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府邸,内书房。
顾兮尘今日与顾兮瑶一道来的四皇子府邸,将妹妹带到四皇子府上后就去寻了楚言玉。
两人坐在内书房太师椅上,一边品茶,一边叙事。
门外传来叩门声,楚言玉应了声“进”。来人是四皇子的内侍,只见他一五一十的将梅园发生的事禀告给了屋内两人。
那内侍禀告完毕,自觉退了出去,待内侍刚阖上内书房的门,楚言玉的神色便暗了下去。
顾兮尘静默了一会,瞧着楚言玉还是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开口道:“这般情景,你早该预料到的,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我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才让母妃接受阿宁做我的正妃,苏掌院进内阁是确凿不移的,苏明雪是母妃一早看中的人选,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楚言玉言罢,依旧低垂着头,神思却飘转到了幼时初见李砚宁时的场景,他第一次跟随太傅去往太傅府上。
和他的小内侍玩的起兴,恍惚之下碰倒了院里的白玉花瓶,摔倒在地,手掌擦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过来牵起自己的手。
带他去找她的阿娘,帮他清理伤口,路上他不吭不响,她却以为他太害怕被阿爹责备,奶声奶气地哄他,帮他往伤口上吹气止痛,道自己阿娘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有阿娘在,阿爹也不敢凶他的。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自己是阿爹的普通学生,太傅闻讯去寻他时,她以为阿爹会因为他摔破了阿爹最宝贝的白玉花瓶凶他。
娇娇地拖着阿爹去检查自己的功课,根本不给太傅开口的机会,太傅拗不过女儿,跟着去了。
从小到大,有太多的人敬他、怕他,却从没有一个人如阿宁那般真诚待他。
自那之后他再没见过阿宁,却早将她视为今生良配。
四年前,母妃跟他说让他娶苏明雪,苏明雪的父亲是下任内阁首辅,于他助益颇多。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最想娶的人是阿宁,在娶到阿宁之前,他谁也不会娶。
就算这条路会更艰难些,他也不惧,后来他筹谋多时,终于让母妃知晓李砚宁的存在,他终于如愿以偿,却也必须听从母妃,同时纳了苏明雪。
如今的结果的确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怪不得任何人,也怨不得任何人。“瑾之,我们还要多少年?”
顾兮尘看着楚言玉的眸色由浅变深,又由深变浅,到底没再继续刺他。
“最多两年,陛下身子撑不过两年,东宫那位再这么造下去,陛下就算一心传位于他,我们这么多年的布局也由不得陛下的心意。”
楚言玉定了定心神,眼中退去暗色,开始与顾兮尘谈起正事:“今年春闱主考官,大哥举荐了内阁大学士,咱们举荐哪位?”
顾兮尘凝神思索了几息,回道:“李太傅是咱们这边最有声望的文官,虽说举贤不举亲,可眼下,也没有比李太傅更合适的人选。”
“那就定了李太傅吧,太傅为人最是公正,他做主考官,六部今年就进不了多少大哥的人,余下的咱们也好拉拢,明日里我就上折子去。”
两人议定了当下紧要的事,又商量了些别的政务,各自靠坐在太师椅上凝神休息着。
楚言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微仰着头,不知在思索何事的顾兮尘,道:“你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丫头好像并无心与你,要不你干脆听舅母的随便娶了算了,上次见舅舅,舅舅都拐弯抹角的催到我这了。”
顾兮尘坐正了身子,看向楚言玉,正色道:“你不用管,我与你不同,没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再拖几年也无妨。”
“你就可劲造吧,要是你自己实在不行,等咱们事成,我就给你下个旨,叫她推脱不了。”楚言玉面带戏谑的调侃着。
顾兮尘瞪过去:“大可不必。”
他知道她并不是完全无意,也许是碍于他是王府世子,身份的转变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也许是她现在年纪尚小,未及笈的小姑娘,也不必催的如此紧。
不过,关于他是认真的这一想法倒是有必要让她知晓。
顾兮尘眼神瞥向楚言玉:“梅宴散时咱们过去,你把兮瑶领走,我有话与她说。”
楚言玉看顾吸尘一脸正色,并不像与他玩笑:“你倒是毫不客气,还使唤起来我了,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不帮也罢,左右我不过修书一封。”
楚言玉也不恼,笑看向顾兮尘:“行,你就这一招了是吧,早晚我用回到你身上。”
顾兮尘与楚言玉得了通传,赏梅宴将散,两人起身去往梅园。
顾兮瑶坐在暖亭中正对拱门那一侧,最先看见两人的身影,没等丫鬟通传,便脚步欢快地迎了过去。
“哥哥,四表哥,你们怎么过来了?这赏梅宴都结束了。”
楚言玉因着顾兮尘的关系,顾兮瑶是他自小接触最多的表妹,对这个表妹,他向来也是疼爱有加,伸手点了下顾兮瑶的额头,道:“刚和你的木头哥哥谈完正事,来看看你。今天这赏梅宴如何?”
顾兮瑶自然地挽起楚言玉的臂膀,娇声回道:“好极了,四表嫂准备的梅花汤饼和梅花糕样式精巧,口感极佳,这暖亭布置的也极用心,数九天里也并不觉得冷。”
言语间三人走进暖亭,李砚宁与沈清婉起身屈膝见礼。
楚言玉看向神色淡淡的李砚宁,道:“前几日里,母妃给了不少今年宫里新进贡的珠宝首饰和锦缎,都放在库房里了,今日表妹正好来了府上,你与她一道去瞧瞧,喜欢什么就拿了去。”
语罢又瞥向顾兮瑶:“你与你表嫂一道去,喜欢什么只管拿。”
顾兮瑶闻言眼神一亮,姑母对她虽然也是极好的,一年里赏赐也没断过,但给四表哥的东西一定更好,既然四表哥开了口,那她就不客气了。
顾兮瑶走向李砚宁,亲昵地挽起李砚宁,撒娇道:“四表嫂,既然四表哥已经发了话,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你可别心疼。”
对上顾兮瑶,李砚宁挂起了满脸的笑,娇俏少女,纯真无邪,她看到顾兮瑶便会想起出阁前的自己,她想替她守护这份天真,嫣然一笑回道。
“你喜欢什么只管拿了去,一会让你先挑。”
楚言玉瞧着李砚宁与顾兮瑶说话便是满脸笑意,对上自己,便是神色淡淡,压下内心的一抹酸涩,笑道:“索性这会无事,我与你们一道去库房,省的你这丫头今天真搬空了我那库房。”
李砚宁挽着顾兮瑶,起身跟着楚言玉走出暖亭,回头间见顾兮尘站在那没有动,疑惑地看向沈清婉,沈清婉对上李砚宁的眼神,回了个笑,示意她安心。
李砚宁看懂了沈清婉的意思,临出梅园,吩咐贴身丫鬟屏退梅园内候着的一众丫鬟仆妇。
顾兮尘之前有过猜测,到底是何原因让沈清婉一直在疏远拒绝自己,今日听了那内侍禀报的梅宴情形,他才明了。
沈清婉是担心日后与人共侍一夫,可沈清婉一定不知道,自从他确定心意,便开始了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等她病愈,等她回京,等她及笈,等她实现自己的儿时一诺,等她,嫁与自己。
顾兮瑶暗自打量着顾兮尘,看他神色晦暗不明,明明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偏不开口。
内心暗道:看在顾兮尘帮了自己这么多次的份上,就给他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他始终不言,她就起身回府。
时间过去了一半,顾兮尘才开了口,第一句话,就让沈清婉摸不着头脑。
“我与他不一样,我知你与别人也不一样。”
沈清婉:?
哪里不一样,可否言明?这样模棱两可的话,真的会让人很恼火。
顾兮尘看沈清婉眉头一皱,知晓沈清婉没有明了自己的言中之意,继续解释道:“我心悦于你,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践行儿时一诺,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病愈归京,你的一言一行,所有动态,我都有暗中关注,我知你与别人不同,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给你的保证,也是我的选择……”
“不要说了。”
沈清婉脸颊染上淡淡红晕,开口打断了顾兮尘,他这人,怎如此大胆?
这可是在四皇子府邸,就算他与四皇子交好,也不能当这是无人之地吧。
“眼下这院子里除了你的丫鬟,并无其他人等。”
沈清婉面上的红晕更深了,内心暗忖:顾兮尘莫非还深诣读心之道?
她提起裙角,抬步逃离了这梅园。
顾兮尘站在原地,看着沈清婉又一次的落荒而逃,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柔软又细腻,至少,没有听到什么拒绝的话语。
他不介意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落了空,只怕他再没有试探的机会。
目送沈清婉脚步匆匆,倩影逐渐消失在梅园拱门外,内心不着痕迹的定了定,他会像幼时的沈清婉一般,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冬雪可融,水滴穿石。
人心更是柔软不过,他会等到她不再逃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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