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盛栖预料的那样, 第二天早晨,温潋发信息说感冒加重了。
盛栖起床去了她家。
春秋换季容易感冒,温潋身体弱,韩箬华怀疑不到盛栖头上。
给她盛了碗粥, “最近班上感冒的学生一个接一个, 小盛要注意,不然该难受了。”
盛栖还没点头, 她就微微弯腰做了个往桌面下看的动作, “你看你这裤子, 这不冻腿吗?”
盛栖上身穿着长袖, 还像过秋天的样子,下半身只穿了条中裤。
看见温潋深以为然的表情,盛栖心虚, 将腿收了收,“还好,我看了, 今天气温高。”
感冒的事就这么聊过去了。
不管怎么样,韩箬华对盛栖算是关心。之前但凡连着两天没看到她出门,就会发信息问问她。
有她在,盛栖感到安心,好像自己也有长辈陪在身边。
盛栖想到她妈,做妈妈的大概都会这样关心女儿。看见她露腿, 首先怕她冻着。
在y省,她穿成这样,她爸只会觉得不成体统, 别人看见说闲话。
许桐桐夏天着装比她大胆, 盛光明看见便不高兴, “你这样在外面,就是给人家招惹你的理由。”
“招惹”是含蓄的说法,其实还是受害者有罪论那一套。
当时他们都在店里,盛栖问他:“你跟阿姨装修店,难道是招人来抢劫的吗?”
许桐桐脑瓜子反应快,立即接上:“要是哪天咱们家店被人偷了抢了,爸,那就怪你太高调了。”
她的思绪从“光腿”回来。
韩箬华越是这样,她越是惭愧。
韩箬华就温潋一个孩子,养她花了那么多心血,肯定希望以后有人给她安稳的生活,她能有家庭有孩子。
自己是温潋奔向安稳的歧路,也许温潋以后仍会过上那种日子,但此时此刻,确实在跟她纠缠不清。
韩箬华上班早,交代两句就走了,剩下两人一狗共进早餐。
盛栖不再想韩箬华,慢慢放松下来,问温潋:“喉咙痛吗?”
“嗯。”
“头呢,晕不晕,有没有发烧?”
“有一点不舒服,但量过了,没发烧。”温潋回答时仔细回视盛栖。
盛栖在关心她,像以前一样,看见她难受就变得温柔体贴。
“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请假。”
“不用。”温潋拒绝。
以前盛栖一点小伤小痛就不去上学,每个月经期都要请半天假,她奶奶打电话,班主任只能批。
但温潋不一样。
高三第一次月考,她那几天感冒严重,但每天还是学到凌晨,一节课都没耽误。考试当天发烧,居然都能坚持考完。
温潋比她能忍多了,现在这点小感冒,让她不去上班的确不可能。
所以上次她胸闷,请假回来躺了一下午,可见身体确实不舒服。
盛栖又担心了,“你现在还会胸闷吗?”
温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盛栖提的是什么事,“就那一次,后来没有了。”
“你要注意身体。”
盛栖自己也瘦,但她是吃不胖的体质,加上个子高,看上去瘦而已。
而温潋真的瘦过头了,手腕跟腰细得不堪握,身上骨头硌得慌。
吃完早饭,盛栖收拾碗筷,把厨房清理干净。温潋今天生病,没跟她抢。
走前跟小七告了别。
前段时间回家,家里人问小七叫什么名字,盛栖说叫旺财。
家里人那两天这么喊它,就发现这狗确实不聪明,喊它名字都没反应。
早晨八点,外面太阳刚好,暖热适度,不像夏天一样曝晒。
盛栖修长的腿露了大半在外头,直且细,温潋总忍不住去看。
妈妈说这样穿早晚会冷,对腿不好。她有私心,她不愿意别人来看盛栖。
但盛栖喜欢就好。
没说几句到了小区门口,盛栖叫了车,陪温潋坐进去。
市图书馆不远,过去就起步价,哪怕每天打的也不贵。
但盛栖知道温潋为什么坐公交。
一是很近,没必要浪费钱,在韩箬华教育下,温潋花钱从不大手大脚;二是打的要跟司机在一个空间里,她不自在。
早高峰,路上稍堵,总有人不遵守交规,司机开始吐槽。
盛栖接上话,与他聊了几句。
他问:“你们去图书馆看书?”
“我朋友在那上班。”
“工资高不高?”
“够花了。”
司机开始絮絮叨叨说还是女孩轻松,没男的压力大,盛栖面不改色地应和。
温潋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盛栖跟人客套。明明不赞同对方,却客气地笑着说是。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盛栖发现她一直不说话,低头发呆,脸红红的。
担心地伸手牵住她,“难受吗?”
温潋回过神,赶忙摇头,目光难掩窘迫。
这表情在温潋脸上不多见,盛栖明知故问地轻声说:“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温潋转过头去不看她。
上次坐车,她们也是这样的位置。夜色给盛栖做了掩护,她胆子大,在外把她衣服解开了,胡乱摸她。
温潋没做过这种事情,怕得不行,心跳失控。盛栖感觉到了,把手掌放在她心口,感受她的心跳。
现在白天,盛栖当然规规矩矩,可是她问她的时候,温潋还是觉得被调戏了。
到了目的地,盛栖陪温潋往里走。
温潋问:“你今天有别的事吗?”
“没有,我等开馆进去看书。你中午吃什么?”
盛栖问完就做了安排:“我请你吃饭吧。”
温潋没想到她要待到中午,解释了句:“我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就不能请你吃饭了?”盛栖笑了下。
温潋抿了下唇:“好,我下班跟你说。”
盛栖临时办了张借书证,借了几本漫画,在良好的氛围里开始阅读。
一个小时后,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许桐桐也在线,她发信息过去:“你最好现在不在上课。”
许桐桐已读不回。
看漫画,玩手机,打游戏,这么耗了一上午,终于等来温潋的消息。
两人找了家近的餐厅坐下,正是吃饭的点,上菜很慢。
温潋上午在办公室听到个大瓜,边喝汤边跟盛栖说。生活比故事还要狗血,盛栖听得投入,不断地:“啊?”
温潋说事情不喜欢添油加醋,如实转述,但盛栖还是感觉到了精彩:“要是写出来绝对能火一把。”
“你写。”
“可我连我作文写得很烂。”盛栖自知不是那块料。
温潋莞尔,没敢接茬,怕聊到不该聊的话题上面。
盛栖看她微笑,脑海里蹦出一个词,“约会”。
天空无云,气温宜人。
温潋跟她大谈十几分钟的八卦,共用午饭。
温潋今天一身棕色系穿搭,感冒后说话声音微有些哑,踩在了盛栖心动的点上。
盛栖明目张胆地看她,反正温潋不会说她。
她以前想过温潋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她认识温潋时,温潋已经高中了,模样自然不会变太多。但她猜想,未来的温潋一定是个工作狂,女强人,一丝不苟,压迫下属。
盛栖在心里编排年级第一。
但温潋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不是领导,工作不忙,不需要加班,同事们聊八卦可以聊一上午。不上班的时候她看书写字,会跑来自己家浪费几个小时。
跟从前那个把自己的计划安排到分钟,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看书的温潋不一样了。
以前她停不下来,陪盛栖时也总看时间,搞得盛栖也焦虑。现在她完全处在慢节奏的生活里,时间对她而言,不再那么重要。
盛栖曾在网上看过投稿,女生跟初恋分手,他们大学、工作都不在一个城市,初恋却一直在等她、追她。
她变了许多,从穿衣打扮到性格爱好跟高中都不一样。他们期间见过面,她能感觉到那个男生也变了,不再是她喜欢的样子,但还是对她很好。
于是她有些困惑,一个人真的会坚定地喜欢另一个人几年吗?
在见不到面,各自变了很多的情况下。
讨论到后来,盛栖记住一个评论。
喜欢会变成执念,让人坚持下去的只是一个符号。所以不管那个符号怎么变,都能坚定不移地去追逐。
但是人们不会爱上符号,真正得到之后,才会冷静思考,自己爱的是什么。
盛栖那时就想到了温潋,她每次想到温潋都隐隐作痛。她从那时悟出,未必因为喜欢,温潋是代表她青春的符号,她渴望的是从前的生活和自己。
十月的禹江除了建筑,跟八年前一般无二。
只有人变了。
温潋长相稍变了一点,脸更消瘦,更显成熟清冷。性格更安静,以前充其量是内敛,但跟人沟通没问题,很有礼貌。现在不是,她对许桐桐就有点冷,冷到许桐桐怕她。
只偶尔活泼些,在盛栖心情好的时候。
她不了解温潋这些年经历过什么,温潋也不了解她。
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这样的情感已经不能算喜欢了,她告诫自己。
人对失败的经历总有执着,她想去治愈自己那道疤,靠近温潋是因为私心。
今天的饭局跟约会没关系。
饶了一大圈,她说服了自己。
吃完饭,温潋回去上班,盛栖带着上午借的书回去。
在路口分开,温潋停下转身,悄悄拍了一张盛栖的背影。
因祸得福,盛栖今天送她上班,还陪她吃了饭。
原以为就这么多了,没想到下班时,盛栖跟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太阳偏西,飞鸟成队。
盛栖要打车,温潋却想多吹吹晚风,“走回去吧,只要二十几分钟。”
盛栖自己懒,也不放心温潋,“你不舒服,早点回去吧,等身体好了再走。”
坐进车里,温潋低声问:“我身体好了,你还会来接我吗?”
盛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但温潋这样问,她只能点头:“如果你想,我会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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