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师撂挑子不干了。
她认为沈青时侮辱了她。
对此，沈青时很是费解。
但许飞很生气是真的。
她收拾着桌上摆出来的梳头工具，几乎是用砸的力道扔进工具箱的。“哐哐”砸了好几分钟后，终于收拾完了。也不管里面摆放的整不整齐，就强行按上了工具箱的扣子。
许飞把工具箱背到肩上，面红耳赤得瞪了沈青时一眼，转身就走。
在所有的注视下，许飞跺着地的往外走了两步，就又退了回去。
只见许飞在沈青时面前站定，用那双已经气到血红的眼睛瞪沈青时。
这天雷滚滚的架势
要打架？
沈青时的脑回路还在许飞说被侮辱了这话里。
她寻思了半天也没寻思明白，到底怎么就侮辱了？
想的太入神，她都没察觉到许飞又折回来了，被手臂突然传来的力度吓了一跳。
沈青时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程鑫拉到了身后。
又看程鑫像是老母鸡护崽儿似的，挡在了她前面，仰头警惕的盯着许飞。
沈青时简直要苦笑不得了，她碰了碰程鑫的手臂，想说她能应付，前面的人立刻回头，眼神告诉她：不要怕我保护你！
沈青时：差点儿感动懵了。
但许飞只是抬起手，眼睛无比复杂，有委屈有愤怒。
她指着沈青时，像是酝酿了很久，终于鼓足了勇气，才嘶声怒吼道：“沈青时你只是个小情妇！别真当自己是正牌夫人！”
她声音大的有些震耳朵。所有人一秒整齐噤声，然后视线又齐刷刷的转向沈青时。
被叫小情妇没什么新奇的，但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嗯，很刺激。
沈青时后知后觉的从肺里笑出声来，她看着许飞消失的方向，缓缓皱起了眉。
——确实不是正牌夫人啊！
室外，场务还在招呼大家来喝咖啡，声音响亮透彻。那场务大哥大概是被沈青时收买了，边吆喝着让人来领东西，还不忘叮嘱大家喝咖啡的同时，记得念着姜老师的好。
寂静如斯的化妆间里，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又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说话间，还若有似无的瞟着沈青时的方向。
“我觉得那化妆师说的没错。”
“对啊对啊，她凭什么擅自做主换化妆师啊！太过分了！”
“我听说是她缠着贺祈年，要不为啥贺祈年从来都没承认过她。”
“就这样她也敢这么嚣张吗？”
“你懂什么，肯定是趁着得势可劲装逼啊！”
“哎哟喂”
化妆间就那么大小的空间，他们声音再小也多少能听到些。更何况有些声音并没有刻意要收敛的意思。就好像是故意说给沈青时听的，大有借着给化妆师鸣不平的意思，揶揄沈青时是小情妇。
沈青时才关心那些。
她正着急找新造型师接班呢。
刚才那事是她的问题。她原意只是想让那造型师端正下态度，不要搞得姜亦舟很好欺负似的。哪知话还没说几句呢，人家直接心态爆炸了，剧组混得就这么经不住打击？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烦，手上打字的速度就跟着变得更快了。
那些砕道她真没听进去，但她打字时脸上的表情会随着心绪不同，时不时就露出些许焦虑来。这本是她的个人习惯，却让旁人误会了——他们以为沈青时不爽了。
她不爽，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的心里，就痛快了。吃瓜更起劲了，连带着窃窃私语也就更大声了。
娱乐圈的女人也就这点追求了。
沈青时等信息的空隙，偶尔听了两句，默默在心里吐槽了句。
这些人每次八卦全是这些，就不能说几句新鲜的？沈青时挨骂多了，心里承受能力绝对钢铁打的，一般吐槽都入不了耳。
她无语的失笑一声，转头就又漠不关心的继续忙去了。
她这一笑不打紧，愣是把程鑫吓了一跳。程鑫不知道沈青时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以为她真跟那些人吐槽的那样——深受打击了。
程鑫看着沈青时，抬了好几次手，试图想安慰沈青时，但沈青时忙的根本没给她安慰的机会。
纠结之后，程鑫惆怅的望向姜亦舟，想跟老板求助下——接下来该咋办。
姜亦舟适时抬头，跟程鑫对上视线的瞬间，就看到对方的脸立刻拧到了一起。
程鑫眼神委屈的问：姜哥，咋整啊？
姜亦舟面无不变，摇摇头。
程鑫觉得完蛋了。
造型师走了，今天难道要放谭导鸽子？
想到谭唐那只用嘴就能骂死人的架势，程鑫吓得立刻缩起脖子，又把视线落回到了沈青时身上。
恰好沈青时刚回完信息，抬起头来。
她看到程鑫那副苦瓜脸，疑惑道：“怎么了？”
程鑫怔了怔，心想她居然还问她怎么了？
程鑫以为沈青时气蒙了。
她凑到沈青时身边，小声哄道：“沈经纪，你不要生气，那个造型师之前说话就不好听。”
沈青时对她说的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哦”了声，嬉皮笑脸的扯了扯嘴皮。
她收起手机，站起来，说：“新的造型稍后就到了。”
程鑫仰起满脸震惊的脸，这么快？
沈青时看了下时间，又说：“鑫鑫姐，您去帮忙取下盒饭了吧。”
刚精力太集中，都没注意到时间，现下已经十二点半了。
程鑫惊讶片刻后，又看向没事儿人的沈青时。心里很懵，这人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她嘴巴张了张，看着对方好像确实没射门事，也是纠结了半天，又把满腹的话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应了声“马上”，便出门去了。
等人走后，沈青时重新坐了回去，才发现姜亦舟正看着她。
她恍惚有种错觉。
姜亦舟这会儿眼神怎么跟昨天不太一样呢？
她傻乎乎地认为，那是姜亦舟对她工作能力的欣赏。
她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姜亦舟一愣，根本不想理她。
沈青时洋洋得意的翘着下巴。
“我不是说了么，我能做的还有很多呢。感动不？”
姜亦舟鼻息间哼了声，“幼稚。”
沈青时不以为然的“哈哈”笑了两声。
她笑了会儿，问：“姜亦舟，你饿了不？”
姜亦舟低头看剧本，看都没看她的摇摇头。
沈青时开始从包里翻吃的，挨个拿出来问姜亦舟吃不吃。姜亦舟不理她，她也不嫌烦，继续翻，继续问，被拒绝后就再换一个。循环往复，喋喋不休。
她把报零食名字朗诵得跟唱歌似的，三四分钟了，没完没了。
姜亦舟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被沈青时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像个工具人，等着吃等着喝，等着被安排最好的造型师。
他似乎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但他还是心烦。
因为太吵了。
桌上的那杯黑咖啡里的冰块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透明的杯子外壁满是水汽。
沈青时抽了张纸巾，包裹在杯子上，端起来喝了一口。嘴里砸吧两下，发现味道不对又给放了回去了。她用那张包杯子的纸擦了擦手指，突然笑了笑。
姜亦舟面色微沉，看她这幅神情变化，心里微微不解。
这女人突然感伤什么呢？
沈青时突然说：“姜亦舟，您觉得我侮辱她了么？”
姜亦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却也认真想了想，随即摇头。
那些话确实不好听，倒是也没到侮辱的地步。
两人想法难得达成一致了，沈青时笑意更浓了。
她又把那杯索然无味的咖啡喝了一口，这次味道居然变得不错了。
沈青时单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是吧，我也觉得我没侮辱她。”
姜亦舟顿了顿，心里又有些想法。
可他没说出来，沈青时却看出来了。
于是她就替他说了：“姜亦舟，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让着她，哄着她，不该惹这个麻烦？”
哄着让着这种词，出现沈青时嘴里，总觉的不对劲。
姜亦舟看她一眼，只答了最后一句。“确实不该。”
沈青时用手心托着下巴，说话时脸一上一下的起伏着。发音不怎么标准，姿势还有些搞笑。
她维持着那样的动作，看了姜亦舟一眼，突然笑了。
然后又很正经的说：“我本来也没想怎么的。我只是想跟她讲讲工作的规矩的。这个项目还要两个月，如果她态度不端正，以后有的是架要炒，还不如开始就把话说清楚。”
顿了顿，叹口气继续说：“我没想到她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差，随便聊几句就受不了了。”
说到这里，沈青时回忆了下当时的对话内容。
好像是造师挑衅在先，她反击在后吧？
那这么说，她也没错吧？
在娱乐圈，软弱就要挨打，沈青时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几年，她活的像个战斗机，想要的就争取。脾气上来跟人争论时，就像是在吵架。所以外传那些谣传她嚣张跋扈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她不怎么在乎这些，可争执对象说被侮辱了，还是头一次。争的目的是各取所需，牵涉到侮辱那就不单纯了。刚联系统筹安排新化妆师的同时，她还想了是不是自己把话说重了。可想来想去，她也没觉得哪句话带有侮辱成分。
沈青时心里想着事，说完那番话就没再继续开口了。
姜亦舟安静听完，顺着沈青时的话陷入沉思，若有所思的揉了揉手指关节。
他得承认，沈青时做的没错。尽管他不喜欢，他也没资格说什么，就好像他不想她做他的经纪人，她还是做了那样。
沈青时眼睛盯着某处开始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的窃窃私语小了不少，开始各忙各的了。
他们八卦了半天，当事人却置若罔闻的完全没反应，他们也就没了兴致。
从姜亦舟的角度看沈青时，只看到她瘦到不行的侧脸。
她手指很细很长，手心撑着脸，指尖几乎勾到眉毛了。
她的指甲修剪的很短很圆润，甲床里隐隐红色和她脸颊的红晕映衬着。
姜亦舟看沈青时的指尖突然在眉尾的地方摸挲了两下。陡然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小浅浅的人字疤痕。
那疤痕存在的时间应该很久了，已经很浅很淡了。只是微微一丝凸起，平时隐藏在眉毛里几乎发现不了。
小小的人字疤痕
姜亦舟隐约想到了什么。
“哐当”一声巨响应地而起，吓得屋里人一阵哆嗦。
众人视线望过去，就看兰溪正双臂抱在胸前站在门口。
她是在酒店做好发型过来的。头顶横插着两个巨大的金色步摇，步摇的摆坠被密封袋包着，逆着光微微反射出些许金闪。
她的助理唐笑笑，此刻正在站她身后收着那把黑色巨大的遮阳伞。
兰溪把墨黑色的口罩从脸上拿下来，素颜的皮肤也很好，亮白有光泽。
兰溪进屋后迅速暇起眸子，往屋里扫视一圈，所有的目光又齐刷刷的回归原处。
截止到兰溪出现，与她相关的几个微博话题，已经在热搜挂了超过16个小时。虽然屋里这些人对兰溪那些事都心知肚明，却也不妨碍他们看好戏吃大瓜。
相比较沈青时，他们更讨厌兰溪。毕竟沈青时只是个经纪人，与他们没有利益上的牵扯，而兰溪和他们一样都是艺人。沈青时那个小插曲之前，他们讨论的异常热闹，这下热搜当事人来了，他们却不敢像刚才吐槽沈青时那样吐槽兰溪了。
兰溪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傲视群雄，完全不把这些八卦小杂碎们放在眼里。
她女王似的冲屋里人冷哼一声，众人顿时感觉后脖颈一冷，大气都不敢出了。
女王今天的穿搭十分少女，纯白色连衣裙，脚上踩了双没后跟的帆布鞋。但外表再少女，身段却依旧女王，往自己位置上走的时候，上身都是微微后倾的，鼻孔朝天。
兰女王的助理服务到位，立刻小跑到兰溪停住凳子前面，抽纸擦干净凳子，然后才示意女王坐下。
这显然是常规操作，除了沈青时外，大家都见怪不见了。
沈青时扭头看了眼姜亦舟，对方安静的像是融入了空气。
自从兰溪进门，姜亦舟就没从剧本上抬起过头，跟兰溪更是谁都没看谁一眼。
兰溪这会儿坐的位置是姜亦舟是背靠背。只要抬起眼皮，就能互相看到对方那种。
沈青时透过镜子看了兰溪，哪知兰溪正巧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对视的片刻，空气中似有阴云飘过。
当然，只是兰溪单方面的冒出来的。
沈青时礼貌的冲她颔首，对方却是翻着白眼冷哼一声。
随即兰溪歪了歪头，嘴型说道：“你看热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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