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夏夜，海水苍茫，浪花拍打礁石，如同低吟浅唱。
周扬朝买的蛋糕不大，两人分着吃分量正好，不会太甜腻。吃完之后，他们便漫无目的地沿着海边散步。
走了一段，程黎闻见拂面的夜风里隐隐夹杂着诱人的香味，来源似乎是斜前方袅袅的烟雾。
在离海几十米的地方，零星分布着几家露天的烧烤摊。明黄灯光下，老板利落地翻转着手里的烤串，旁边的方桌矮凳坐满了喝酒撸串的客人，远远的已能听见人声鼎沸，场面充满烟火气。
“想吃？”周扬朝问。
“对啊，还没吃晚饭嘛，说了今天本寿星请客。”
程黎确实觉得在海边吃串格外爽快，却又有点担心周扬朝刚恢复少爷身份，看不上这种路边大排档。
“走。”他倒是应得痛快，“你挑。”
程黎随便选了一家生意不错的，不过一看价格，顿时觉得刚才管这里叫“路边大排档”是自己草率低估了。
大概是因为开在海边，占了点海景的优势，这里的烧烤摊定价比市里街边的流动摊高出许多。
但毕竟是过生日，稍微奢侈一点也说得过去，她还是决定就在这里吃。
刚要去挑菜品，却听周扬朝忽然开口：“老板，我们都经常来这儿吃的，给个优惠价呗？”
第一次来的程黎：“？”
老板也一脸疑惑：“但我才在这儿摆了两天啊？”
讲价忽悠失败，程黎都不知道要怎么帮周扬朝圆场，却听他不慌不忙道：“哦，我们好像走错店了，常去的是另一家，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说着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程黎莫名其妙，正要跟着他一起离开，又听老板道：“哎，来都来了，就给你们个新客优惠吧，下次来就是老客了。”
周扬朝立刻顿住了脚步，眉开眼笑道：“老板真会做生意，等我回去了推荐朋友也来你这儿吃。”
“得嘞。”老板也咧嘴笑了，手里仍在忙活个不停。
这就谈妥了？程黎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已经能大致想象到周扬朝在生意场上与人推拉谈判的情景。
选好烤串，程黎又去冰柜拿了两瓶汽水。虽然冰镇啤酒似乎更搭，但周扬朝开车不能喝酒，而她自从前几天的“小红花事件”，就暗暗发誓轻易不碰酒了。
她选的是玻璃瓶的汽水，盖子需要用开瓶器打开。因为平时很少用这种工具，她有点不得要领，第一下没能成功开盖。
“我来……”随着周扬朝这一声，程黎像是突然受到什么激励，立刻找到了正确角度，“啵”的一下开了盖。
“不用，这个玩起来还挺解压的。”她掌握了开瓶技巧，轻松地将第二瓶也打开了。
然后抬眼就看见周扬朝默默缩回了手。
程黎耳边忽然回响起骆舟的话。
也许就是这些小事的累积，才让骆舟判定她太独立强势？周扬朝会不会也像他那样觉得缺乏作为男朋友的存在感，因此渐渐厌倦她呢？
“下次拿给你玩。”程黎试图弥补，一开口却发现这简直像在哄小朋友，完全是适得其反。
果然见周扬朝眉梢微抬：“你还挺谦让。”
程黎有点尴尬，抽了两张纸，垂眼默不作声地擦桌子。
撒娇示弱这种事，应该也是有技巧的吧？
趁着等烧烤的间隙，她打开手机搜索“怎么跟男朋友撒娇”。
然后就看见满屏的“宝贝”“老公”“宝宝”，以及各种哼哼唧唧的语气助词。
没一个说得出口的。
“跟我出来还玩手机？”周扬朝的声音忽然飘来。
他的长腿在这小桌底下委屈得难以安置，此时一边弯曲，另一边散漫地斜伸在无人的方向。
程黎赶紧锁了屏，活学活用起刚看的示例：“人家错了嘛。”
说完却见周扬朝眉心一跳，没有言声。
难道这招不好使？
那换一个。
“谁家男朋友生气都这么帅啊？哦，原来是我家的。”她纯凭记忆机械地背诵道。
周扬朝凝视她几秒，若有所悟，嘴角多了一丝玩味的笑：“你刚刚是不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没有啊。”程黎心虚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给我看看。”周扬朝向她伸出一只手。
程黎立马将手缩到了桌下，旋即才意识到这样更显得可疑。电光石火间，她福至心灵，又应用上一句：“人家不嘛。”
这次周扬朝直接笑出了声。
看来确实有用，刚才他还面露不快，这么快就笑了。
却听他说：“不强迫你。”
是不强迫她把手机给他的意思吗？还是不强迫她说这些话？
程黎还未参透他话中的含义，烧烤已经端了上来。在夏日海边的晚风里，吃着吱吱冒油的烤串，果真别有一番滋味，对于各种感官都是极大的满足。
这才是夏天的正确打开方式，是她平日里公司和家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感受不到的快乐。
正吃到兴头上，一个服务员走到程黎身边道：“美女，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拿张桌子。”
程黎偏过头，发现在自己身侧的角落，有几张折叠桌靠在一个柜子边放着。现在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摆好的桌子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店员过来取。
她没多想，单手拎起一张桌子，中途流畅地一换手，递了过去。
服务员没想到她看着挺瘦弱一姑娘，竟直接上了手，愣了愣才伸手接过，连声道谢。
“不客气。”程黎根本没当回事。
抬眼却见周扬朝沉默地给她竖了个拇指。
她这才想起，好像又忘记给他预留表现存在感的空间了，连忙认真道：“其实挺重的。”
“是吗？”
“嗯，下次你帮我搬。”
周扬朝抿了抿唇，像是忍笑：“好。”
-
这一天本该安宁美好地度过的。然而分别前，周扬朝说下周他妹妹要办生日会，邀请程黎来参加。
虽然他说请的人不多，都是至亲好友，不会太尴尬，但是这些富家子女的生日宴应该很奢靡吧？程黎不确定自己能适应那种场合。
更重要的是，当天肯定会见到周扬朝的父母吧？他们才刚在一起，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对于她的疑虑，周扬朝的回答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见我爸了。”
程黎：“……”
倒也不无道理。
他还说：“何况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本来应该感动于周扬朝对他们关系的笃定，但程黎犹豫着答应下来时，却只有“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的悲壮。
毕竟她对富人圈为数不多的了解都来自于影视剧作品，总觉得等他爸妈知道她的身世背景之后，会上演“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
要不让他们早点给？也行，还能再捞笔创业资金。
程黎满脑子胡思乱想，回到家里根本睡不着。
在尝试了无数种睡姿仍然没能入眠后，她破罐破摔地在黑夜里睁大了眼睛，给周扬朝发消息：【我送你妹妹什么礼物呀，她喜欢什么？】
隔了一阵，又发：【那天我穿什么衣服合适啊？】
不知几点她才困极睡去，第二天是被周扬朝的电话打醒的，问她怎么不回消息，几点出门去公司。
她这才发现已经按掉过闹钟，又睡过去了。听他收拾好了，程黎不想让他等，就说她吃了早饭自己坐地铁过去，让他先走。
挂了电话，她迷迷糊糊地把闹钟往后调了些，继续睡了。临睡着前还在想，周扬朝简直就是突然撞进她世界里的美丽麻烦，将她原本井井有条的生活全盘打乱，同时却也注入了新鲜与冒险。
闹钟再次响起时，程黎总算清醒了些，抓起手机，才看见周扬朝早就回复了她半夜发的消息：【你人去就够了，我妹想见你很久了。】
周扬朝：【如果你实在想送，可以送那种你觉得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她指定喜欢。】
周扬朝：【穿平时的衣服就行，不是什么豪门晚宴。】
隔了几分钟，还有一条：【等等，你不会是想这些想得半宿没睡吧？放心，我家人都很好相处的。】
程黎冷不丁想起周明盛训人时声色俱厉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这个“好相处”是怎么定义的。
就这么惴惴不安地捱了一周。
周奕阳生日那天是周二，程黎化了个素净的淡妆，穿白短袖衬衣配浅蓝半身裙，保持一贯大方得体又不出风头的风格。
至于礼物，她买了一个拍立得加相纸的套餐。正值花季的少女，就该在最美好的年纪多留下些青春的印记。
不过这对她来说，的确是“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
对此周扬朝有点不满：“凭什么送她的是豪华套餐，送我的就是打折的夜灯？”
“我记得某位仁兄答题的时候说最喜欢的礼物就是夜灯来着？”程黎做回忆状。
“那不如我们再聊聊当时没答完的最后一题，”周扬朝面不改色接道，“跟我经历过最难忘的瞬间是什么，到底是不是跟我表白？”
“……快开车吧，别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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