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隐晦,除了黑暗中的阴影再没人能够察觉,原本暴怒的气息在看到那幅画时慢慢褪去。

    卫韫察觉不到森冷的鬼气,只是忽然感觉到气温没有那么低了。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后背已经因为下意识地警惕出了一身冷汗,他握着素描笔,想着就算是邪祟不放过他,关键时刻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因为身体过度紧绷,在谢宙伸手之时卫韫猛地怔了一下,素描笔划过指尖,戳出了一道伤口。

    指腹处.刺.痒的疼痛一闪而逝,一滴血便落在了地板上。

    谢宙目光看了眼地板上的血。

    “你刚才在想什么?”他灰色眼眸中依旧平静,但是语气却似有些复杂。

    卫韫知道自己反应过大了,实在是一想到这里有个要砍他手的邪祟,他不得不紧绷。

    他摩挲了两下指尖,回过神来后装作放松的样子将手收了起来。

    “没事,刚才有些走神。”

    谢宙已经将画递还给他了,到目前为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卫韫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在重新将画放好之后他就要带着谢宙上楼,顺便提醒道

    “已经画完了。”

    “你要叫司机过来接你吗?这里比较偏僻。”

    原本的阴郁画家将谢宙带来这个地方多少有些别有所图的意思,因此周围偏僻的不能再偏,如果不是自己开车来,打车都打不到。卫韫从画画时的那种灵感状态出来之后只想立即将谢宙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在打开灯两人上了楼回到别墅一层之后,他就将手机给谢宙。

    卫韫一切动作做的自然无比,好像之前那个将画画主题定做俘虏的人不是他一样。

    暗沉天色下阴影在地板上无声的蔓延,时钟咔嚓一声走到了六上,距离卫韫醒过来到画完画刚过一个小时。

    别墅外的天空此时已经黑了下来,风吹的窗外白桦唰唰作响,有一种阴森的恐怖,像极了某种恐怖片的开头氛围。

    他走过去就要打开门,谁知道在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个电话之后,谢宙看了眼楼上。

    “这里面有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卫韫回过头来,发觉谢宙的衬衣被自己弄的乱七八糟的。

    红色颜料晕染在衬衣上,看起来就像是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情一样。这样子出去见人,是人都要误会,即便是来的人是谢宙的司机,恐怕也会多想。

    谁叫谢宙身为影帝的身份无比敏.感,一想到明日媒体可能真会爆炸,卫韫不由有些头疼。原本的阴郁画家再次在脑海里浮现被诅咒了一百遍,卫韫才清咳了声道“洗手间在楼上,可以洗澡。”

    他说完后敏锐的发觉气温好像又低了,眼皮不由一跳。

    谢宙灰色眼眸看了眼楼上,好似看到了洗手间的位置。就在卫韫以为他上去洗澡就好了的时候,那人却平静地将目光移向了他。

    “怎么了?”这次轮到卫韫问他。

    谢宙那双冰冷无机质的眸光静静看着他,随即垂眸声音有些淡“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卫韫……

    他还真忘了这件事。

    五分钟后,他在这栋新装修的别墅里找到了几身合谢宙身的新衣物递给他,然后在谢宙没有任何含义的目光中再次感受到难言的尴尬。

    他能说那些衣服是原本的画家准备的吗?

    这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然而不管心里再怎么尴尬,他也只能面无表情咬牙认了这个黑锅。一直到谢宙拿了衣服上楼,卫韫才额角跳了跳。

    在看不到人影之后,他狐疑地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

    天色黯淡,只有别墅中白炽灯亮着,刚才没来由的恐惧好像只是因为窗外那格外高大的树木一样。

    卫韫听着楼上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抿了抿唇,走过去将之前去地下室时走的匆忙,忘了没有倒掉的水杯拿去了厨房。

    这个新装修的别墅餐具很少,冰箱里连蔬菜也没有。卫韫将水杯里的水倒入水池中,又按压了一下再次冲洗掉,然后才将水杯放在了一边。

    ……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隐约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不过当卫韫回头时,这道带着恶意的目光便不见了。

    时钟咔嚓咔嚓的走着,房子里这会儿除了水声再也听不见别的。

    久违的疲惫感袭来,卫韫坐在沙发上本是想要仔细再梳理一下今天的事情,但是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些睡着了。

    一直到水声停止,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他才猛然惊醒。

    谢宙此时已经穿好衣服了,卫韫给他拿的是他往常常穿的白衬衣西裤类型,此时穿着更显得身形挺拔高大。

    他没有吹头发,只是简单的擦拭了一下,下楼时头发上还微微滴着些水。

    不过对方气质冷峻淡漠,倒是看不出狼狈。

    “车来了,我先走了。”他转向坐在沙发上似乎是有些累的卫韫淡淡打了声招呼,这才径直离开。

    卫韫这会儿还有些困倦,在谢宙在防盗门前停下时,才回过神来起身替他打开门,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句“路上小心”。

    外面像是要下雨一样,一开门一股凛冽的寒风便铺面而来,卫韫心底觉得有些麻烦,转过头去便看见了庭院里停下的车。

    是司机来了。

    他瞥了眼就收回了目光,这种天气,他等到谢宙离开之后再回到市区的住处也来不及了,今晚看来是得住在这个荒郊别墅里了。

    不过现在谢宙平安无事的走了,那个一直跟着他的邪祟攻一应该也离开了,这个别墅晚上应该是安全的。

    卫韫微微松了口气,在院子里的车灯彻底消失不见之后关上了门。

    在他关上门没多久,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黑暗中一道雷霆闪过,照亮了别墅周围层层的树木,原本正常的树木在黑夜之中竟然无端有些诡异。

    卫韫没有再看窗外,他现在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困的不行,只觉得手臂和肩头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般,眼皮也沉的抬不起来。

    只想像刚才不小心睡着一般,一头倒在沙发上永远闭着眼。但是脑海之中的警铃却响着,提醒着卫韫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别墅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卫韫努力让自己清醒着走到地下室里。

    像是有什么东西伸进脑子里一样,他头疼.欲.裂,阴郁地青年倒吸了口气,乌黑长睫微颤,一滴水珠顺着眼睫落下。

    卫韫眼前几乎已经看不清了,紧抿着唇拿起旁边的棒球棍,走到地下室里掀开地下室隔层的玻璃之后。

    用力砸碎地上的几幅原主臆想画出来的骚.扰画。

    这些画可千万不能让随时都会来的邪祟看到。

    这是他下来时心底唯一的念头。

    而此时,卫韫在打碎房间里原来的画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喘.息了声用棒球棍支撑着身体半跪着,最终却还是撑不住额前.刺.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卫韫倒在地上时外面张牙舞爪的树枝终于平息了些。

    地下室中鬼影重重,看着不像是住宅,倒像是什么埋尸地一样。在夜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凄厉叫声响起之后,一只野猫从屋顶上窜过。过了一会儿,一片漆黑的别墅中渐渐显出一个人的身形来。

    那人浑身笼罩在鬼气之中,看不清面容,但是他一出现,整个别墅都安静下来,野猫凄厉叫了声逃窜离开,像是不敢侵犯领地一般。

    那阴影中的人看了眼被打碎的画框微微皱了皱眉,眼中不解。

    靳寒庭能察觉到那画框里被砸碎的东西叫人很不舒服。但是具体却不清楚,他沉睡了太多年,对于现世的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不过在今天这人邀请谢宙来时,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叫卫韫的杂碎让谢宙换上那种含有侮辱性质的衣服……

    这座偏僻的鬼宅里俱是他的耳目,任何一点都瞒不过他。

    靳寒庭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虽失去记忆,但本能中对于这种手段龌龊的人便有一种天生的不喜与厌恶。

    不过他唯一疑惑的一点就是这个奇怪的画家最后收手,为什么让人换了衣服却什么也没有做?

    穿着鬼气古衫的邪祟走出来弯下腰,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昏迷的画家。

    青年整张脸都被挡在口罩下面,他昏迷之时眉头松开了些,倒是显得没有那么阴郁,反倒是有些普通人的脆弱。

    靳寒庭目光扫过卫韫倒在地上后露出的脖颈。

    很苍白,看起来和这个人本身一样见不得光。他望着那青涩起伏地血管,看着看着却像是入神了一样,忍不住伸出手放在对方脖颈之上,像是掐住一样慢慢收紧。

    他手指很凉,比冰块还要瘆人,在落在那青年的脖颈上时叫那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开始挣扎,但是他无论如何却也逃不脱桎梏他的那只手。

    只能任由着那苍白的宛如大理石一般的手慢慢收紧。

    卫韫仿佛陷入了梦境之中,一边感受到危险,但是一边却无法清醒,只能感觉到空气好似被一点点的夺去。就在卫韫呼吸困难之时,一滴冰凉的眼泪落在了手上。

    掐住卫韫脖子的手微微一顿,靳寒庭垂下眼定定地看了会儿这个脆弱的人类。随后一阵风吹过,被卫韫压在桌子上的素描像落在了手边,叫那邪祟转移了些视线,靳寒庭收了手拿起了地上的画。

    ——这种作画方式他之前并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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