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煊能找到隐姓埋名的杜明华,但他不一定能找到大名鼎鼎的贺颜真。
最直白的解释就是,这不是他能接触到的圈层。
坐在丁记大排档的桌上,秦森看着满桌的美食,并没有心思去感受这妈阁的街头文化。
王锦煊为任梦瑶点了上次过来,她最喜欢吃的几道菜,笑盈盈地说着:“任教授,你快尝尝,还不是上次的味道。”
鼓汁炒花甲、椒盐玉米、豆芽炒大肠、枝竹鱼头煲纷纷上了桌,王锦煊接着说道:“今天我们先吃大排档,等明天中午,我们再去巴黎人。”
任梦瑶看出了秦森的忧心忡忡,但她还是礼貌地回应着:“谢谢了,王总。”
“没事,能帮到你,我就很高兴了。”王锦煊为任梦瑶拿来了碗筷,“以后要是在这儿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因为秦森一手策划的录音门事件,王锦煊已经知道眼前的任梦瑶已经离婚。
上次来还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他,此番已是大献殷勤,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任梦瑶来一份干炒心肝。
离了婚的女人,特别是像任梦瑶、楚沁这样的女人,往往有着比已婚时还要大的吸引力。
在这个时候,追求者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表现自己,赢得她们的青睐,为那盏早已亮起的婚姻红灯一路开绿。
感动女人的瞬间往往是在一个个小细节之上,或者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让其情不自禁地坠入情网,心甘情愿地再次成为爱情的忠实信徒。
王锦煊目前正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他从任梦瑶的爱好入手,想要搭建起和她沟通的桥梁。
任梦瑶还没有动筷子,王锦煊就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桌上。
“任教授,上次你说想要找这本《放学后》的初刊本,我记在心上,也帮你找到了。”王锦煊沾沾自喜地说着,他翻开了扉页,说:“你看这里还有东野圭吾的亲笔签名呢!”
任梦瑶定睛一瞧,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目光,但嘴上却依旧平静地说着:“王总,这本书太贵重了。”
秦森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没有多言,反而给任靖遥夹了一夹花甲,说:“吃饭。”
任靖遥倍感荣幸,连连点头,“恩!”
任梦瑶也听到了这两个字,她说道:“王总,还是先吃饭吧。”
筷子还没动,一群人便乌泱泱地围了上来,站在了秦森的身后,这让坐在对面的王锦煊吓了一大跳。
“这是......”
秦森也感觉到身后有人,他放下筷子,转过身去,面前的人无不穿西装打领带,面无表情。
“不是吧,拍电影?”这是秦森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大约一两分钟后,一名穿着白衬衣的男人走到了秦森的面前,他目光如炬,审视着秦森。
“秦主席,你好。”男人开口说道:“我是贺先生派来接您的。”
秦森这次到妈阁的行程可谓是相当隐秘,除了柳泽月那架湾流以外,他几乎是比游客还游客。
但他听到这个称呼之后,两道剑眉不自觉的紧皱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了。
“有事吗?”秦森沉稳地说着。
男子还是不苟言笑,“老板在巴黎人设宴,宴请您和两位任女士。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还请三位移步。”
这样的邀请方式让任家姐妹二人有些意外,甚至任靖遥都下意识地朝秦森靠了靠,眼里全是担心。
“妈阁是个法治很好的地方,秦主席,您不必担心。”男人说着就给秦森递上了名片,上面清楚地写着贺颜真的名字。
既然来了,秦森就肯定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但任家姐妹没有必要卷进这件事里,为了保险起见,他对两姐妹说道:“你们先回酒店吧。”
“老板的意思是二位女士也要到场。”男人继续说道。
任梦瑶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清楚贺颜真是谁,但她知道如果让秦森就这么去了,恐怕自己的心里更是不安。
“小森,我们一起。”任梦瑶坚定地说着。
男子侧身,“请。”
王锦煊懵了,自己还准备了一大堆节目要向任梦瑶表忠心,现在饭都还没有吃上一口,人却要走了,这让他倍感不妙。
“任教授,我这......”王锦煊看了看对方黑压压的人群,壮着胆子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去,我可以帮你报警,告他们骚扰。”
秦森这时站了起来,朝两姐妹都伸出了手,“走,我们去看看。”
任靖遥率先将自己的右手交给了秦森,此刻的她也别无选择,她总不能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着秦森和姐姐的离开。
而任梦瑶在看到秦森向自己伸手的时候,她仿佛是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伫立在自己的面前,一种信任感油然而生。
但她并没有把手搭上去,而是挽起了秦森的胳膊,对王锦煊说道:“王总,谢谢你的书和款待。等你到了京城,我再感谢你。”
说着,三人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大排档。
而留在座位上的王锦煊却像是丈二和尚,久久没能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起男子对秦森的称呼,“主席?什么主席啊?!”
说着,他就打开了手机,搜索起了秦森的信息来。
这不搜不要紧,一搜可真是吓一跳。
王锦煊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篇由任靖遥撰写的专访,仔细阅读之后,他才知道刚刚和自己坐一桌的男人,竟然是京城斯坦逊的主席。
他望向了那早已没有人影的路口,才知道了自己和秦森的差距。
“不就是看着他有几个臭钱吗!”王锦煊看向了手边的那本初刊,顿觉不香,“都是t拜金女!”
说完,他就夹了一夹大肠,吃了起来。
......
坐在加长林肯的车里,秦森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未知的贺颜真所知晓。
他不断回忆着每一处的细节,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就只有那架私人飞机。
秦森拿出手机,拨通了柳泽月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柳泽月似乎早已等着,“见到人了?”
秦森听到这样的问题,顿时坐实了心中的想法,回答道:“这都是你安排的?”
“不是。”柳泽月笑道:“只是飞机落地的那一刻,老贺以为是我到了。便联系了我。”
歪打正着的结果又和秦森的想法背道而驰,他追问道:“然后你说是我来了?”
“我知道你父亲的事,只是不知道他和老贺有关联。”柳泽月缓缓地说着:“你放心,老贺不是害死你父亲的人。如果你早点问我,说不定,你就不用专门跑上这么一趟了。”
秦森越来越困惑,“你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柳泽月如实地答道:“但老贺会告诉你。”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任家姐妹坐在了秦森的身边,她俩的心里更是忐忑。
秦森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两张焦灼的脸,说:“没事,我们很安全。”
听到秦森这么说,两姐妹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林肯很快就到了巴黎人,下车之后,秦森三人在男子的带领下坐上了电梯,直奔尊阳厅。
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映入秦森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赌桌,再往外看,巨幅落地窗外,是璀璨的灯火。
而让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邀请他们来的贺颜真,而是早些时候见过面的小年青。
此时的他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跪在了桌前,见到男人的那一刻,眼睛里全是恐惧。
“秦主席,请您稍等。”男人一板一眼地说着:“我去请老板。”
三人来到沙发区就坐,两姐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势,刚刚才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任靖遥胆怯地说着:“他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被......”
任梦瑶也睁着眼,一直在象牙塔里生活惯了的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不是说这里治安很好吗?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话音刚落,刚刚离开的男人又走了回来。
与他一同到来的,便是秦森迫切想见的贺颜真。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年轻时的风华正茂,但一头的银丝却整齐的往后梳着,身下的电动轮椅倒是很少见。
他在见到秦森之后,脸上露出了旧友相逢时的目光,甚至激动得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秦森出于礼貌起了身,“贺老板,你好。我是秦森。”
贺颜真摆着手,“你应该像你父亲一样,称呼我为真哥。”
一句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贺颜真来到三人的面前,不急不忙地说着:“冒昧请三位来,为的是两件事。”
他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小年青,对二任说道:“两位女士,你们刚到妈阁就差点受了骗。这人我已经给你们找来了,你们想怎么了结?”
小年青听到贺颜真这么说,吓得直磕头。
愣是在铺着地毯的地上,撞出了咚咚咚的声响。
任家姐妹是彻底傻眼了,她们哪里知道该怎么了结,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贺颜真当然知道二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后轻描淡写地对身后的男人说道:“照顾一下,然后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好的,老板。”
男人挺直着腰板,一把拎起了早已吓趴在地的男人,就想是拎一个小鸡仔一样,硬生生地拖出了尊阳厅。
等人走了之后,贺颜真接着说道:“下面,我们来处理第二件事情。”
他看向了秦森,“关于你父亲的。”
秦森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问道:“我想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贺颜真从轮椅的收纳盒里摸出了雪茄,给了秦森一根,说:“我知道你在找我,你肯定认为是我杀了你的父亲。”
面对直白的话语,秦森也没有隐瞒最初真实的想法,“没错。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你。”
“这个厅就是当年你父亲赚来的,他要回京的时候,我告诉过他,一旦离开这里,要想再回来就难了。”贺颜真环视着这间奢华的vip室,回忆着。
秦森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他知道刚才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他第二次过来的时候,输了。”贺颜真顿了顿,接着说道:“输得很彻底,但他没有开口找我。”
说着,他又拿出了一张和秦端明的合影,交给了秦森。
照片上的两人像是亲兄弟一样,勾着肩搭着背,笑容也是格外的灿烂。
“钱,对于我来说,远远没有朋友重要。”贺颜真惋惜地说着:“可能就是因为你们京城人好面子,你爸到死都没有找过我。”
秦森咽了咽,鼻子有些发酸。
“你爸是被放水公司的人打死的。就在码头上,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那些人呢?”秦森追问道。
贺颜真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对害死我朋友的人怎么样?”
一句话点醒了秦森,就因为小年青的不轨之心,贺颜真就给了特殊照顾。面对秦端明的死,他自然不会手软。
他拿出了从轮椅下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桌上,“这里面的人都是当初参与过你爸事情的凶手。处理完的照片也在里面,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
秦森心中一紧,他猛吸了几口气,才让狂躁的心平复了下来。
“我很高兴见到你,也从小柳那里知道了你现在出息了。”贺颜真微笑地说着:“我相信端明如果得知自己儿子有现在这样的成就,他一定能含笑九泉。”
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答,秦森问出了最后的一个问题,“那篇报道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我是一个正经的商人,也是一名慈善家。”贺颜真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我不能让外界知道我为了给故友报仇,而做的事情。”
秦森拿起了桌上的牛皮纸袋,“我能带走这个吗?”
“当然可以。”贺颜真点着头,“如果你还有任何疑惑,随时来找我。”
他拿出了尊阳厅的钥匙,递给了秦森,“现在你回来了,这把钥匙也应该物归原主了。”
秦森看着这把象征着无数金钱的东西,沉默良久。
因为他的心里也有顾虑,这些在绿色桌布上跳动的彩色筹码,或许是别人追寻、奋斗一辈子的梦。
但对他而言,则是一块块沉重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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