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强忍住尴尬的情绪, 努力装出失落的表情,失望道:“这样吗?微臣还以为这个茶叶和布匹很、很好呢……所以第一时间边想着给殿下送来。”
说到很好两个字时,陈皎自己都差点磕绊, 险些编不下去。
都是王公贵族, 就算这茶叶珍惜到世上只有一株, 对他们而言又有何稀奇。
幸好陈皎脸皮厚, 关键时刻撑起来了。
其实陈皎也知道,老皇帝身为皇上,肯定不至于这么抠门。他如此对待陈皎,无非是认为对方忘恩负义, 以及前仇旧怨,便故意借此戏弄嘲讽陈皎。
陈皎可怜兮兮地捧着一匹布, 手里还拿着两包过季的陈茶,模样看上去又可怜又失落。
太子殿下本意调侃陈皎, 见此却不忍心继续怪罪她了。
他摸摸陈皎的头, 温声道:“好了,待会儿让张公公带你去孤的库房挑茶。”轻飘飘地揭过了此事。
太子殿下早已得知陈皎在宫中的所作所为。
他已然猜到陈皎是权宜之计, 所以也只是调侃打趣一二,并不打算真跟这只油嘴滑舌的小滑头计较。
但若是今日做这种事的是其他太子党,此事绝不可能轻飘飘地过去。
太子身为上位者, 在此风口浪尖上, 纵使对方有不得已的苦衷, 就算他明面不说,心中却也不可能全然没有芥蒂。
唯独陈皎,他不忍责怪。
听到太子殿下的安慰, 陈皎怔怔片刻, 随后垂下眼, 一瞬间有些鼻酸。
陈皎想过太子殿下应当不会怪罪她,却没想过对方在得知这些可笑的赏赐后,反而会主动安慰她,让她私库中取物作为弥补。
今日她在宫中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每一步都小心至极,行错踏错一步便是深渊。后来她被皇帝奚落嘲讽,也能无奈气愤。
直到此刻被太子安抚,陈皎才仿佛找到一种有人做主的委屈情绪。
在遇见太子殿下之前,陈皎对爱情从不抱有期望。她悲观地认为爱是一时冲动,悸动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就好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到不值一提。
但太子的爱,是温柔是包容,是信任和体贴。
跟太子在一起后,陈皎总能感觉到那种毫无保留的偏爱,让她明确知道自己在被爱。
以至于即使悲观如陈皎。偶尔也会忍不住幻想两人的未来。
陈皎从前一直想着,两人分开也没有关系,但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她日后再也不会遇见太子殿下这样的人了。
并不是指殿下的身份地位和相貌,而是那种给予她的,没有猜忌怀疑,不参杂任何利益的情感。
陈皎闷闷地说:“太子殿下,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为什么太子殿下不生自己的气呢?
他对她这样体贴这样好,以后如果他们没有走到最后,她恐怕会非常想念他的。
这样并不好,陈皎不喜欢这样。
谢仙卿看着她,笑了一下:“孤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陈皎抿唇鼓着脸,太子殿下不知道陈皎为什么忽然生气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引来对方愤怒一瞥。
可恶,没见她正在伤感吗!
谢仙卿目光好笑,语气打趣说:“陈世子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学富五车,孤怎敢生你的气?”
陈皎此人时不时冒出些惊人之语,偶尔还喜欢自夸。太子说的这些词,都是陈皎当年对外夸赞自己的原话。
有些话自己说觉得没什么,但让其他人复述一遍,便会觉得莫名尴尬。
被太子殿下夸赞一遍,陈皎顿时没什么悲秋伤月的伤感情绪了,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搓搓手,努力镇定地说:“虽然我也认同太子殿下的看法,不过做人谦虚比较重要,所以低调低调,这些话可别告诉其他人了。”
谢仙卿没忍住,大笑起来。
见陈皎脸红,谢仙卿气定神闲,含笑道:“陈世子当初做断袖时,倒是比如今自信。”那时的陈皎,说过的不能被外人所知的话可不止这几个词。
被太子殿下提醒,陈皎也想到当初自己大言不惭,说自己时而短小时而很行的话,顿时更尴尬了。
她恶向胆边生,当即决定也要拉对方下水。
她想到当初那个误会,故意说:“我当时又没有想和殿下有君臣之外的关系,谁知道后面莫名其妙被暗恋殿下,成了断袖。”
这件事涉及到两人在一起时的因果真相,陈皎此前极少提及。
她说完后,还特意注意了谢仙卿,只见对方神情淡淡,并不吃惊。
陈皎眨了眨眼:“殿下你知道?!”
自从自己背了暗恋的锅后,她一直以为到现在,太子殿下都觉得自己暗恋他呢。
谢仙卿笑了一下:“开始是误会,后来便知是孤自作多情。”
和陈皎相处久了,谢仙卿便发现对方少年心性,其他事情上老练,感情上却很懵懂。
那个荷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不过这本就是谢仙卿所求,他向来以达成目的为主,自然也不会计较谁先动心这种无聊事。
相比于谢仙卿,陈皎却很在意当初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一口暗恋的黑锅。说开了之后,她心中都松快不少。
到现在陈皎还很委屈,自己不过当小弟殷勤了些,拍的马屁肉麻了些,结果就被太傅他们当作暗恋太子殿下的断袖……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成了断袖了,才有了后面的兵荒马乱。
想到这,陈皎愣住了。
靠,这群人当初不会是嫉妒自己当小弟比较成功,所以故意给她找麻烦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即内心燃起了一种斗志,决心要和太子殿下天下第一好,然后好好干!
本宫不死,你们永远当不上第一小弟!
陈皎斗志昂扬,谢仙卿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忽然说道:“陈世子好似还欠我一封情书?”
陈皎愣住了。
太子殿下提点道:“上次陈世子放话,言若你此次考核超过王时景,便赠孤一封情书。”
陈皎茫然蹙眉:“我说过吗?”
谢仙卿根本不跟她纠缠,眉眼含笑道:“记得写。”
陈皎:……
等离开太子府后,陈皎才想起来,她当时答应太子的是如果考核超过王时景才写,可她还真不确定这次能不能重新夺回倒数第二的宝座啊!
陈皎无语凝噎,但现在也没办法回头去太子府跟对方理论了。
历经几天时间,陈皎终于写出了自己人生中的一封情书。
陈皎之前根本没写过这种东西,有心想要写几首相思类的情诗,奈何自身文采不够。
她最后干脆发挥了自己的彩虹屁绝学,在信中将太子殿下夸得天上天下谁也比不上,还附加了一些“想你的夜”的土味情话。
看着这封新出炉的大作,陈皎表示非常满意!
哇,她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谈恋爱小天才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太子收到这封信后的反应了。
当晚陈皎悄悄翻墙去了太子府,然后将这封信交给了太子,态度潇洒又自信。
收到信纸后,谢仙卿先是眉眼含笑,随后笑容缓缓僵住,最后收敛蹙眉。
——“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密我是瓜……?”
谢仙卿缓缓念道,随后抬眼,不解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陈皎很自信:“押韵嘛。”
谢仙卿:……
——“我对你的爱,就像天上打雷,轰轰烈烈?”
谢仙卿蹙眉抬眼。在他茫然的眼神中,陈皎伸开双手,挥舞比划道:“轰轰轰!”
谢仙卿:……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在一声声“轰隆”中,迷失了自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看着这封信,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陈皎玩上瘾了,模仿着打雷的轰隆声。谢仙卿试图让她停下来,说:“好了。”
陈皎还特意问道:“太子殿下,你感受到我对你沉重的爱了吗!”
谢仙卿捂住额头,点头说:“嗯,确实很沉重。”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也快到夜深。
陈皎看了眼天色,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干脆今晚留在太子府算了。
这已经不是陈皎第一次在太子府留宿。
这是因为陈皎来太子府的事情不能被外人知晓,她也不敢让侯府的马车在外等候,每次全靠自己走路来回。
夜深后外面又有宵禁,陈皎有时候来不及了,干脆就直接在太子府的偏殿留宿,等第二日清晨便直接去国子监。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太子殿下如今被圈禁在家,许多明面上公务都不需要他接管,明面上便难得的清闲了下来,甚至还能指导陈皎在国子监的功课。
让陈皎第一次享受到了有个学神男友的待遇,再也不用第二天赶着去国子监抄作业了。
有了太子殿下的标准答案,陈皎甚至能自信地让王时景抄她的作业!
太子殿下:……算了,你开心就好。
不过今晚注定有些不同,陈皎沐浴后出来,居然在外面发现了一套浅色襦裙。
太子府都是太子的人,下人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
陈皎也没什么好顾及,愣了几秒后,便干脆拿起襦裙换上了。
说起来,她几乎从没有穿过裙杉。
即使是在永安侯府,陈皎因为担忧下人知晓,便从不接触这些事物,就连尝试都未曾有过。
说不上什么感想,但终究是想试一试的。
半个时辰后,陈皎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然后在殿内四处寻找铜镜。
谢仙卿在外等候,见少女缓步而出,一时间不由被对方风姿所震。
他此前也想过陈皎扮回女子的模样,但所有想想都比不上此刻。
月光温柔,少女仿若明月上捣药的玉兔。
陈皎来不及关注太子殿下,她从前没穿过裙杉,这还是第一回,当然想要看看是什么样子。
铜镜前,陈皎看着镜中和平日截然不同的自己,竟然觉得诧异又陌生。
镜中少女娇俏动人,杏眼明亮,青丝垂落。
陈皎提着裙摆,忽然笑了起来,开心道:“想不到我还挺好看的嘛。”
谢仙卿陪在一旁,骤然听见对方这句话,不免失笑。
陈皎双手托腮,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忽然摇了摇头,对太子殿下叹息说:“我这么好看,殿下你日后要是喜欢上别人了,那可就太没眼光了。”
听见陈皎大言不惭的话,谢仙卿挑了挑眉,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也发现了,陈皎此刻应当很开心,也很兴奋,所以胆子比平日要大了许多。
无论平日陈皎多么少年老成,但心中仍留有一面稚气。
谢仙卿忽然对陈皎产生了一种怜惜的情感。
就在这时,陈皎忽然看向他,仰头说:“殿下我给你跳支舞吧!”
谢仙卿愣了一瞬:“陈世子会舞?”
当朝兴盛乐舞,贵女也会学习此道。然而陈皎自幼被当作男子养大,此类琴棋书画自然是都未曾学习钻研过了。
听见太子殿下的质疑,陈皎很是不满:“我也会才艺啊。”
她虽然这辈子没学过,可她上辈子却是现代舞艺术生呢!
因为太子的不信任,陈皎当即决定给对方露一手,务必要惊艳对方余生岁月。
陈皎恶意地想,她要给太子殿下留下最好的一面。
这样日后岁岁年年,谢仙卿回忆起她,便会想到这月下一舞。
纵有一天两人分开,自己也是天子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陈皎想想,便觉得自己很厉害。
脑海中脑补了一百集狗血古代虐恋剧,陈皎信心满满地准备大展身手。
陈皎摆好架势,却忽然想到自己穿越十几年,许久没有练舞,早已不是从前那副柔软的身体。
更何况现代舞和古典舞,也存在一定壁垒。她就算现在来一圈芭蕾,太子殿下也不一定能看懂啊!
陈皎震惊:……做白月光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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