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徜徉的月色全无,夜空被乌云所笼罩,河中的流水依旧拍岸。

    路面的水洼倒映着城市的碎影。

    深夜的伏见区烟火依旧弥漫,只是这场雨还没完全下尽,多少耽误了夜晚的人群,连带着生意都不好做。

    街道两侧还有店铺亮灯,但多数都是深夜营业的居酒屋,和倒挂着花伞的伞屋,希冀能多卖出几把雨伞。

    醉醺醺的食客扶着路灯呕吐。

    野猫在滚倒的垃圾桶内翻找着能吃的食物,结果食客吐了过来,吓的三两只野猫竖起尾巴喵喵叫的跑掉。

    吉川裕美厌恶的看了眼,随即便收回了视线,调节了下面前制作鲷鱼烧的机器,然后看着远处渐渐出神。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在目所能及的整片街道里,也只有少数推车,在临街的店口摆着摊。

    实际上是不允许以推车摆摊的形式卖东西,但这里是伏见区,巡查警也并不会过多的问及底层民众生活。

    吉川裕美从没想过自己回在这里生活,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捧在手心里,想要的也总是能够得到。

    哪怕后来慢慢长大成年之后。

    许多物质上的东西得不到,可经过她凭着两张嘴的努力,也获得了别人得不到的,就算那些东西都很贵。

    无论是长相还是学力,吉川裕美都是众星捧月,即便上了大学周围同学跟自己差不多,她依旧感觉世界还是围着她转,毕竟一直都被疼爱着。

    直到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出现。

    本来一切都没有波澜,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准备收手成家过日子。

    可吉川裕美从没想到,被自己选中的那个人竟然是个经济罪犯,而且早就结了婚,所有的承诺都是欺骗!

    亏的自己还拼命凑钱想要救他。

    还差点被拉下海,要不是她当初见势不对跑掉,现在恐怕已经完了。

    后来又因为作风被学校劝退。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知道自己怀孕后告诉了父母,当天父亲就直接找上门来,给了她好几个巴掌清醒。

    甚至再到后来为了顾及名声。

    自己的父母竟然带着自己到区役所直接在公正下断绝了亲子关系!

    想到这里后吉川裕美的脸色就逐渐狰狞了起来,要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就继承不了那两个老不死的遗产了!

    还不如以前就出事死了算了!

    可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她也只能面对自己的人生。

    怀了四个月大的孩子,也已经无法再去流掉,一切都让她感到绝望。

    从那天起她就再次醒悟了。

    所有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也就是醒悟的那天,吉川裕美感觉灰尘被拭去,立马又回归状态了。

    同时再次确认了一个真理。

    男人是绝对靠不住的。

    能靠的还是自己这两张嘴!

    可当吉川裕美再去联系别人,想要找几个男生接盘时,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拒绝和自己再接触或者见面,甚至到后面连电话都打不通!

    现在的她已经不想要孩子了。

    孩子对她就是负累,她不想浪费时间去抚养,更不想占有她的时间!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打胎要趁早这个道理她懂,要是现在去打,就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是吉川裕美所不能接受的。

    毕竟要是失去了生育能力。

    别说是以前那些京都大学的男人看不上她,就算是那些普通人,恐怕自己都没有绝对的能力能束缚的住!

    现在的她只想凑合着过,然后生下这个孩子,直接留在医院里算了。

    反正医院会交给孤儿院。

    要是被这个孩子拖累,不再被其他男人接受,那她后半生就真完了。

    “嘀嘀嘀,嘀嘀嘀——”

    清脆的机器声突然响了起来。

    让吉川裕美不禁回过了神。

    她连忙戴上隔热手套,打开推车上的便携烤箱,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托盘,再把模具里的东西磕给出来。

    一枚呈现金黄色泽的食物出现。

    将滚烫的鲷鱼烧拿起,装进旁边的包装袋,这才递给了对面的小孩。

    “客人,您的鲷鱼烧,小心烫。”

    吉川裕美看着对面小女孩脸上的鼻涕眼底浮现厌恶,但在接过对方母亲的硬币时还是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将钱收起来后她准备走了。

    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差,都快到凌晨点了才赚了两千円,有时候还要逃避巡查警,再待下去也赚不了多少。

    这该死的日子什么能过到头!

    现在的她内心无比后悔,要是还在京都大学的话,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又什么时候连饭都吃不起?

    都是那群该死的男人造成的!

    吉川裕美觉得不怪自己,自己只是个受害者,可却遭到了最不公平的待遇,但现在说这些也貌似没有用。

    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记得自己租的公寓旁边,好像有个男人是程序员,看起来貌似也挺老实的,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也没关系。

    能先养着自己就行了。

    她真不想每天再碰这些东西。

    而且程序员嘛。

    都是理工男。

    平常都没见过女人。

    就算自己现在是孕妇,可凭自己这张脸,买条黑丝估计就差不多了。

    反正又不会给他占到便宜。

    最多给点甜头就是了。

    就当自己是被狗给咬了口。

    再编个谎言说自己之前是怎么被人欺骗,肯定就满脸关心的给自己塞钱,说不定暂时自己也不用摆摊了。

    想着她便打定主意,等会就去便利店买条黑丝,晚上想一下怎么接触那个程序员,让对方来给自己花钱。

    只是等吉川裕美才刚开始收拾起了东西,连烤炉都没收起的时候,身前的中年女人忽然转头对着她说道。

    “这里好像有点糊掉了啊。”

    吉川裕美闻言愣了下,不禁将脑袋探了过去,看了眼小女孩手中的鲷鱼烧,发现边角好像有点黑,应该是烤糊了,自己刚才也确实没看见。

    “应该是受热不太均匀,其实也不碍事的,您把那点糊掉的扣掉就好。”

    她尽量保持着耐心解释道。

    但心里面却已经无语到了极致。

    只是二百円的鲷鱼烧。

    难道还不能有点问题吗!

    有钱的话还来这里买干什么?

    “妈妈,好难吃!”

    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忽然喊了句。

    同时嘴里也吐出了些。

    是明显带有烤糊的黑的物体。

    “那还是先扔掉吧。”

    中年女人眼中露出了宠溺,把小女孩手中的鲷鱼烧拿过来,转身重新递给了吉川裕美,满脸歉意的说道:

    “真是抱歉,帮我扔掉吧,我家孩子不能吃这种糊掉的地方,麻烦再重新做一份吧,我会再付额外的钱的。”

    “明明也能吃不是吗?”

    吉川裕美看着被吐掉的那块,心底不由自主的涌出了火气,扭头看向了小女孩,满脸假笑的冷声说道:

    “只是有点边角糊掉了而已,就这样吐掉的话,就是否认别人的劳动成果,这可不是个好孩子该有的表现。”

    “可是真的不太好吃。”

    小女孩倔强的昂着脑袋。

    这带有明显压迫的质问言语,轻易就能被看出,可小女孩并没有选择屈服,反而忍着委屈应声反驳了句。

    只是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提出正常认知的错误,却反被大人强势质问,任哪个孩子都会害怕。

    “老师是这样教给你的吗?”

    吉川裕美的脸已经黑下来了。

    “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中年女人忽然转过身,拉着小女孩柔声道:“真子,跟妈妈回家吧。”

    小女孩撅着嘴点了点头。

    然后不甘心的走了,但才刚走了几步而已,又忽然扭过来了脑袋。

    对着吉川裕美做了个鬼脸。

    好像以此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吉川裕美的眼底瞬间便蒙上了层阴霾,牙齿同样咬的咯吱作响,胸腔积压的怒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涌出来。

    “也是住在伏见区的家伙,有什么好神气的,吃个鲷鱼烧还挑三拣四。”

    “要是有钱还住这里干什么?”

    “大半夜自己带女儿出来,肯定是个没人要的,也是被男人抛弃的吧!”

    在刚才那对母女逐渐走远后。

    吉川裕美终于咒骂了起来。

    各种污秽的词语吐出,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特别是刚才那个女人脸蛋也很漂亮,身材也比自己还要好。

    明明最低都得三十岁了。

    凭什么皮肤看起来比自己更好?

    吉川裕美骂人归骂人,但手上的动作没停,准备收拾东西回去,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接触那个程序员。

    可才将烤箱的插头拔了下来。

    街道的远处忽然有道强烈的白光映了过来,让吉川裕美眯起眼睛,下意识的就朝着光源的方向望了过去。

    入目便是辆纯黑色的跑车。

    流线型的车身极其优美,底盘与路面留着间隙,细致的溜背昭显了不同的美感,犹如黑夜中的迷人绅士。

    还有碳纤维的尾翼在车身后侧张开,引擎的声音在街道中低沉的嘶吼着,红色的卡钳在黑暗中很是显眼。

    这两跑车的灯光炽烈,让吉川裕美不禁眯起眼睛,仔细看后才发现了标志,也知道这是价值千万的车子。

    就在吉川裕美熟悉的仇富心理再次生起,想在心里暗骂两句时,却发现这辆车竟然缓缓停靠在了街道边。

    引擎熄灭后车灯也随之关掉。

    车门打开后从里走出来位青年。

    而当吉川裕美的视线挪移,看清楚距离自己不足五米的那张脸时,整个人脸上的表情也从平静转向呆滞。

    时间仿佛都被停滞了。

    有股难言的逃避感和不安感从脚底逐渐遍布了吉川裕美的整幅身体。

    这种感觉其实很简单。

    就像是总跟朋友们吹牛,自己过的有多么多么好,可有天突然捡垃圾时碰见了朋友,秘密突然被发现了。

    极度的耻辱在心间涌现,反而让吉川裕美忘了自己之前还在找他,整个人还戴着防热手套僵硬在了原地。

    直到青年开口打破了寂静。

    “来份鲷鱼烧吧。”

    还是印象中熟悉的声音。

    虽然换了辆更好的车。

    但仅凭声音能判断是他没错。

    “源赖光!?”

    吉川裕美忍不住惊呼起来。

    “吉川桑,好久不见。”

    源赖光笑着打了招呼。

    “你...你怎么...”

    吉川裕美的嘴唇开始颤抖,瞬间回过了神,同时下意识的就想质问。

    可瞧见源赖光身旁的跑车。

    她的心忽然就冷静下来,同时想起上次见面时,自己对他发脾气后的那份不待见,瞬间又压着心情问道:

    “你,你想要吃什么馅儿的?”

    “巧克力的就好。”

    源赖光面色如常的问道:“吉川桑已经忘记我喜欢吃什么味道了么?”

    吉川裕美闻言怔了下。

    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个问题。

    但很快她又勉强笑着说道:

    “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时间太久怕你已经变了,所以才想着再问一次。”

    源赖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了钱包,然后抬起头问道:“多少钱。”

    “不要你的钱。”

    吉川裕美下意识回答道。

    源赖光挑了挑眉,目光忽然有些闪烁,随后笑着说道:“还是付钱吧。”

    “源君想吃鲷鱼烧,我还不至于小气的问你要钱,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吉川裕美神色慌乱了下,似乎挺担心他会付钱,连忙摆出了副紧张的模样,俏丽的脸上勉强撑起笑意道。

    “二百円一份吗?”

    源赖光看了眼旁边的招牌,没管吉川裕美难看的表情,自顾自的掏出了两枚硬币放在推车上:“麻烦收好。”

    他这副无视自己的动作。

    让吉川裕美脸色僵住。

    连带着眼皮子都不住跳动。

    但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心思开始逐渐活跃起来,咽了下口水后戴上手套,先不吭声的做起鲷鱼烧。

    而源赖光就在旁边站着。

    双手抄进兜里也一言不发。

    就这么静静的盯着她。

    这让低着头但用余光察觉到的吉川裕美心中一喜,瞬间就觉得自己刚才涌出来的想法似乎有可能实现了。

    纵使她再不怎么聪明,也知道男人不会无故找女人,源赖光这次的突然出现,也肯定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所以都已经现在这样了。

    来找自己是不是原谅自己了,有可能也是来看自己的态度,要是自己表现的好,说不定还可能接受自己。

    虽然之前源赖光的表现冷漠。

    但估计是在生自己的气。

    毕竟他喜欢了自己那么久,自己却跑掉了,但现在她可是只有自己。

    虽然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但这些都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他之前可都答应抚养了。

    不得不说,侥幸心理很可怕,犹如赌徒般会让人迷失心智,起码现在的吉川裕美,就抱着这种侥幸心理。

    毕竟要是看自己笑话。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要是真的是来找自己的。

    那自己岂不是赚大了?

    吉川裕美的心思瞬间疯涨,手上动作没停,很是仔细的做着鲷鱼烧。

    鲷鱼烧是源自东京的点心。

    主要以面粉、砂糖、牛奶与小苏打为材料,所做成的形状像鲷鱼,所以就叫做鲷鱼烧,是种不错的甜点。

    直到将模具送入烤箱。

    她才斟酌了下字句开口了。

    “源君为什么最近联系不上?”

    “因为商业往来很频繁,所以就换了号码,打算清理下无用的联系人。”

    “联系人里也包括我吗?”

    “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已经说了。”

    源赖光顿了下声音,看了眼她的推车问道:“吉川桑怎么想起摆摊了?”

    “因为自己遇人不淑,伊藤那个家伙欺骗了我,所以只能这样生存了。”

    吉川裕美说到这叹了口气,脸上扯出了惨然之色,抬起充斥着疲惫血丝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很丢人?”

    “的确是挺丢人的。”

    源赖光也没管吉川裕美脸上忽然停滞的神色,只是笑呵呵的说道:

    “被学校直接开除,又被亲生父母嫌弃,从众星捧月的公主变成过街老鼠,这已经不止是丢人能形容的了。”

    这话就是在揭吉川裕美的伤疤。

    但吉川裕美表示理解。

    因为她觉得源赖光还在生气。

    生气时说点不好听的话。

    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反正我也不值得再被心疼了。”

    吉川裕美内心有点急躁,疑惑为什么还不关心自己,但还有着最基本的耐心,装出可怜的模样轻声道:

    “因为孩子的事情,我已经跟父母断绝了关系,而且也没有朋友再愿意帮我,本来我以为源君你也是,没想到你还愿意看我,我真的非常感动。”

    吉川裕美这话差点就直接说。

    我身边只有源君你了。

    希望你还能继续陪着我。

    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啊!

    怀着孕都不耽误你当绿茶,而且还这么明显,就不能再装的像点吗?

    还有你非常感动什么?

    是有人愿意接你的盘吗?

    现在还不死心是吧?

    “作为曾经来往的朋友,看一眼倒也没什么,更何况我是来还东西的。”

    源赖光意味深长的说道。

    “还东西?”

    吉川裕美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佯装突然想到的问道:“对了源君,上次你不是借给我五百万,为什么我到到现在,都没收到那笔钱?”

    “没有收到那笔钱吗?”

    源赖光闻言摸了摸下巴,似乎思考了会儿,然后忽然笑道:“也对,你们都断绝了关系,是我判断失误了。”

    “判断失误...”吉川裕美脸上明显没听懂,恍惚了下问道:“是什么意思?”

    “吉川叔叔没给你钱不是吗?”

    源赖光微眯着眼笑问道。

    “父亲?”吉川裕美闻言愣了下,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他为什么给我钱?”

    她忽然生出了个想法。

    而且是之前想过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

    “是我跟吉川叔叔说你怀孕了。”

    源赖光平静的回答道。

    他才说完这句话。

    眼帘的提示框便悄然浮现。

    【吉川裕美讨厌度中等增加!】

    【讨厌度已逆转为奖励!】

    【请注意物品栏查收!】

    吉川裕美的俏脸瞬间扭曲,极致的愤怒让她险些失去理智,眼底的火气几乎都喷涌而出,忍不住质问道:

    “原来是你告的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是说好了要借我钱吗!”

    “吉川桑没必要激动。”

    面对她的愤怒质问,源赖光只是平静的解释道:“我是要借给你钱没有错,但也说了找人帮忙,毕竟当初我答应了下来,就是要找别人想办法。”

    “所以你找的人就是找我父亲!?”吉川裕美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源赖光闻言点了点头,眼底依旧平静如常,双手抄着兜出声说道:

    “本来我以为以父女的血缘,吉川叔叔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但没想到是我想岔了,所以我才会说判断失误。”

    “你...你简直...”

    吉川裕美的指尖嵌入掌心,强烈的疼痛感让她保持冷静,又转头看了眼源赖光的跑车,这才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你简直是太热心了啊...”

    紧接着她又沉声问道:

    “那源君你现在有钱了吗?”

    “当然有。”

    “那你能把那五百万借给我吗?”

    “伊藤桑不是已经进去了,吉川桑要这五百万,貌似也没有用处了吧?”

    源赖光闻言只是笑呵呵的问道。

    虽然看见他脸上的笑吉川裕美很不舒服,但听到真的有钱,她心里的怒火还是奇迹般地暂时消退了下去。

    随后她缓缓松开了手掌,低下自己曾经高傲的头颅,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声音又忽然带着哽咽道:

    “虽然淳君进去了,但我和孩子还在外面,而且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我现在每天都是这样,都已经想去申请救济金了,作为母亲真是愧对我的孩子,让他没出生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要是有谁能帮帮我就好了。”

    “其实我也没想太多,只要能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能不风吹雨淋就可以,可这对我来说貌似也是奢求了...”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

    你还不心疼我吗?

    我的意思还要多明显?

    “然后呢?”

    源赖光出声问道。

    吉川裕美深吸了口气,手掌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抿着嘴唇轻声问道:

    “源君,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你造成了伤害,但请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照顾养我一段时间好吗?”

    吉川裕美满眼期盼的问道。

    可源赖光的回答。

    却让她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不好。”

    源赖光懒得再装下去,毕竟只是还个东西,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吉川桑,别犯傻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不管是告诉吉川叔叔,还是不给你五百万,全都是我故意的。”

    “你什么意思?”

    吉川裕美愣愣的看着他。

    “伊藤桑为什么会被判罪?”

    源赖光反问了她一句。

    “因为经济犯罪。”吉川裕美忽然惊醒,不可置信的问道:“也是你做的?”

    “那可是他自己的问题,只不过被查出来之后,我要求严惩这种渣滓。”

    源赖光摆了摆手,伊藤淳是自己的问题,安藤温人那边是发现,至于自己的作用,顶多让他多判了五年。

    可他这么说吉川裕美也听懂了。

    伊藤淳的牢狱之灾肯定是有着源赖光在中间推动的作用之类的。

    这让她想起那次去安藤会社。

    在墙上看见的那张照片,以及在前台得到的肯定答案,这些都串联在一起,本来可能的真想也肯定起来。

    “那抚养孩子你也是骗我的!?”

    吉川裕美已经彻底的麻木了,甚至感觉有只无形的黑手覆下,但还是颤抖着嘴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有些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骗到现在。

    “我为什么要给你抚养孩子?”

    “就凭你以前耍了我整整七年,从我身上吸血给自己和其他男人花,还是你认为我根本对这方面就没下限?”

    “而且我的成功与你何干?为什么你不以诚心待人,还满脸理所当然的享受好处,甚至脸说让我扶养孩子?”

    “每个人都会不断长大,青春并不只是会被人玩弄,没有人会一直惯着你的坏处,更没有人会一直傻下去。”

    “吉川桑所做过的恶,就是你今天所得到的果,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只是平等互换,是你对我之前造成因果的送还,现在我只是告诉你这些真相。”

    源赖光的声音里没有奚落,只有出乎意外的平静,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且还如条理般不容反驳。

    只是落在了吉川裕美的耳中。

    她却还认为源赖光在生气,因为按照她的经验,如果不是还想在一起的话,肯定不会浪费口舌说这么多。

    想到这吉川裕美又急了。

    特别是看见源赖光展露的财力。

    也根本顾不上再去生气。

    上次看见那辆奔驰车时吉川裕美还以为是因为他傍了富婆,可现在从源赖光的气质来看根本是他自己的。

    当时的她被愤怒冲昏头脑,再加上伊藤淳的事很紧急,根本顾不上想太多,所以连最基本的分析都没了。

    现在想想如果源赖光真的是依靠那个女生才买的车,但当时的那个金发女生在给自己吵架又被顿时呵止。

    哪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会承受这样的委屈,既给钱还不能发脾气。

    所以肯定是源赖光自己有钱,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变化,可这些就是事实,而且还有着更多的佐证。

    因此吉川裕美更不能放弃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良久后才轻声说道:

    “其实那段时间,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去找你,真的不是想要为难你。”

    “我当时就知道我自己错了。”

    “但你没给我表达歉意的机会。”

    “而且我本来想在网上给你买坂井泉水的限量专辑的,但当时我的生活费用完了,你那个月也没给我补贴。”

    “所以到最后也就没买到。”

    吉川裕美俏丽的脸上露出了悔恨的神色,似乎是愧对源赖光,连忙说了一大堆话来证明自己当初的真心。

    而坂井泉水的专辑。

    是源赖光最喜欢收集的东西。

    只是那是之前原身喜欢。

    现在的源赖光可不会犯傻。

    即便同样喜欢专辑。

    也不会被这话给骗到。

    更何况按照吉川裕美的意思,原来她给自己的补偿,还得从自己这里获得利益,而不是她自己愿意付出。

    这种话听起来就很搞笑了。

    不就相当于阔太太自己错了,还用丈夫的钱去买礼物,明明是借花献佛的手段,还非得说是自己的付出。

    “听明白了,你的歉意我买单。”

    源赖光将身体靠在推车上,掏出兜里的双手十指交叉,盯着吉川裕美的那张俏脸,面色平静的开口说道:

    “可你要知道,我的钱不是你想花就能花的,特别是你还花给了别人。”

    他的动作很有威压感。

    特别是近期内源赖光的长相和气质俱都大增,再加上那看不见的财力和权势加成,显得整个人更有威势。

    源赖光最近变化很大,无论是模拟器带来的长相和气质的奖励,亦或者是拥有权势和财力后养成的习惯。

    他身上也有了些上位者的其实。

    起码吉川裕美有些被吓到了。

    乃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上那双深渊似的双眸,就仿佛浑身被看穿。

    她连忙又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可依旧还是有些不死心,思绪在脑海中乱撞,鬼使神差的开始说着。

    “是当时的我鬼迷心窍,就算是你不放手我也会跟他在一起,但我已经明白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好。”

    “其实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吉川裕美已经彻底急了,说起谎话都不带打草稿了,甚至眼中还有泪光闪烁,演技达到了此生的巅峰期。

    乃至于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就好像自己真的忏悔,以前怎么样对源赖光了,其实她的眼角一直在瞥着跑车,生怕自己装的哪里不像。

    只是在她充满希冀的目光里。

    源赖光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又开始诉说着既定的事实。

    “从刚开始抚养孩子,再到后来的伊藤桑入狱,最后再到你过来借钱。”

    “这全部都是我奉还给你的东西。”

    “今天我过来找你,也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毕竟你也不配,只是因为觉得叫唤够了,顺便再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来彻底断却我们之间的联系。”

    吉川裕美嘴唇颤抖,似乎有点不能承受:“你就不怕我报复你吗?”

    “你报复我?”

    源赖光闻言笑了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沉吟了会儿后开口说道:

    “我对你的奉还,只不过是为了以前,如果你打算报复我的话,那真是随时欢迎,但也请做好等价的准备。”

    他会害怕吉川裕美的报复?

    对方已经把他的名声给弄臭,现在几乎经济学部都知道他,但这些都无所谓,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

    但源赖光永远不怕塌房。

    因为他就是个废墟。

    至于人身安全之类的更荒谬,自己在自保上还有能力,就算是吉川裕美知道他和其他人的关系,自己难道就不会安插保镖,进行防卫之类的。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权势。

    即便吉川裕美真有那份心思。

    他往海里沉个把人,且还是没有背景的普通人,难道还敢有人问责?

    “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吉川裕美没敢放狠话,她是真的很怕有钱人,特别是现在知道了和源赖光的差距,更是连人都不敢骂了。

    至于真的去报复源赖光。

    她更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因为吉川裕美接触过有钱人,知道那些人都有什么手段,要是真的被顶上,那自己绝对会过的生不如死。

    而且就以源赖光现在的手段。

    骗了自己跟父亲告密。

    将伊藤淳送进监狱里十年。

    这样的心思和能量,让吉川裕美都不敢记恨,怕自己会被扔进海里。

    “吉川桑是多想了,只是为了交付已经死掉的过去,来把东西还给你。”

    源赖光说着摁了下车钥匙,从副驾驶拿出纸箱,顺势就放在了推车的前座,然后又忽然拿起自己的硬币:

    “如果没有其他想说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祝吉川桑以后生意兴隆。”

    这鲷鱼烧估计是吃不成了。

    即便二百円那也是钱。

    没有得到报酬自然就不能给。

    只是等他才刚拿起硬币,还完纸箱准备走时,吉川裕美又叫住了他。

    “源赖光!”

    他转过身又看向对方。

    而吉川裕美这会儿竟然脸上没有半点愠怒之色,反而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那张俏丽的脸颊出声道:

    “现在你变的有钱了,恐怕对谁都开始不相信,更不敢喜欢别人了吧?”

    “而且上次我见的那个女生,绝对也不是什么好女孩,她绝对也是冲着你的钱来的,这一点我是敢肯定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变有钱了,但我觉得你肯定是骤然暴富了起来,那就更不敢相信女孩了吧。”

    吉川裕美深吸口气说出这些。

    替源赖光分析着各种现状。

    还恰巧都分析到了源赖光心里。

    事实上她说的也并没有错。

    无论是良影天海还是御药袋茶音亦或者其他女孩,围绕在源赖光身边的都是被他权势和财力折服的女孩。

    所以即便自己相信对方对自己产生了真正的情感,可在不正常的基础产生的情感源赖光也不敢放开接受。

    除了咲初小藤还算是个例外。

    自己也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

    貌似真的没有完全可信的人。

    “我是个很难先付出的人,所以跟女孩交往都在交易,很简单也更不用负责人,至于真爱那就全凭运气了。”

    源赖光沉吟了片刻后回答道。

    “你不会遇见好女孩的。”

    吉川裕美深深看了他一眼。

    源赖光沉默了片刻,随后笑着说道:“这就跟吉川桑没什么关系了。”

    说罢后他转身便走了。

    没有半点的留恋。

    证明了他说的话是真的,的确就是来让她知道真相,并且还给她以前的那些东西,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吉川裕美见状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没能再开口。

    看见他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话。

    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吉川裕美的心里一阵刺痛。

    最高的复仇,就是宽容。

    不过这种宽容分两种。

    一种是虚无主义的伪宽容。

    就比如明明受到了伤害,却总是去自我安慰,只能选择宽容来放下。

    类似于当舔狗去追求别人。

    却发现对方收了好处,却跟别人在一起了,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好。

    而自己只能默默忍受。

    直到这份痛苦被时间掩埋。

    也就逐渐变成了宽容。

    而另一种是确信主义的真宽容。

    例如源赖光已经报复回去,心底不再有芥蒂,即便对方想报复回来也无所谓,这个人已经彻底是过去式。

    所以今天他才会过来一趟。

    将原身的东西全部都还给她。

    当然只包括有关她的东西。

    看着黑色的低矮跑车逐渐消失在了街道,吉川裕美目光空洞,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不该这样的心思产生。

    就是因为感觉到了源赖光,是真正的不在乎了,将她彻底的当成过去式,而不是上次那种赌气般的道别。

    吉川裕美才会更加心脏刺痛。

    明明自己长的很漂亮。

    家境普通但学习成绩也很好。

    为什么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她看向源赖光留下的纸箱,用手拨弄了下里面的东西,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东西,也勾起了她尘封的记忆。

    特别是在看到那份日记本时。

    吉川裕美的指腹掠过纸张,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下笔的温度,这种触感和回忆的涌来让她浑身颤抖起来。

    春日里那朵花的娇俏,电线杆下等待的少年,已经无法挽回的青春。

    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随着记忆涌现的越清晰,她也就越忏悔,但也知道全部也无法挽回。

    所以说到底全部是自己造就的。

    直到后悔充斥心房,烤箱嘀嘀嘀的叫唤时,耳边忽然响起了道女声。

    “麻烦来份鲷鱼烧。”

    吉川裕美下意识的抬起头。

    便透过自己模糊的视线。

    看见了位穿着职业短裙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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