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铺陈,  浓得耀目,均匀了自然和人为的一切色彩,余晖染出玫瑰色的城市。目送盛栖离开,  柳成涓缓步往家去。

    以盛栖的性格,  以后不会来了。

    盛栖一直是个怕麻烦又爱折腾的人,  随性而为,也叫想一出是一出。即便给她送东西,  也懒得提前通知。

    同样的,  这次没进她家,  下次就不会再进。

    还记得盛栖回来前夕,给她发信息说:“以后多多关照。”

    她去帮帮盛栖收拾新家,给她送了乔迁礼,此后只吃过几顿饭,  留她避过雨,这叫什么“关照”呢。

    比起从前盛栖奶奶对她家里的关照,  读书时期盛栖对她本人的关照,她这样很算狼心狗肺了。

    虽然盛栖大度,  不一定意识得到,但她自己清楚。

    从前盛栖朋友那么多,  尚且能分出时间和关心给她。

    现在盛栖孤身回到禹江,  除了家人以外没朋友,跟温潋也没什么进展,  而她却在有意减少接触。

    这样想了一路,走到家门,她的表情不算太好。

    温栩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才发现她的手机丢在家里,  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见她回来,  “我以为你要送她到家。”

    “没意思”三个字又从成涓脑海里蹦出来,  她近来常这样想。

    走近温栩,冷声说:“这是我家,如果你以后还要以你今天的态度对待我的客人,我觉得你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温栩冷笑,无所谓地往沙发上一靠:“心疼了,替她来教训我。我今天在这里,碍着你们事了?”

    这人在气头上,多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成涓今天不想惯她的毛病,“跟你说过很多遍,我跟她是朋友,她对我从来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你对她呢,也从来没有过?”

    温栩不留情地点破:“她的一张旧照片,离开禹江前给你发的一条短信,你都要保存这么多年。你是什么心思?”

    柳成涓转身就走,不想跟她吵。

    去倒了一杯水后又回来坐下,温栩别扭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无论你怎么想,我跟盛栖从小就认识,她一家都是很好的人,我不可能因为你疏远她。”

    “两小无猜。”温栩点头:“我算什么。”

    她身上这套家居服,第一次过来留宿时带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这边。

    她来的频率不高,但算算,也穿了近三年。成涓一直没管她,她爱穿就穿。

    却暗自在心里想,她对衣服倒长情。

    成涓自小家境不好,多的是她要考虑和操心的琐碎,所以从不浪费精力。要不是碰上这人,连架都没跟人吵过几回。

    “如果你一定要干涉我的生活,我会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像我之前说的那样。问题不在盛栖身上,而在我们之间。今天你不让我联系盛栖,将来就有无数个盛栖,你要我的生活里只有你吗?我不是你的私有物,请你尊重我。”

    “你忍气吞声几年,把钱攒够还我了,就是为了这么来跟我说话?”

    温栩不住地点头,似笑非笑,原就略带磁性的声音低沉下来:“重新考虑,是,你现在自由了。”

    “我们当初说得很清楚,等我还清你借我的钱,我们就可以结束了。”

    那时温栩不在乎那些钱,见她走投无路,便大发慈悲。笑吟吟地说:“不用还了,陪陪我就好。”

    她妈重病,家里早就欠了一堆债,实在拿不出钱。她借不到了,只能找到对她感兴趣的温栩。

    柳成涓没清高到严词拒绝,她答应了,但不愿意一辈子欠人家的抬不起头。她跟温栩约定,等她攒够钱还她,这段关系就结束。

    温栩当时很不解,怎么会有傻子,选择白白陪/睡呢。但见她坚持,心想这女孩更好玩了,爽快答应了。

    “好,不急,你以后工作了慢慢存,一次性给我。”

    “也许没等你钱攒够,姐姐就不找你了。”

    柳成涓深以为然,这几年随时等着温栩腻了,两人只剩下债务关系。

    结果直到她今年春天把钱打过去,温栩都闭口不谈结束的事。现在还照常喊她去过夜,照常欺负她,折腾她,管束她的私生活。

    “你想跟我结束?”温栩问完,手撑着,倾到她面前,细致地观察她的表情。

    多年养成的习惯,柳成涓做不到与她对视,只将视线盯在她腿上。

    “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你说不要想太多,玩得开心就好。我觉得你现在不太开心,你可以考虑……结束了。”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乐在其中。”

    温栩的气不知何时消了,咬着她的耳朵开了句玩笑话,还委屈地皱起眉头:“我饿了,中午就没好好吃,你快去做饭。”

    又变成这样,每次谈到最后,她总这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好像一开始招架吵的人不是她,刚刚的话都白谈了。

    成涓垂着眸问:“你吃完得走了吧?”

    下午听她接电话说晚上去一趟。

    摇头,她将挺翘的鼻梁往成涓脸畔蹭,亲她一口:“今晚还在这里睡。”

    “我不想你在这里睡。”

    “可以,那去我家睡,隔音好多了。在你这边,你都放不开。”

    她语气暧/昧,见成涓蹙眉将脸转过去,笑着说:“去开房也可以。”

    柳成涓简直要被她气死,温栩不知什么癖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她去她们第一次做的酒店住一晚。

    她对那地方没好印象,温栩却很喜欢,说什么故地重游。

    都是混蛋话。

    从她大学在咖啡厅兼职遇见温栩开始,一路纠纠缠缠到现在。这人对外装得一副稳重严肃的模样,只有成涓知道,私下麻烦得要死。

    “饿,好饿。算了,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

    温栩的手放在柳成涓腰上揉,被恼羞成怒地甩开,低低地慵懒笑了:“我怕你还没休息好,再累着。”

    ……

    盛栖看她备了许多食材,不单单是她点的那两道,“随便弄点就可以,就我们俩个,吃不完就浪费了。”

    “好,你不要站在这里了,不是不喜欢看生肉吗?”

    温潋低头切菜,盛栖从小就讨厌没做熟的肉,听她奶奶说过,她从来不肯陪同买菜。

    盛栖的确一直刻意地避开视线,不往鱼跟排骨上瞟。但温潋对她的熟悉,让她突然很不痛快,好像温潋违规一样。

    正在低头忙碌的人头发都挽了上去,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后颈。

    盛栖目光胶着在上面,趁温潋放下刀时,将掌心覆上去。

    她的手今天不冰,是正常体温。但温潋在忙,本就有点热,体温差还是将她激得下意识躲开。

    盛栖在她的疑惑却纵容下再次将手覆上去,摩挲那里的肌肤,触感很好。

    掌心顺着领口往下,隔着衣服,温潋就吃不消地颤了起来。

    高二下学期的初夏,那时她们足够亲密了。穿回薄衣服,盛栖说话时随意将手搭在她背上,温潋的反应让她知道有人居然后背敏感。

    温潋不喜欢别人碰她背,就连有人站在她身后说话,她都不太舒服。所以她在理发店会不自在,更别提烫染了。

    但知道的人不多,盛栖是个坏小孩,找到了年级第一生理上的脆弱,有事没事都要戳戳。还要从背后抱着温潋,感受温潋在她怀里的反应。

    温潋以为她改掉了恶劣的趣味,结果只是没机会?

    她从盛栖身边退开,“我要做菜,你出去等我。”

    “还早啊,我不饿。”

    “不早了,等做好你就饿了。”

    盛栖笑了一声。

    看温潋脸都红了,良心大发,“行,我在客厅,要帮忙喊我。”

    人离开,温潋呼了口气,才有条不紊地忙起来。盛栖点的两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妈妈经常做,她早就学会了,所以没有难度。

    中途她出去几次,盛栖不是在逗小七,就是在打游戏。

    她家沙发自从搬进这个新客厅,就没人以这样懒散的姿势躺在上面过。看来妈妈不在,盛栖比她还要放松。

    温潋说得果然没错,菜还没做好,盛栖就饿了。把带来的桃子洗了一个,“咱俩一人一半吧。”

    “你吃吧。”

    “我怕吃完就没肚子装晚饭了。”盛栖把桃子递到她嘴巴,“咬一口,看甜不甜。”

    温潋怔然,没做出反应。

    请盛栖来家里吃,她不情不愿,原本她只想占盛栖四十分钟。可是盛栖今天来得很积极,光是等都不止等了四十分钟。

    还与她分一个桃子吃。

    这是她们以前才会做的事情,喜欢对半分东西吃,其实一人一个也吃得下。

    她这么一愣,盛栖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淡了,“你忙,不打扰你了。”

    顺手把鱼端到外面餐桌上,一个人啃水蜜桃去了。

    等菜上齐,温潋问:“你要喝酒吗?”

    “不用不用,可乐就好。”盛栖客气地拒绝。

    “喝酒没关系。”

    她一本正经地招待人,盛栖好心提醒,“还是不喝的好,酒后容易做坏事。”

    温潋压根不在意她这句话,再次询问,“真不喝?”

    盛栖认真脸,果决:“不喝。”

    温潋去拿冰箱里的可乐时,盛栖理智地想,人如果真想做坏事,不喝酒也能做。醉酒是一个幌子,醉酒后会干的事,往往醉酒前就筹划过。

    水蜜桃虽然不能当饭吃,但她现在没那么饿了,想做坏事的心就藏不住。

    她想,温潋也未必不坏,刚刚一遍遍问她喝不喝酒,在她给出回答后仍不放弃。

    既然这样,欺负她也没关系。

    她跟过去,在温潋关上冰箱门后,从后搂住她的腰。

    温潋身体都是僵的,偏偏又不舍得离开这个曾经熟悉的怀抱,听见盛栖在她耳边问:“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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