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周扬朝端起桌上的空盘和杯子往厨房走去。程黎想着已经吃了他做的饭，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再洗碗，便跟着走过去说：“我来洗吧。”
“你手不是伤了么，少碰水。”周扬朝想都没想就说。见她没动，这才领会她的意思，“那你擦干收拾吧。”
程黎知道，他并不在意这些小事谁多做少做，只是理解她的想法，为了不让她过意不去，才尊重她的意愿。
需要洗的餐具不多，也没什么油污。周扬朝每将一个洗好的盘子放进沥水篮，程黎就在一旁擦干收进橱柜。这么一来一去的配合，好似老夫老妻一样，让程黎产生了一种他们在一起生活已久的错觉。
心头泛起一丝甜意。
“待会儿想去哪儿？”周扬朝忽然问。
这是要约会的意思？程黎有点猝不及防。
“不知道。”她本就没谈过恋爱，又是刚跟周扬朝确认关系，完全想不到情侣约会该干什么。
“我以前看过一个提议，”周扬朝道，“随便搭一辆公交车，随便在某一站下车，那儿有什么就玩什么。”
其实只要跟他在一起，程黎也不太在乎去哪里，点头道：“好啊，挺有意思的。”
临要出门，见周扬朝收拾得清爽，她深悔自己为了尽快听到答复，仓促就过来了，都没好好打扮。谁能想到接下来会经历人生中第一次跟男朋友的约会呢？
“我要回去一趟，拿个包。”程黎想到一个正当理由。
“嗯，我在门口等你。”周扬朝道。
怕他等太久，她慢吞吞地接着找借口：“我还要收拾包里的东西，等我收拾好了给你发消息，你再出门。”
周扬朝这才领会她的意思，嘴角挂了笑：“行。”
每次他这么拉长音调说“行”，程黎总能听出点宠溺的意味，仿佛潜台词是“你想怎么样都行，你说什么都对，我都听你的”。
她暗自细品着，不由弯了嘴角，脚步也变得轻盈雀跃。
走进房门，想起宋灿昨晚回家了，程黎抱了几件衣服到客厅，肆无忌惮地在全身镜前试了起来，最后挑了一件浅蓝碎花吊带连衣裙，外加同色系薄开衫，接着又化了个简约温柔的妆容。
等拾掇好已过去半个小时，她掏出手机给周扬朝发消息：【我好了，走吧。】
大概是等得太久，周扬朝没忍住吐槽：【你收拾的是炸药包吧？】
可等他搭电梯下来，门一开，与程黎对上目光，眸色不由一亮：“谢谢，有被炸到。”
“不客气。”程黎轻笑。
“我是在谢谢自己。”周扬朝一本正经，“眼光太好。”
“……”
这人还真是怎么都能夸到自己头上。
走出小区，程黎不知道要去哪个公交站：“我们往哪儿走？”
“听你的。”周扬朝道，“我是本地人，对大多路都很熟，就没有惊喜感了。”
于是程黎随意挑了个方向往前走。
两人距离贴得很近，手臂晃动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阳光透过稠密的梧桐叶洒落一地细碎的光影，光斑跳动，闪得人心旌摇曳。
程黎正心猿意马地走着，忽然有辆电动车骑上人行道，从她那侧驶过。还没反应过来，周扬朝已经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侧拉了一把。
转眼间电动车已驶远了。
“走路专心一点啊。”周扬朝道。
“可是那辆车离我好像蛮远的啊，也没有那么危险吧？”程黎实话实说，“何况就算他真撞到我，不应该怪他骑车不专心……”
她的声音骤然转小，因为周扬朝的手从她的小臂向下滑落，牵住了她的手。
一股热流自手心源源不断地向全身蔓延。明明只是温热的触感，却烧灼得她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四肢变得像散装的一样，差点走成顺拐。
只是牵个手而已，她怎么就变成这副德性了？还有刚才，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说明那些啊？简直是把不解风情诠释得淋漓尽致。
程黎被浓烈的尴尬牢牢包裹，心底却又很矛盾地窃喜着，在两种迥然不同的心情之间反复跳跃。
牵着手走到车站，程黎说：“下一辆车一来，我们就上。”
“好。”周扬朝朝来车方向张望着，“已经来了。”
车上人不多，两人选了后排的座位坐下。见周扬朝正在收起清源一卡通，程黎忍不住问：“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用省钱了？”
“不好说，”周扬朝道，“万一公司倒闭，破产了呢？”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这不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嘛。”
闻言程黎倒是松了口气。她其实挺担心他恢复以前的消费模式，自己会适应不了的。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周扬朝。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发出规律的响声，两边街景如传送带般向后退去。直到现在，程黎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身旁的那个人，她曾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恋，后来又发现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可现在却以她男朋友的身份与她并肩而坐。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
情不自禁就想坐得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斜前排也坐了一对情侣，女生很自然地将头靠在男友肩上。
程黎见状，背脊有点僵。她还没能完全适应身份的转变，不好意思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但还是忍不住偷瞟了周扬朝一眼。
正巧看见他的目光也刚从那对情侣身上收回，悠悠转向她。
程黎：“……”
她默默把头扭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右肩突然一沉，不属于自己的重量与温度瞬间传递过来。意识到是什么后，程黎浑身都僵了，机械地转回了头。
蓬松柔软的黑发映入眼帘，伴随着清凉的薄荷洗发水味。周扬朝比她高一大截，得大幅度偏倒才能斜倚在她肩上，像只弯曲的大虾米，模样有些滑稽。
“你也不嫌脖子疼。”程黎有点好笑。
“脖子还好。”周扬朝道，“但你太瘦了，硌得有点疼。”
“不好意思，经济舱，你自己忍忍吧。”程黎突然开启了脑洞。
周扬朝默了一会，倏忽坐直身子，拍了拍左肩：“头等舱，竭诚为您服务。”
呆滞两秒，程黎没忍住笑出了声，顺势靠了过去。
“请系好安全带。”
没想到还有后续，程黎左顾右盼，不知道哪儿有什么“安全带”，手腕忽然被周扬朝拉住，搭在了他的臂弯。
“……”
她后知后觉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有些界限在未触及之前，似乎遥不可碰，可一旦打破，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
程黎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与周扬朝贴得更紧密了些。他的肩膀宽阔坚实，承担她这么一点重量明显绰绰有余，靠着格外有安全感。
的确是极佳的头等舱体验。
晃神间，车窗外的街景已然变得陌生，不知驶过了多少站。
“下一站我们下车吧？”程黎说。
“好。”
因为耳朵贴在周扬朝肩上，他的声音传过来时，程黎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跟平时听到的有些许不同，带着微妙的酥麻感。
好像在提醒着他们的亲密距离。
下车时，她已经能自然而然地跟他牵手了。
清源比程黎想象中还大。坐了这么久公交，他们仍然处于繁华的闹市区，四周的高楼大厦无不透出摩登现代化气息。
“沿着这条路走到第一个路口右转，进右手边第一栋建筑。”程黎随机规划着路线。
周扬朝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但还是道：“听你的。”
一直走到那栋楼门口，程黎才理解他那个眼神的含义。
只见头顶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宜丽酒店。
程黎：“……”
这也过于刺激了吧？
一不小心她就脑补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瞬间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进吗？”周扬朝一脸正直地问。
“我刚刚还没说完。”程黎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进右手边第一栋建筑马路对面的建筑。”
她已经看到对面有个商业广场，想来里面不会再有这么窒息的选项。
“走。”周扬朝虽然仍在应她的话，声音里却有难掩的笑意。
程黎听得咬牙。他明知这是家酒店，还闷声跟着她往这边走，就是故意看她笑话！
但这个游戏玩到现在，她已经杠上了：“广场四楼，有啥玩啥。”
结果才走进一楼电梯，就看见四楼旁边的标志写着电玩城。
“还换吗？”见她迟疑，周扬朝问，“还是文艺复兴？”
“复不了，”程黎答道，“我从来都没去过。”
她说的是实话。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她早已断绝了各种娱乐，长大后又不好意思进去玩了。
“那就去。”周扬朝伸手替她按下了四楼。
一进门就看到最外面的跳舞机，两个身姿曼妙的女生跟随音乐娴熟地舞动着，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围观录像。
程黎自知不擅长这个，却又忍不住幻想周扬朝玩的样子，手一指问道：“你会玩那个吗？”
“你玩过打地鼠吧？”周扬朝看着那边，面无表情道，“我玩那个就差不多是在用脚玩踩地鼠的样子。”
程黎想象了一下，笑道：“那我好一点，可能是跳中学生广播体操的样子。”
她走到前台买了些游戏币，一抬眼，看上了不远处的枪战游戏，经典的两人联手打僵尸的类型。
玩之前明明想着双人合作，可真一打起来，程黎的视线就忍不住在两人的命中得分上逡巡。一见自己落后，就开始一轮猛烈扫射。
可她毕竟是第一次玩，操作自然没有早年时常混迹各种游戏区的周扬朝娴熟。最后还是落了下风。尽管顺利通关，可心情总归没那么畅快。一结束就又开始物色下一个有可能赢过周扬朝的项目。
首先排除篮球。
在尝试过各种游戏后，终于，程黎在赛车中击败了人机，而周扬朝战败了。
“你是不是太久没开你的跑车，手生了？”她心里舒服了不少，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下次给你开，别像刚刚一样飚就行。”周扬朝很配合地说。
“哦，我还没驾照。”
“……”
这时两个男生走过来，也坐在了这排赛车游戏机前，一个问：“选什么模式？”
另一个答道：“当然是hard啦，easy完全没挑战的，没意思。”
程黎浑身一僵，想起刚才压根没注意模式选择，大概率默认选了简单模式。而周扬朝都不用问，肯定选的是困难。
正要开口，却听周扬朝抢先道：“要不我们玩点别的，比如抓娃娃？”
“那些娃娃摆着除了落灰，一点用都没有……”程黎不假思索地说着，见周扬朝一言难尽的模样，疑惑地降低了音量。
她下意识向娃娃机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机器旁边围着不少女孩，还有男生在给女朋友抓的。画风相当温馨和谐，跟他们这边截然不同。
于是程黎一个弯道刹车，强行改口：“但好像还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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