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盛光明那一句,  算是迁怒,近来的脾气无处可发,对着温潋肯定不行,  只能扔给他。

    他的种种做法本就遭人诟病,盛栖早有不满,从前懒得说,今晚没忍住。

    但冷静下来,  该回去还是要回。

    就算她对许家人没感情,  但许桐桐想见她,亲人逝世桐桐的心底不好过。她既然有时间回,就不能推脱。

    加上禹江这边的人和事,  奶奶,  温潋,  韩箬华,  都让她又疼又闷。

    回趟y省当作散心也好。

    她当晚做了决定,买了隔天下午的机票,第二天起床后告知温潋,  开始收拾东西。

    昨天太晚,她没发消息给温潋,  以免温潋半夜看见睡不着。

    温潋这个时间点大概正忙,  消息发出去后,  回复久久未来。

    盛栖收拾期间看了几遍,也没有消息。

    她没由来地一阵怅然,  坐在床前的地毯上,  懊悔起早点就好了,  还能在走前见一见温潋。

    但见了会更不舍吧,  这样离开也好,  又不是不回来。

    昨天她起初很气愤,想吵一架,谁被近乎愚弄的虚假童话哄骗,都不会太高兴。

    但温潋有让她没脾气的本事,也比她所想象的付出了更多。在她离开的日子里,温潋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意气风发,而是被疾病折磨,在做艰难的求生者。

    温潋在她面前落泪,请她不要放弃这段感情时,痛感就像近耳的鼓,将盛栖震得目盲耳鸣。

    她不甘心做一味药,一件被人利用的工具,这让她听上去像个可怜虫。

    可是对方是温潋,温潋说过她是礼物。

    被需要的感觉又让她难以自拔。

    她们俩像一对在自然界活得战战兢兢的底层小动物,蜷缩成一团,各自带着一身不易被察觉的伤。

    彼此极力掩饰虚弱,装得很强壮,很会觅食和生存的样子。直到有一天,看见对方漂亮毛发下满目的伤痕累累。

    那一刻她们其实怕得要死,认识到原来身边真有那么多的危险,原来对方那么痛苦。于是她们一边恼火对方隐瞒,一边又心疼地想帮对方舔舐。

    在这之外,也时刻担心对方因为嫌自己弱小而离开。

    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怎么去爱别人。

    盛栖如此,温潋也是如此。

    但她没想过放弃温潋,她既然做了温潋女朋友,就不会轻易离开。

    在她以为温潋不爱她了,跟别人在一起后,她仍能振作起来,往温潋大学去过几次。甚至在几年后发现自己在原地兜圈子,毅然决然回禹江寻求答案。

    她不能说她是为温潋而执着,为温潋回到这座城,那就把她美化了。

    她是为她自己,念念不忘是为自己,去而复返也是为自己。而温潋是她的一部分。

    她这辈子不算贫瘠,但是落得一身轻,将温潋看得重是因为想站得踏实一点。

    否则,在奶奶去世后,支撑她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刚与温潋暧昧时,她抱着悲观的念头,横竖彼此的情意不浓,满足需求也不亏。

    不久后她打算放弃,她不能理直气壮地不负责任,也不肯为难自己接受一个薄情又会撩的前任。

    若是再继续勉强凑合,是对温潋、对感情的不尊重。

    但温潋诚心诚意与她道歉,她又愿意再试一次,修复一段七零八碎的感情。

    那时误会得深,尚且能做到重新接纳,放下过去。

    现在知道真相,知道温潋不是因为成绩踹开她这个学渣,不是因为恋爱了才不理她,她没道理这个时候说放弃。

    况且放弃简单,一走了之就是,往后呢?

    时间或许能治愈别人,但治愈不了她这种死心眼。

    当年不过是少年心性,喜欢一个人,时间不长,也没有山盟海誓过,尚且揣在心里放在梦里八年。

    如今了解她更深,彼此情意更浓,她往哪儿走?

    就算走了,也是具行尸走肉。

    她向来清楚她要的是什么,正因为清楚,之前能压下委屈跟温潋重新开始。

    现在她还是要温潋。

    她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爱不多,但也不少,她知足了,没觉得自己多惨。而温潋给予她的爱刚好是旁人都给不了的,丢掉就再也找不到。

    所以她不会放弃。

    但她心里终究还是不平,也的确不想再见韩箬华,即便她明白韩箬华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换做她妈在身边,看她离经叛道地要跟女人在一起,也不会拍手叫好。

    再开明的家长,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报有乐观态度。何况韩箬华本就不是开明的那一类,温潋生病跟她脱不了关系。

    盛栖为此更加怨她。

    暂且离开一些日子,让她为后面的事情做打算。

    在这里无法平静,只要有韩箬华的存在,她就很难平复,就会想到温潋的骗局和当年的无奈。

    禹江没有机场,她要早些出发去隔壁市。正准备随便煮点东西吃,吃完再走,家门被人打开。

    盛栖刚走到厨房区域,转身看,怔了下,就被大步过来的温潋抱住。

    她被勒得站不稳,扶住身后的台子问:“你怎么回来了?”

    还在上班时间。

    “请假。”温潋的耳朵被风吹得发冷,贴在盛栖脸畔,认真地告诉她:“我怕不回来,你就走了。”

    被她说中,盛栖又心软,柔下声音跟她解释:“我只带一个行李箱,许桐桐外公去世了,我赶回去陪她。”

    “要多久?”温潋不再桎梏她,松手去看盛栖的表情。

    她说假话或者忍耐情绪时,笑容没平时自然,会很刻意,刻意到眼角会有纹路。

    她们搬来后,妈妈请她到家吃饭,她说她过得很好,很轻松,温潋就看出来她撒谎了。

    盛栖迎着她的目光,默然想了下,直言道:“可能会久一点。我在家住几天,然后打算去你之前去过的城市旅行。你把你的路线给我,我也想看看。”

    她没去过那里,如果早些去过,也许那时候会理解那句“离你更近一点”。

    温潋想说陪她,可转念意识到盛栖正是为了躲她们才走,不好纠缠她,只得点了头。

    她穿了双高跟的鞋,刚好与盛栖平视,盛栖发现她的憔悴。

    抚摸她的脸轻声问道:“昨晚没睡好觉,一个人又哭了吗?”

    温潋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不想答,又问盛栖:“真的会回来吗?”

    她怕盛栖走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搬了家,让她找都找不到。

    “你在这里,我会回来的。”盛栖保证。

    “可是我让你不开心了。”这样也会回来吗?

    “是我自己要不开心,不是你的错,不能全怪你。”

    她的话越温柔,温潋就越难过,眼泪彷佛又要汇集流下。

    盛栖看她眼眶又红了,抚她的背哄:“不要哭,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温潋于是忍住,想将注意力转移,环住盛栖的脖颈与她相吻。

    她努力地想记住盛栖的味道,记住盛栖吻她时的温柔与深情,即使被她弄得不开心,也能给予她耐心。

    确保之后的每天,能安然地独自度过。

    盛栖没吃早饭,现在十点多,吃完刚好去机场。

    温潋请了半天假,有时间做,于是回家拿面条跟蔬菜,过来给盛栖煮了碗手擀面。

    “谢谢。”盛栖客气地端过碗。

    她连笑也是礼貌的,彷佛又回到她们暧昧的阶段,而不是恋爱后的状态。温潋随之失落,但没说话。

    温潋习惯做完饭立刻清理厨房,所以吃完后,盛栖只需要随手把碗洗干净。

    然后换衣服,与温潋一起出门。

    “我不在,你好好的,要照顾好自己。”盛栖交代得一本正经,说完自己先笑,缓解气氛道:“好像说了废话,我在这又照顾不了你,都是你照顾我。”

    温潋不同意她的话。

    她照顾盛栖的地方,都可以替代。吃饭有外卖,卫生有钟点工,这些本就不难。

    而盛栖照顾的是她全部的渴望,无法取代,盛栖不在就是不在,换谁也不行。

    但她不愿这样说,给盛栖负担,懂事道:“我们各自好好照顾彼此。”

    盛栖知道她有心情不好就不吃饭的习惯,怕她因为自己跟她妈又闹脾气。

    “等回来我要检查,你瘦一斤,我都会生气。”

    前几天她们俩才称过体重,都偏瘦了,约定好各涨五斤,才都适当。

    温潋答应:“嗯。”

    盛栖坐车离开时,温潋恍惚间发觉,今年的禹江又热又冷。夏天灼人,冬天来得早,雪又下得深。

    此刻去岁的冬风又刮在脸上,一点没念旧情,生疼不止。

    盛栖不会骗她,说会回来就会回来。

    可是这些天的思念要怎么办呢,她不能在人家躲开的情况下日日打扰,得自己熬着。

    她又在冬天被留下了。

    她伫立在原地,将盛栖握过的手揣进口袋,大脑空白许久才恢复正常。看了眼盛栖离开的方向,又抬头看天,茫茫凄凄,处处无趣。

    直到口袋里的手逐渐冰凉,她才挪步回家,回盛栖的家。进房间打开衣柜,打量一遍又关上,床铺整洁,屋内空空。

    盛栖东西不多,搬来的时候应该做好了搬走的准备。

    她在沙发上坐到上班的时间点,打车去单位,进办公室才想起来没吃午饭。顿时心虚,不久前才答应盛栖要好好吃饭。

    但想到盛栖反正走了,还很久不回来,她一顿不吃又能怎么样。便赌气地饿着了。

    在飞机上观云,很快便索然无味,如山如海,千篇一律。

    盛栖闭目,在高空中,在轰鸣里,终于感到放松。

    下飞机后告知温潋,那边回:“好,等你回家。”

    回家。

    盛栖看见这个温暖的词汇便苦笑,她好像没有家,哪都不是安定之处。

    从机场打车回去,盛光明他们都不在家,只有许桐桐在等她。

    盛栖收拾了下,跟她去了她外公家。

    葬礼的悲伤氛围并不多浓厚,盛栖特意回来陪许桐桐,但连许桐桐都没有她想的难过。反而兴致勃勃跟她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于是意识到,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他的离去于活着的人而言并不重要。

    在她回来前,亲戚们已经哭过一场,就算尽了孝心。眼下大家许久未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的都是闲话,甚至大笑,哄闹。

    盛光明昨晚被她在电话里嘲讽了一通,眼下火还没消,看她来也没好脸色。

    反而是许桐桐妈妈招呼了她一句,跟不认识的亲朋说:“这是桐桐的姐姐。”

    大家就知道了,盛光明前妻生的女儿。

    表情顿时微妙。

    盛栖也习惯了。

    她整个十二月都在为奶奶难过,许桐桐外公的离去让她感同身受,悲伤笼罩着她。

    可笑的是,有人不悲伤也罢,相反还在狂欢。许桐桐一个远方的表亲问她是不是单身,嘻嘻哈哈地说要她的联系方式。

    葬礼上想着那档子事,也是够绝。

    盛栖一句“有对象了,不方便”打发人家。

    那人还想撩拨,许桐桐见她姐脸色少有的难看,带她离开了。

    盛栖今天穿着一身黑,没有化妆,面容素净,高挑白皙,对人说话时微微弯起眼睛,漂亮又耐看。

    有人跃跃欲试也正常。

    爸爸早就想给她相亲,她去年气得都没回来。好在这回是参加葬礼,爸爸应该不会为难她。

    晚上,盛栖躺在床上玩手机,许桐桐敲门进来说:“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不行。”盛栖想都没想。

    许桐桐全当作没听见,直接爬上她的床。

    这也在盛栖意料之中,她往旁边挪了挪。

    八卦时间到了。

    许桐桐:“你跟温潋是情侣头像,你们真谈了吗?”

    盛栖叹气:“真谈了。”

    许桐桐:“卧槽!磕到真的了,还是女女,好刺激。”

    盛栖:“……”

    许桐桐坏笑:“那你回来,她肯定舍不得吧?”

    盛栖扫她一眼:“嗯。”

    “你们俩是现在才看上对方的,还是以前就……”许桐桐挤眉弄眼。

    对待这种事,盛栖不想说假话,“以前就互相喜欢,年纪小,没能在一起。”

    许桐桐捂嘴:“太唯美了吧。”

    一点也不唯美,她跟温潋都快被折磨得痛死了,这家伙又懂什么。

    但盛栖仍然微笑了下,不挫伤她磕cp的热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爸呢?”

    “还没考虑,现在没必要,他也管不到我。”要说今天说都可以,只是懒得找事。

    许桐桐安慰:“你放心,我妈肯定不会在意,少出一份嫁妆,她高兴死了。”

    “嘘。”盛栖看了眼门,让她声音小点,服了她:“你委婉一点好不好?”

    真是亲闺女。

    “实话嘛。但是爸肯定在意,怕你以后没男人养,没小孩依靠。”

    盛栖没指望靠别人养:“饿死了算我自己的。至于孩子,我不需要。”

    养自己都费事。

    “你跟温潋好好在一起,别操心没孩子。”

    许桐桐挽住她的手臂,非常够义气地说:“我生……我生三个,送你一个养。”

    “真的谢谢。”

    盛栖没管理住表情,看疯子一样看她,敬佩道:“你牺牲真大,响应号召了。能不能麻烦你养到上初中再送我。”

    “你真贪啊,我养到初中才不给你!”

    “那就不要了!”她要是有个小孩,还不得被韩箬华逼成第二个温潋,想想都可怕。

    许桐桐又八卦了些温潋的事情,比如温潋看着很冷漠,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办呢。盛栖说那只是对她冷漠,对自己很好。

    许桐桐说了句脏话。

    盛栖教育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许桐桐睡着了,盛栖看了眼手机,温潋没给她发消息。

    她把手机放下,转身准备睡觉。

    十分钟后,睡意还是没来,她认命般地拿回手机,给温潋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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