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秋狝回宫之后,皇帝不仅夜以继日的批阅折子,还调查处理了鄂尔泰朋党之案,实在有些心力憔悴。
话说,黄廷贵是皇帝器重的大臣,素与鄂尔泰不合。
鄂尔泰却趁皇帝秋狝之际,抓了黄廷贵的小辫子,以最快的速度对他进行了打击,并赶在皇帝回京之前做出了“降二级调用”处理。
鄂尔泰本以为,皇帝远在北古口,蒙混过关不在话下,谁知被心细如发的他发现了其中的蹊跷,组织调查之后便下令:“将办理此案之大学士鄂尔泰等人严行申饬”。
这是皇帝即位以来给予朝中重臣最严厉的一次处罚,让其从此谨言慎行,欲杜绝一切朋党营私的企图与行动,他要昭告天下:自己将“子承父业”的继续严惩朋党之风,无一例外。
待一切尘埃落定,回到正轨,皇帝才恢复了每三日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的惯例。
当他到寿康宫给太后匆匆请安之后,才想起安勤来,如今回宫已一月有余,再见一面已是难了。况且,这紫禁城里里外外的规矩多,就算两人见着了,无非也就是那两句请安的套话,怪没意思的。
皇帝还挺怀念围猎的日子,总有人陪他说话、赏月、品茶,那时他觉得两人越来越亲近,但如今回了宫,却又是越离越远了。
他思忖着:直接把她调到御前伺候是不妥,祖上的规矩从来是不让汉人当近身宫女的,当皇帝的可不能带头坏了规矩。但,是否可以先调到御茶膳房来奉茶?至少每天还能见着人,以后该怎么办再说。
皇帝其实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就要每天见人呢?他不过是觉得,把安勤调到养心殿的御茶膳房当差,眼下就是上上策。他想着,明早跟太后请安时,不妨把这个事提一提。
卯时初刻,皇帝到寿康宫西暖阁候着,见太后精神矍铄的从里间走出来,便迎上去请安道:“儿臣给母后请安了!今日见母后精神甚佳!”
太后乐呵呵的坐了下来:“这回来大半个月了,也休整得差不多了。昨儿呀,勤儿给我做了盒黑发膏,涂在白发上居然就变成了黑发!皇上才觉得老身今日精神尚佳,没有老态了。”
“额捏何曾显老态了?历儿觉得跟十几年前一般,无甚变化!”皇帝最是孝顺,自他登帝位之后才能光明正大的孝敬母亲,以后的日子他更是尽心尽力,想要把之前二十多年缺失的母子之情弥补回来。
他听太后提到了勤儿,就顺道把昨日的打算说了出来:“母后,养心殿的御茶膳房最近缺了人手,能否调拨一个给儿臣差使?”
太后一听便猜到了其中之意:皇帝要人,自是叫内务府派人便可,这找寿康宫要人,就是早有看中的人了。
“皇上可是有看中的人选?”太后直接问道,“儿臣见有个宫女随猎时,在茶房做得尚可,”皇帝也不拿捏,直接就说了。
“皇上说的可是勤儿?”太后试探性的望了望皇帝,见他并不回答、只垂着眼、轻轻晃动着杯子里的茶水,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确实没错。
“勤儿自入宫一直待在大佛堂里,近些日子我也放了个宫女出宫,如今佛堂那边也只剩她一人了,先容我看看吧”。太后也没打算,这人到底给不给?想着等会见着皇后再商量这件事。
皇后来请安时,太后便和她说起了早上皇帝要人的事。这安勤若是放到养心殿去,虽说不是御前贴身侍奉,那也就是未明说罢了,况且,看皇帝这要人势头,以后要宠幸、要进位份,那是迟早的事。
太后想听听皇后的意思,这人能不能进后宫?若皇后觉得不妥,她也要想办法淡了皇帝的念头,是切不能生硬回绝!皇帝祖上的那些情种爷爷们,一但被情击昏了头就都成了痴儿,皇帝也是天生傲气、并不懦弱,指不定也能做出些离经叛道的事来,总之是不好办。
皇后听了却并不意外。
那年皇帝生病卧床、脾气暴躁,安勤能在御前陪了二十余天,而未受到任何责罚,已是意料之外。
她对太后说:“勤儿生性纯良,又知书达理,如若皇上欢喜,以后兴许能成为一朵解语花。儿臣觉得也未尝不可。”太后见皇后并不反对,就差小六子立刻去把安勤带来。
安勤正在屋里折腾新得的文房四宝,却被小六子急匆匆的带到了寿康宫,是满头雾水。
一进殿,她见皇后也在,便给太后和皇后跪安。
自秋狝回宫,安勤这是第一次见着皇后,不知为何她脸色灰黄,神情不振,并不如原来的春风满面,或许是后宫事务繁杂吧?
太后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勤儿,近日养心殿的御茶膳房正缺人手,皇后和老身都觉着你在茶房时做得很好,且把你安排去。”
安勤大呼不好!
在这诺大的紫禁城里,危机四伏,自己若是离了太后,那就是真的身无依傍了!大靠山没了,靠她这智商,下场必定会凄凄惨惨戚戚。
她毫不犹豫直接就双腿跪下,伏在地上哭了起来,她这是在为自己而哭!
一想到自己今后可能被虐、被害、永世不得出宫,她就悲从中来。
太后和皇后见安勤突然伏倒在地、痛苦不已,都莫名其妙,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秒。
待她哭了一阵子,太后才说道:“勤儿你且莫哭了,起来说话。”
安勤趁伏在地上痛哭之际,已迅速的捋清了思路:御茶膳房是万万不能去的!如果还要继续留在这宫里,她必须紧紧抱着太后这颗大树不能撒手。
她跪直了身子、擦了擦脸、极尽可怜之能是,哭诉道:“太后娘娘,可是勤儿做得不好?您告诉勤儿,勤儿一定改!”
太后与皇后相视一笑,原来她以为自己受到责罚,要被赶出寿康宫。
太后温和的安慰她:“没有不妥!勤儿自入宫以来,每日尽职尽责,深得皇后和老身的喜欢。这次差你去养心殿当差,那是信任你!”
等她话音一落,安勤又趴了下去,她声音虽柔和、但态度却铿锵坚定:“谢太后娘娘信任!勤儿自被师兄相救之日起,前程往事都模糊难辨,孤苦伶仃存于此世。四年前随太后娘娘来到宫中,便是心甘情愿一生侍奉太后娘娘和佛祖的,今生不再做任何念想。若太后娘娘不需要勤儿了,恳请让勤儿再回真如寺!”
安勤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太后动容,不禁心头一酸: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生存本已艰难,虽说现在皇恩欲宠,但毕竟圣意难测……她既一心向佛,自己又何苦硬推她入苦海呢?
她自己又何尝不知这庭院之深、后宫之苦。
“你且先下去吧!”那她再跟皇后商量一下吧。
待安勤走后,两人合计着,先由皇后立刻安排一人去御茶膳房当差,再让安勤不时的在皇帝眼前露个脸,缓一阵子再另做安排,指不定过段日子皇帝的新鲜劲就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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