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几人商议, 由温敛故去寻江月蝶,其余几人先去修整以及联络官府。等一切事了,大家在月溪镇上见。
当然,这一切其实温敛故并没有参与讨论, 他问慕容灵要过了那引阵的符箓就离开了。
临走前淡淡道了声谢, 倒是把慕容灵吓得连连摆手。
她也是提出这想法后才想起来,楚越宣有说过他的师弟是个符箓布阵的高手。更何况, 在傀儡师一战中, 慕容灵也见识过温敛故的实力。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又为什么会需要她出手引阵呢?
“口是心非呗。”
韩风眠清点完地上白家人的尸体后, 转身对着慕容灵神神秘秘地开口:“我猜这温公子啊,要不然就是和江小姐闹了别扭, 不肯服软—啧, 这还是好的呢!”
慕容灵连忙追问:“还有别的可能?”
“当然!”
韩风眠笑着勾上了楚越宣的肩膀,回头对着慕容灵眨了眨眼睛:“还有一种可能啊, 就是咱们这位惊才绝艳的温公子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所以才要找个合理的理由骗自己。”
明明都惦记成那样了, 还非要说什么“她急着找我”。
若非时机不对, 韩风眠当时简直都要笑出声了。
不是他说,京城里的那些小娘子喜欢起人来,都没云重派的这位温公子别扭。
韩风眠一想起温敛故最后那句“她怕黑”, 浑身就冒鸡皮疙瘩。
这一次倒不是被吓得, 纯粹是被腻歪的。
小情人闹个别扭, 找起人来都要展示一下自己的“结发”,哪有这样的?
罢了罢了,人家郎才女貌, 他们可别掺和。
韩风眠口中又“啧啧”了几声,拍了拍楚越宣的肩:“行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解决的。”
从温敛故离开起,楚越宣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格外严肃,再也没有了往日多情含笑的神情。
看出了朋友的嬉笑之下的关心,楚越宣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只是有些没想通。”
他如何不担心江月蝶呢?这几日的相处,楚越宣早就将江月蝶当做是邻家的小妹妹一样看待。
楚越宣向来有责任感,连路边哭泣的陌生女子都要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此刻江月蝶生死不知,他又怎么能放下心来?
但同样的,楚越宣依旧不认可温敛故直接杀人的做法。
他下意识看向了慕容灵,嗫嚅了几下,才小声问:“阿雪,你也觉得我不该拦他么?”
从来沉稳英俊的面容,带着自己未察觉的茫然与胆怯。
慕容灵瞥了楚越宣一眼,转身往回走。
“我和白容秋有私人恩怨,你要是问我,我自然觉得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楚越宣垂下眼眸,意气风发的面容更显出落魄颓唐。
“……但若是不拦,你也不是‘楚越宣’了。”
这话音量并不算大,楚越宣却听得字字分明。
那双星眸倏地亮了起来,楚越宣抬起头,面上的迷茫一扫而尽,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倘若他是有尾巴的妖,此刻怕是尾巴都要摇断了。
不远处的慕容灵停下脚步,转过脸没好气地说:“还不快跟我一起去官府澄明事实真相?难不成还真要看你的师弟被通缉么?”
楚越宣赶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旋风似的跑到了慕容灵身边:“马上!——走,我们一起去。”
“你急什么!楚越宣,你别踩我裙子!”
“诶?我、我不是故意的。”
……
另一头,被困在树林中的江月蝶情况算不上好。
但也没有最初预料的那般糟糕。
在蓝衣公子开口的刹那,就有很长的一截枝木从身后将江月蝶整个捆住,身后的大树轰然洞开,江月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四肢就被紧紧缠住。
枝干意外地没有什么攻击动作,一缠一抛,把江月蝶扔到了蓝衣公子的身边。
就是摔得怪疼的。
江月蝶都快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被摔了。
她试探着扭动了一下手腕,又动了动脚,确定自己起码没有骨折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实在抱歉,在下并非有意,而是另有缘由。”蓝衣公子小声道,“姑娘跟在在下身边,远比独自一人出去要安全。”
江月蝶沉默。
古往今来,普信男都好恐怖啊。
面对蓝衣公子满面的歉然,她身心疲惫,懒得搭理。
即便这蓝衣公子面容算得上俊秀,手也凑合,但智商太低,江月蝶生怕她说句什么,又被这人喊出来。
事到如今,唯有祈祷她的小伙伴们足够靠谱,能快些找到她。
然而江月蝶不搭理,这位蓝衣公子却没有停下话。
不用江月蝶开口,这人已经自己将身家报了一遍。
他自称姓闻,名长霖,是家中独子,上下都没有兄弟,只有三个姐姐,大姐已经出嫁,二姐正在备婚——
嗯?等一下,闻长霖?
江月蝶眨了下眼。
这几日大家都忙着搜集月溪镇的资料,她虽然懒得外出探查,但凭借一手优秀的整理规划能力,帮楚越宣把收集到的资料大致分门别类地理了一下。
这其中,就有提到月溪镇的闻家。
靠着几个祖传的宝物和秘法立身,没几十年就成了在当地有名的家族。
趁着身后的树干没有动作,江月蝶无声无息歪过身体,踹了闻长霖一脚:“你是月溪镇的?”
声音放得极轻,几不可闻。
闻长霖被这脚踹的一愣,在家中可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抬起头正要指责,撞进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闻长霖又心头一软。
好漂亮的眼睛,和家中女子完全不一样。
“是,我是月溪镇闻家,所以姑娘别——”担心。
然而闻长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道约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树枝大力抽打在肩上,‘啪’的一声,听得江月蝶都跟着一抖。
哪怕不听声响,光从闻长霖在地上连着翻滚了三四圈来看,这树枝的力道抽人的力道绝对不小。
江月蝶看得十分过瘾。
树妖大哥,可以再用力些!
一边在心中给树妖大哥鼓掌,江月蝶一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默默向后靠去,祈祷这位暴躁的树妖大哥千万别发现在自己。
然而江月蝶今天的运气注定不太好。
怕什么,来什么。
“嘿嘿,我原先以为今天能捞到一个公子哥儿就算不错,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美人。”
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嗓音在树林里从中以环绕的方式响起,配合着树木簌簌作响。
氛围已经到位了,哪怕此时再突然跳出一个女鬼,江月蝶也毫不奇怪了。
她木着脸,看着面前一根极长的枝干骤然凸起了一截,在这一截旁边又陆续长出了四根粗细不同的枝干。
江月蝶看了半天,才明白这大概是树妖化出来的手。
现在,这个奇怪的东西正向她伸来,似乎是打算覆盖在她的脸上。
救命啊!
她从未见过这么丑的手!
“啧啧啧,真是娇嫩的脸啊,想必平时也养的很精心吧。”树妖哥‘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姑娘,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到我无稽山的树林里?”
粗糙的质感擦过皮肤,像是要直接破开血肉。
火辣辣的触感从皮肤和肩膀上传来,江月蝶毫不怀疑自己的脸上也有了好几道血痕,不等她开口,面前骤然飞过了一个木刻的脸。
五官歪七扭八,鼻子成了眼睛,眼睛成了嘴巴,嘴巴长在了耳朵上。
对于这样的丑东西,多看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江月蝶缓缓闭上眼,衣袖下的手捏紧。
她身上,还有最后一张符箓。
不是什么能毁天灭地的引雷符,炼火符,而是温敛故随手画的一张护身符。
只希望这人的护身符,能和他本人一样凶残吧。
江月蝶闭着眼,等待着最后一搏。
树妖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的‘咯咯’笑起来:“是走丢了吧?你的家人一定很着急——不过不要紧,等我换上你的皮,再去找他们,你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了。”
……这倒不一定。
脑海里闪过温敛故砍纸扎人的画面,江月蝶心中默默道,更大可能是你被灭的连渣都不剩。
一边目露垂涎的摸着江月蝶的脸,树妖口中也没停下抱怨:“哼,都怪那东西!硬生生占了山下的庙,现在在无稽山行走的人类越来越少了,连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好久没有新衣裳了。”
树妖喋喋不休了许多,又目光垂涎的落在了江月蝶身上:“真好看啊,这张皮披在我的身上,定然也会很美——啊啊啊啊啊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姑娘小心!”
一阵疾风从耳旁呼啸而过,鼻尖充斥着血腥味儿,身体快过脑子,在感受到腕上的被绑的地方松开后,江月蝶火速向后翻滚,睁开眼时,就见闻长霖挡在她的面前,回过头的面上写满了焦急。
“这妖物中了我的符咒!事不宜迟,我们快借此机会离开!”
话音未落,江月蝶就已经撒丫子向远处跑走,与刚才躺平等死的状态完全不同。
闻长霖一愣,写满了焦急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这姑娘鲜活极了,和家里死气沉沉的姊妹完全不一样。
倘若近些时日一定要结亲的话,闻长霖希望是这样的一位姑娘。
“姑娘慢些!”闻长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江月蝶身边,“姑娘可知道如何下山?”
江月蝶本不想搭理他,闻言脚步倒是慢下来了一些,眼神游移了一霎。
被他猜准了,江月蝶还真不认路。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闻长霖对江月蝶多有关注,此时见她脸色微变,脚步也慢了下来,急忙开口道:“我常年来无稽山,对这山里的情况还算熟悉,姑娘可以跟着我走。”
除此之外,江月蝶也别无他法。
她抿了抿唇,刚从树妖手中逃脱的喜悦散了些许,难得对于自己是个毫无灵气的普通人这件事感到烦躁。
若是她也会画符引阵就好了,起码在遇见突发事件时,也能有些安全感。
万幸,闻长霖没有骗人,他确实对这里的路很熟悉,七拐八弯的就带着江月蝶下了山。
闻长霖擦了下脸,抹去一路尘土:“这是我幼时在外玩闹时发现的小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呢!”
江月蝶夸赞:“闻公子未雨绸缪,实在有大才。”
天色渐晚,月色初现,光影明灭间,空气都似乎被落下的残霞染上温度。
闻长霖面上燥热,红着脸看向了江月蝶:“还不知姑娘芳名?”
江月蝶手腕脚踝俱是肿痛,无精打采地回应:“我姓江。”
闻长霖立即伸手要扶,被江月下意识蝶避开,他面露失望之色,颇有些手足无措:“在、在下没有孟浪之意,江姑娘莫要误会。”
“抱歉,是我不习惯别人触碰。”江月蝶无奈地看着闻长霖,“不知距我们下山还有多久?”
“还有——不远了!”闻长霖伸出手遥遥一指,振奋道,“那是我闻家家徽!”
江月蝶:……!
她顺着闻长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前方有点点的火光,还有些嘈杂的人声。
闻长霖当即想要上前,江月蝶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了回来。
“别着急。”江月蝶对他比了个手势,“先听一会儿。”
她拉着闻长霖的衣角,两人躲在了树后,闻长霖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几秒后面露喜色。
“是李嬷嬷的声音!”他欣喜地回过头,“她从小将我带大,我绝不会认错的!”
说完这话,闻长霖顿了几秒,看着江月蝶惴惴道:“江姑娘,你、你若是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先随我回闻家,再做打算。”
江月蝶发誓,她本是想要拒绝的。
只是就在她打算拒绝的那一秒,脑中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机械音。
【请取得任务道具·闻家玉扳指,并佩戴三日】
【若失败,则视为自动放弃归家心愿】
草!
又来?!
狗系统你还真是不做人了?
江月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系统暴打一顿。
可惜她现在受制于统,只能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然后对着闻长霖大义凛然地一挥手:“走!回闻家去!”
闻长霖的表情微妙地卡顿了一下。
话倒是说得没错,只是这气势……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去把他闻家烧了一样?
但闻长霖很快反应过来,江姑娘这是答应了!
他不禁面露喜色:“江姑娘这边请!”
江月蝶点点头,可心中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没走几步路,江月蝶忽然回过头向他们原先藏身的小树林望去。
树影横斜,月落乌啼,依旧是一片森然。
闻长霖见状有些疑惑:“怎么了?”他顺着江月蝶回头的地方望去,“江姑娘别怕,那些树妖被我的符箓困住,暂时出不来,我们快些离开便是了!”
好像确实没什么特殊情况?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
江月蝶摇摇头,回过神来:“没事,只是方才好像听到了一些声响。”
她耸了耸肩,走到了闻长霖身边,随口敷衍:“大概是之前被树妖吓到了,有些疑神疑鬼的。”
闻长霖很是喜欢看她鲜活的模样,也不觉得江月蝶多事,反而纵容道:“江姑娘性子谨慎,这是好事。”
他笑起来时温文尔雅,有几分书生意气。
和某人有些像。
一边引着江月蝶向前,见她一瘸一拐,闻长霖不免心疼:“江姑娘怎么会误入这片树林,可是与家人走散?”
他微微皱眉时,也有些像那人,江月蝶想。
倘若不是见过温敛故,她恐怕也会赞叹一句“君子如玉”,只可惜珠玉在前,反倒显得东施效颦。
江月蝶摇摇头,挪开目光:“不是走散。”
生怕闻长霖还要追问,江月蝶乜了他一眼,顺口胡诌:“我是来扒树妖皮的。”
闻长霖:“?”
“本想把它扒皮烧会做成那个什么‘枯木枝’,谁知道马失前蹄,不小心被捉住,差点被它扒了皮。”
闻长霖:“!”
擦了下额角的汗,闻长霖眼中光芒更甚:“不愧是江姑娘,就是这样胆大心细!”
江月蝶:“……”
这下轮到她无语凝噎了。
先前江月蝶只是觉得这小伙子有点不太对劲,所以打算说点凶残的吓退对方。
结果怎么这人好像对她更热情了?
江月蝶面色古怪。
人的喜好,还真是多种多样啊。
……
晚风吹过,为着分外闷热的暮秋之夜增添了一份凉意。
高耸入云的树木原先连天空都敢遮蔽,此时却不知为何,褪得一干二净,那些枝干上的倒刺也收敛起来。
乖顺的好似方才的张牙舞爪从未出现过。
江月蝶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身后的树丛里确实还有人。
身着白衣的公子低声呢喃:“树妖……的皮么?”
指尖夹着一枚蝴蝶兰的发簪,在树干上轻轻划过,那破开的树干竟然流出血来!
白衣公子半垂下眼眸,低声笑了起来。
一声刺耳凄厉的尖叫响起,空气灼热似火,原先以为可以躲避的树妖们不再想着逃离,四面八方而来,狰狞着向站在中心的白衣公子袭去。
分明是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公子依旧闲庭信步般怡然自得,好似周遭的一切威胁都不过尔尔。
不配被他放在眼中。
暗处中一只树妖悄无声息地伸出了枝干,打算来一个突如其来的偷袭。
它是这些树妖里的老大,从来都是它先动手取走最喜欢的部分,其他树妖才能分食剩下的残羹。
碗口粗的枝干无声无息地朝着白衣公子移动,在最后半寸时倏地袭去!
“啊啊啊啊啊——!”
本以为是必胜的袭击宣告失败,树妖察觉不对立即想要退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妖力牢牢的吸住。
不止是它,周围的所有树妖都不能再有任何的移动!
为首的那个树妖惊声尖叫起来:“你和先前那个女子——啊啊啊大人恕罪!大人饶命!”
衣袖下的手青筋突起,瞳孔逐渐染上了血色,银白色的丝线在他的指尖环绕,又隐隐蔓延出去,将那些树妖悉数缠绕。
听见树妖的话,温敛故眼中的血色淡了些。
他微微勾起唇:“她还说了什么?”
为首的树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它颤抖着枝干:“没、没说什么!”
树妖顿了顿,瞥见了对方恹恹的神色,想着自己与他同为妖族,小心翼翼地解释:“先前、先前我将她捉来,本是看中了她那一身的好皮……”
“大人明鉴!我、我没有动手!那小姑娘身体里有您血液的气息,我——”
树妖的话没有说完,就瞪大了眼睛。
顷刻之间,它化为了灰烬。
“我不喜欢别人叫她‘姑娘’。”
温敛故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扫了一圈周围的妖物。
“继续。”
一片死寂,没有一只妖敢应声。
温敛故微微拧起眉,抬手飞出折扇,瞬间又有三只树妖被削去了半边妖身。
鲜血喷洒,落在灼热的枯木枝上,顷刻干涸。
这下谁也不敢沉默,争先恐后的开口。
“我、我感知到过她的气息!”
“她是用蝴蝶兰割开手中绳子的!”
“……下山时,我看到那个人类男子一直在和她说话!”
人类男子。
和她。
听起来那么的相配,有那么的……令人不悦。
温敛故垂眸看向了那枚蝴蝶兰的发簪,发簪尖端还有点点暗红色的痕迹。
是她的血。
心口愈发闷堵。
温敛故方才看见了江月蝶,却没有拦下她。
他本以为这是第三种解决方式,让江月蝶离开。
不在身边,就不会影响到他。
但现在,温敛故却发现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江月蝶不在,但他的身边却都是江月蝶。
她的发簪,她的言语,她的举动。
就连今夜的月色,都像极了那夜她笑起来的模样。
温敛故心口愈发闷堵,血液冷凝又沸腾,脖子与手腕上的银色愈发明显。
温敛故立在原地,歪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绑在树妖们身上的银色丝线松开了许多,狡猾的树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第一个树妖操纵着妖身迈出小小一步时,锋利的白光从面前闪过,下一秒,将那截枝干就与它的身体分离,迅速干枯,再也没有了回还的余地。
要知道,树妖的生命力就体现在它的枝干上,倘若所有枝干都消失了,那他们就离死去不远了!
若再不搏一把,百年修行便要毁于一旦!
树妖们不再隐藏,霎时间所有妖力全部向树林中间的白衣公子袭去,咒术裹挟着妖力呼啸而过,在晚风中狰狞着盘旋。
温敛故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眉眼弯弯。他从不压抑自己,想笑出声,便真的笑了出声。
轻柔的笑声在幽深寂静的树丛中回荡,空灵之中还带些许的诡谲。
衣袖下手腕翻转,折扇飞出,锋利远胜刀剑,鲜血淋漓间,温敛故唇边的笑意却慢慢地散开。
还是不对。
心口的郁气不但没有散开,反而愈加浓烈。
温敛故停下手,仍由那些树妖的哭喊回荡,他不再去管,而是垂眸看向了掌心的那枚簪子。
修长的手指落在了靛蓝色的蝴蝶兰上,沿着边缘轻轻地勾勒出了花朵的轮廓。
被珠宝玉石堆砌而成的簪子尤胜活物,哪怕雨花镇酷爱养花的掌柜,瞧见这蝴蝶兰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在阳光下栩栩如生,在黑夜中泛着珠光,无一处不写着美丽,无一处不显着精致。那日店铺的老板曾拍着胸脯夸耀,这簪子呀,哪怕放在珍品奇多的皇宫内院,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温敛故凝神瞧了半晌,忽地一笑。
不及她送的那朵。
也远没有她好看。
指腹不知何时已落在了发簪尖端,温敛故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手中猛地用力狠狠一刺。
尖端刺入皮肉之中,顷刻间,鲜血喷洒在了发簪上,和她的血痕黏在了一起,又慢慢地将她的痕迹包裹。
心头微微松开,温敛故轻轻地笑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带上她想要的枯木枝。
然后,去找她。
江月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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