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漫陆离的二十颗珠子上,倒映出二十张隋知的脸,她一眨不眨地盯久了,恍惚一瞬,对自己的脸感到陌生。

    她缓缓伸出手,极为克制地摸了摸上面的珠子。

    指腹划过古物。

    冰凉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发生。

    洽在此时,门把手咔哒向下,房门被人从外向内打开。

    蹲在地上的隋知先看见那双修长的腿,视线慢慢向上,看见谢徊的脸。

    四目相对时,她看见了他眼底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风起云涌。

    而他眼睛承载的波涛深海里,只有她这一艘小船。

    看见他,隋知把手里的梨花木盒托高了一些,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当初,你怎么想到要买这个?”

    灯光模糊了谢徊的轮廓,他斜倚在门框上,敛了嗓音:“因为你喜欢。”

    “……”

    好像是这样的。

    但又好像不是。

    严格来说,那天那么多件拍品,她只是对这条手串产生了某种说不清的情愫。

    真正决定要买的,是他。

    但是纠结这些事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是他买了,送她的。

    他们两个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谢徊跟她在某些事情上还是非常心有灵犀的,比如他这会儿过来找她,问她要不要上楼。

    那肯定,是要的。

    谢徊看见她把盒子放回抽屉的动作,转身前问了一句:“不喜欢了?”

    “喜欢!”隋知忙不迭答道,像是怕回答晚了就被他收回去似的,顿了顿,她又悄声补充,“但是太贵了。”

    动辄几个亿,在隋知的概念里,并不是可以随意佩戴使用的东西。

    谢徊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洗完澡还没擦干,整个人脉湿漉漉的,但手里的盒子倒一滴水都没沾上。

    他无意识地轻了语气:“戴坏了再买。”

    唔。

    送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送东西的人的看法吧?

    既然谢徊这么说了,隋知也就没负担的把手串拿出来,重新套在手腕上,滑溜溜冰凉凉的翠珠贴过手背,搭在腕骨上,美如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光是看着,就隐隐发醉。

    隋知情不自禁地拨弄了两下,跟在男人后面,上了楼。

    迈了几节台阶,谢徊才想bbl起来问:“看你一直没戴过,怎么今天想起来了?”

    隋知低头看了一眼手串,快速跨了几步,到他身边:“因为在梦里梦到这个了,然后就想起来看看,真好看啊。”

    说完,她就觉得那个梦也没那么玄了,现实中见过的东西,出现在梦里,再正常不过。

    谢徊勾了勾唇角,牵起她似有若无贴近的手腕,瞥了眼手串:“确实挺好看的,果然,美物还是得美人衬。”

    他用这么沉静的语气,说出这么撩人的话,在隋知本来就有歹心的情况下,她免不了内心一片涟漪。

    她七上八下地跟着谢徊一起进了主卧,看着窗外古树被月光投射出斑驳的树影,清晰地顺着窗户投进房间,好似一幅欲语还休的画卷。

    隋知挠了挠耳朵,趁谢徊进主卧洗手间的时候,悄咪咪过去,拉上窗帘。

    于是,等谢徊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穿着烟粉色吊带睡裙的姑娘,后背已经被水浸得几乎透明,长发和腰肢一同摇曳,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他捏了捏眉骨,无声轻哂,从后背环住她,唇瓣在她耳侧摩挲,不吝夸赞:“你好美。”

    隋知的心脏砰砰砰狂跳!

    过往不太平顺的生活,让她一直拥有极强的自制力,只有遇到谢徊,会让她无法自抑地失控。

    她咽了下口水,在他怀里转了个圈,两只手臂风情万种地环在他的脖子上,却又吻的纯真。

    安静无声的房间里,传出令人想入非非的绵润软音。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灼烧着她的脸颊。

    一切都水到渠成时,谢徊抱起她,轻而缓地放在床上,两条腿跪撑在她的腰际两侧,一点点倾身,哑声在她耳边问:“喜欢我吗?”

    隋知烫着脸,抓着睡裙边缘:“喜欢。”

    谢徊的意识在烧灼,却只是浅尝辄止地吻着她的耳垂,不依不饶:“有多喜欢?”

    “就……”隋知都快哭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喜欢过这样一个人,喜欢到,连我这个唯物主义者,都渴望与你有来生。”

    他的眼睛红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涌上来,心里是自虐的疼:“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曾经伤害过你,还喜欢我吗?”

    和从前一样,这一世偶尔出现的几个美好的时刻,都会在记忆涌上来的时候,如机/枪扫/射,分崩离析,血肉横飞。

    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隋知侧过头轻吻他的同时小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谢徊说:“喜欢。”

    学着他的问题,隋知也问:“有多喜欢?”

    谢徊缓声:“我不是唯物主义者,所以我连前生,都喜欢你。”

    隋知埋在他的怀里,闻着沉香气息,听到了来自心上人严肃而荒唐的告白,感受着如暖流的爱意流遍全身。

    “那,”隋知继续重复,“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曾经伤害过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他托高了她的头,不让半湿的长发bbl沾在床单上,免得她难受。

    隋知眨了眨眼,顺着他的动作,翻了身子关上床头灯,偷偷笑了:“那我也喜欢。”

    无灯的深夜,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害羞到手指蜷缩,思维横冲直撞,听过没多久的戏腔脱口而出:“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只听过一遍的唱词,被她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她是现实里情窦初开的隋知,也愿意成为戏里用情之至的少女。

    七情生动的婉转唱词,给静谧的黑夜装上暧昧迤逦的点缀,诱人晴动。

    脚踝被略粗糙的大手覆住,轻轻一拽,睡裙便和身下床单摩擦蹭至小腹上。

    她听他喑哑的嗓音在耳侧如蛊惑:“我想听在幽闺自怜后面的那句。”

    只听过一遍的曲子,却熟悉到仿佛听过成千上万遍,而他似乎比她还清楚这一点。

    他滚烫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褪去了她手腕上那条碍事的镯子,扔到地上。

    她的词断断续续,甚至连不上完整的一句:“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好。”他低声应下,以她的唱词为遮掩,藏着他的一夜混账。

    天旋地转,温柔永无止境。

    她头发下的床单,和身下的床单,结成一片又一片的潮湿。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唱词出自《惊梦》,晚一点二更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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