得正常，直到他也上了床，床垫因为他的动作而轻微起伏，摇得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晃荡。
“手机有那么好玩吗？”周扬朝一来就问。
他穿了身藏青色的睡衣，平日蓬松的头发此时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显得整个人柔顺了许多，不似往常那般犀利。
“挺好玩的。”程黎瞥他一眼，又转回屏幕，余光却瞟见他慵懒地侧躺下来，单手支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心猿意马地盯着屏幕，耳根又开始发热，浑然忘了自己在看什么。
几秒后，手机自动黑屏了。
“看来不是啊。”周扬朝将她的手机抽走放在一边，“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更好玩一点？”
程黎瞪大眼睛，无法理解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但与此同时，心里有股熟悉的劲儿毫无征兆地蹿了出来。
不能落了下风的念头瞬间占据了整个大脑。
“那我要试试才知道。”她直视着他说。
她乌黑如瀑的秀发簇拥在面庞周围，衬得一张脸愈显白皙精致。一双杏眼转盼流光，凝脂点漆，虽无媚眼如丝的娇柔，却别有一种风情。
周扬朝眉梢微抬，有些意外，旋即轻笑一声，像是目睹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慢慢靠近她耳边，声音沉缓：“怎么试？”
他的嘴唇贴近她的耳廓，沿着边缘缓缓滑过：“这样试吗？”
气息如柳絮般拂过，温热而微酥的触感分不清是呼吸还是唇瓣的触碰。
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下，像春日绵绵不尽的细雨，时温时凉，动作皆是诉不尽的温柔，说出的话却似带着挑衅：“还是这样试？”
此时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青草味格外浓烈，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另外还混合着清凉的薄荷味和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覆盖了包裹着程黎的全部空气。
那温润的雨水仿佛滴落在她的心底，流淌之间，一寸寸抚平曾经的伤痕。亲密接触本就不该带有任何钳制与威压，而应是像此刻这般跟随爱意蔓延。
室内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只有昏昧的灯光寂然亮着。即使冷气十足，程黎也仍然能感到周遭难散的热意，能清晰地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声。只是因为与眼前的人贴得太紧密，缱绻间也分辨不清究竟是谁的体温，谁的心跳。
“宝贝，”周扬朝再抬眼时，眸光已沉得像深海中的暗礁，灼热的气息夹杂在不知何时变得沙哑的嗓音中，再次拂向她的唇，“你好烫。”
“明明是你更烫。”程黎凭借残存的意识，仍在做着无谓地反驳。
“哪里烫？”他嘴角勾着坏笑，明知故问。
某个区域的热感确实比其他地方还要明显，程黎咬咬牙，嘀咕道：“你自己最清楚。”
“嗯，”周扬朝也不否认，声音虽低，却在安静到极点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马上你就比我更清楚了。”
-
再次走进浴室的时候，程黎心情很复杂。
不知道她刚才的表现算不算是雪耻了。
要说不算吧，她后期甚至鼓起勇气占据了主导地位，打了个“翻身仗”，最后还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周扬朝要进来帮她洗的提议。
要说算吧，她回想起方才种种，实在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会发出的声音和做出的事情。简直是稍微想到一点细节都会脸红心跳的程度。
程黎很庆幸洗完之后，外面只开了一盏地灯，晦晦如暝，足以看见杂物避免磕碰，又不至于将一切彻底照明。
今天本就大起大落，发生了太多事，此刻她更是疲惫至极，似乎一沾枕头就能沉沉睡去。
即将入梦之前，周扬朝从她背后贴近，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将她揽入怀里，声音慵慵懒懒带着睡意：“抱一会儿。”
程黎昏昏欲睡，只觉得身后的怀抱像一个舒适的巢穴，温柔地包裹着她，说不出的安心。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听凭潜意识操纵，身体往后东靠西蹭，试图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然后就感到背后的人忽而变得僵直：“我劝你还是别乱动了，”话中带着隐隐的克制，“不然咱俩都没法睡。”
意识朦胧间，程黎领悟过来这句话的含义，立刻老实地一动不动了。
翌日一早，程黎是被周扬朝叫醒的。一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对于他们昨晚的入睡时间来说，这已经算很早了。
对此，周扬朝给出的理由是：“过去太晚不好。”
估计是担心她父母想到他们去晚的原因会有意见。
程黎虽然知道爸妈应该不会管她这种事，却还是不由暗叹，这人明明看着没正形，混不吝的样子，可心思竟然比她还细。
她撑着床刚坐起来，周扬朝走过来，微微俯下/身：“来个早安吻？”
程黎猛然间想起自己还没刷牙洗脸，一把拉过被子挡在两人之间：“待会儿再说。”
“不是，你包袱这么重吗？”周扬朝一边笑，一边将被子扯开，眼里闪着戏谑的光，“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这话像一把火一样点燃了程黎昨晚的回忆，一股热流从脚跟直蹿头顶。她飞速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利索地一转身绕过他，穿上拖鞋快步走去洗漱了。
程嘉彦倒是早就醒了，不过还是很懂事地等到他们收拾好，才一起出发去医院。
经过今日的例行检查，程建辉的手术确实做得挺成功，各项指标都趋于好转，也未出现不良的术后反应，假以时日慢慢恢复，就能出院了。
程黎见周扬朝不时接听电话，有时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写文件，知道他的事并没处理完，只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的，还要分神陪她一起处理医院的事，搜寻附近有哪些适合病人吃的餐馆。
她表示他们这边人手充足，不需要他再劳神费力。
在她的劝说下，周扬朝又待了两天才回清源。程黎自己也受到了程建辉的催促，却还是等到他复检结束，确认状态稳定，出院回家以后，才动身返程。
回去之后，又是一番紧锣密鼓的备办流程。
当夏日的热浪渐退，飒爽的秋风送来阵阵凉意时，曦光公司正式成立了。
公司名字是周扬朝早就取好的。曦光，黎明与朝阳之间的过渡与连结，不至于光芒万丈锋芒毕露，却透着焕发新生，向往光明的意味。
公司定位仍然延续云信的初衷，保留个人学习与提升的主题，但面向人群更加多元化。保留传统模式的同时，也注入了更多新鲜时尚的元素。
除了理理，初期同步推出的还有两个产品。
一是“观万里”，一个能查询到世界各地历史人文、地理风貌的软件。用户足不出户就能了解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欣赏当地的自然景观，自己也能在平台共享资料、照片与视频。
一是“长读短讯”，一个既能读书又能拓宽知识面的软件。用户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长时间阅读书籍，或是在短时间内学习碎片化知识，充分利用各种时间段。
大概是周扬朝顶着周明盛儿子的头衔，再加上产品本身的吸引力，受到的关注度出乎寻常的高。他在产品发布时的理念介绍视频更是再次冲上微博热搜。
“这些年，互联网产品将人们的生活切割成碎片，令人心浮气躁，难以集中注意力，沉溺在虚拟世界里。”他身着白衬衣，袖口利落地挽到手肘下方，站在硕大的屏幕前侃侃而谈，“而现在曦光想做的，是让互联网产品成为帮助人们更好地面对现实的工具，让其带来的不再只是视听的刺激和短暂的快感……”
这段视频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转评赞数量势如破竹。除了对于曦光与产品的褒奖，针对周扬朝本人的热议也有很多。
“好帅啊，从此总裁文男主在我心里有脸了。”
“我直接嗨老公，贵司还缺老板娘吗？”
“不愧是周明盛儿子啊，虎父无犬子。”
“别老提周明盛了，人家自己有名字，叫周扬朝好吧。”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不那么友善的声音，说他打着自主创业的幌子，其实还是靠老爹的名声吃老本，上线的产品也乏善可陈，没什么新意。
种种说法众说纷纭，但身处舆论中心的周扬朝本人倒是对任何言论都淡然处之。程黎知道，他向来懂得赞誉与诋毁往往相伴相生的道理。
何况互联网本就是最不需要对言论负责的地方，手指随意敲击几下，就能随意发表观点。如果被如此简单的举动轻易左右了情绪，未免也太不值当。
周扬朝原本打算在讨论热度达到顶峰时，推出更新升版后的理理，趁势多做一番营销。毕竟这次不仅增加了每日陪伴复盘、番茄钟、白噪音和长短期计划等功能，还将理理对象信息调用的数据库与程序也进行了完善升级。
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没想到还未正式发布，就接到李敬打来的电话，让他们计划暂缓，有人要在个人信息泄露和隐私权限上做文章，抨击理理违规。
“什么人？”周扬朝一听便知是同行恶意竞争诽谤，“哪个对家？”
“自己人。”李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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