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这个女子相识在绮纨之岁。
当时,他们都是少不更事的孩童。
当时的他和现在截然不同,是个庸懦无能的孩子。
他是博父国大觋邓信之子,是十二巫祖中魁隗氏与后土氏的后裔,也是上古神氏族燧人氏与弇兹氏的后代。博父国与太昊国一样,乃盘古大陆上历史渊源非常久远的千古大国。
而他们氏族是现在盘古大陆上少数还保留着上古巫觋时代的传统习俗与制度的部落。
在他们国家中,巫觋大选历来以‘强’为尊。谁最能打,谁就能坐上帝位。
就拿近代才出的神农英杰榜来说。细数神农大陆上前百名最能打的人,百名中近七成的人祖上都有博父国氏族背景。可想而知,博父国的人有多崇武。所以在盘古大陆又有‘自古博父出武郎’这一说。
当然,这也跟他们所继承的上古神‘巨人’血脉有绝对的关系。
在盘古大陆芸芸巫民中有少数一部分的人他们除了有灵根,可修行术法外,还拥有一些特别的能力。这些个能力让他们异于常人、强于常人,能修行上古秘术。他们便是巫民所说的继承了古老神秘的巫神血脉的‘天选’之人。所以这些‘天选之人’一般就是氏族中的大巫大觋,联盟中的国主圣人,王朝的领袖。
这样一听,感觉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都唅着金汤匙出生,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他们就是金字塔的顶峰,享尽人世繁华与富贵。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天选之人,不仅有上天之子的含义,也有是神明在民间的分身这一说辞。他们能与天地神明沟通,是巫民们与上天沟通的窗口。他们在享受着至高礼遇的同时,也有保佑巫民平安康健、使天地风调雨顺的责任。
所以一旦发生巨大的天灾,那就是天选之人的责任。
巫民认为这些天灾一定是上天不满意他的‘孩子’,被惹恼了,所以降罪于人世。
为了平息神明的怒火,天选之人必须要回到神明的怀中,神明的体中,去受神明的教导,去‘重新做人’。
所以他们便成为了最高‘牺牲’。
而他作为博父国觋帝信的第五个儿子,母亲是太昊国瞿如氏少巫。
当年,他的父亲信还并未登帝,只是博父国的邓氏大觋。邓氏婚配于当时博父国的大巫戏器,辅佐于戏器,是博父氏的夫觋。
邓氏在神农王祀礼中见到他的母亲瞿如氏后便心生爱慕,在上巳节求爱于她,与她野合,他们爱火浓烈、在那个浪漫的时节日日共浴爱河,瞿如氏也因此也怀孕。
邓氏允诺于她,回到博父国后便休书于戏器,走婚到瞿如。瞿如氏满心欢喜,回到族中等待他的喜讯。但瞿如氏回族后怀孕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最后他们的事情被暴露,使整个宗族大怒。
因为自古婚嫁制中,巫觋之间的婚约必须要两氏族巫觋长宗合议后才能订婚。两族巫觋必须经过天定六礼合婚后才可生子。巫觋之间不可私自订婚,私定终生会被试为忤逆天意,会被上天降罪。更不可未婚先孕,不然此孩童将被视为‘不祥之子’,会为氏族招来灾祸。
而他就是这个‘不详之子’。
他的母亲被氏族宗亲逼迫打掉腹中孩儿,母亲誓死抵抗,在牢狱中日夜煎熬,等待邓氏来救她。她迟迟等不到邓氏,等来的却是她的往日姐妹挚友精卫氏少巫。
精卫氏助瞿如氏逃离开太昊国,也派人一路护送她去博父国找邓氏。
从此瞿如氏少巫因未婚先孕被贬黜,除去少巫之名。
他的母亲来到博父国,得知邓氏因戏器牺牲而登上帝位。
她来到帝信面前,与帝信相认。帝信喜极,全然不顾众臣反对,执意与她合婚。还因为她被瞿如氏除名而给她冠上新氏名噎鸣氏。
噎鸣便在帝信的宠爱下暂时安全的产下了他。
帝信远在之前就早与博父国中其他三个氏族的大巫合婚,并生下四子。
而好景不长,天生善良温柔的噎鸣根本斗不过博父国的女人。
就在这日夜的勾心斗角中,噎鸣心力交瘁,也对帝信心灰失望。她自知自己无能,心知大难将至,怕自己无法保护她的儿子,便书信求救于精卫氏。
果然,在他八岁那年,母亲因为被设计而沦为了天灾的牺牲品,当时北天鸣宫上下所有的司官都被牵连,无一幸免。她母亲为了救他,不让他轮回牺牲,命暗中培养的死卫将他送出宫去。
他们一路逃避追杀,来到了太昊国,他的人被精卫氏的人找到时全身是伤、九死一生。
他伤好以后,得知了他的母氏已祭天。精卫氏把他带到了他母亲的母氏瞿如氏。瞿如氏却不认他,说他是‘不祥之子’,把他拒于族外。
精卫氏怒斥瞿如氏毫无恻隐之心,从那以后精卫氏便把他留在了精卫氏中,收养为子,悉心教导。
他从小出生在博父氏中,与四个哥哥一样,继承了‘巨人’血脉。他们身体比常人长得快些,身型比一般人要大,且天赋异禀、力大过人,还非常好斗。因为他的母亲噎鸣氏被宗族除名,没有族谱。所以噎鸣和帝信的合婚在世人眼中只是走了个形式,而没有被宗族祝福,不算真正的成婚。所以他总是被他的哥哥们称为‘野子’,被他们各种打压、欺凌。
但因为母亲在博父国中没有靠山,对于这些欺凌,他只能隐忍。他不想给母亲招惹是非与麻烦。也因为他的野子身份,身边的人只是母亲安排的司官与奴侍,没有什么朋友。
长而久之,他便生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只有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会像正常孩童般说话,向母亲撒娇,逗母亲笑。
对他的父亲,他无法像其他兄长那样总是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去争取他的宠爱。因为他对父亲心有不满和怨愤使他根本不想和他的父亲多说一句话。他的父亲也不喜他总一副不爱回话、阴沉沉的性子。所以父子之间很少交流,他的父亲也很少来看他。偶尔看到父亲,也不过是因为他来看母亲罢了。
到后来,他和母亲一样,对他的父亲只有无尽的失望。
他留在了精卫氏后,精卫氏虽对他很好,给了他很多照顾和关怀,让他可以在精羽宫中的学社学习。但因为他‘不祥之子’的身份流言,还有他异于寻常孩童的体格,他开始被人排挤、霸凌。
他又沦为从前那个神憎鬼厌的‘野子’,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跟他玩耍。
但没有关系,他早就习惯了。
那天他在落日下的小溪边,看着被人扔进水中的书卷慢慢地随着水流远去,他的双手拽紧拳头。但任凭他如何克制忍耐,几滴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他脸上滑落。
“你在笑什么?”他身后突然一稚嫩嚅软的童声问道。
他连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
之见一身穿麻衣,编发有些乱糟糟的‘小乞丐’将自己的脸探到他的眼皮子低下。
‘小乞丐’脸上有些脏兮兮的,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眼中闪着点点星光。
“你在笑什么?”似乎是因为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小乞丐’又问了一遍。
他没有回答,转身欲离开。谁知这小孩一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
“你在笑什么?”这小孩执着地问道。
他想把小孩的手扒开,谁知小孩的力气意料之外的大,他碰到‘小乞丐’软绵绵的小手也不敢用力,把自己用力把伤到了。但这小孩实在难缠,刚掰开的手瞬间又粘上来。他左看看右看看,却四下无人,他无奈回道:“我没有在笑。”
“你就是在笑!”这小孩蛮横道,“你就是在笑就是在笑!”
“我、我没有……你松开……”他小心翼翼的挣脱他。
“你就是有!”小乞丐被他成功挣脱开,见他转身要走,突然腿和手都‘缠’上了他的腿。
他看着紧紧‘缠’他的腿的‘小团子’,真的是哭笑不得。他心中想这哪来的疯小孩,如此难缠。
“我没有笑……”他开始去解开小孩纠缠的手臂和腿。
“你就是有!就是有!”小孩不依不饶地喊道。
这真是他这辈子遇到过最荒诞的事情了,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好笑,他极为无奈的笑了:“行行行,我笑了,可以了吧?”
那小乞丐终于放开他了:“你看,你现在笑了吧?”
趁小乞丐放开手,他转身就跑。那小乞丐在他后头追着他,一边追一边喊到:“我让你笑了!你快给我钱!”
他虽然才九岁,但却比一般同龄小孩都要大个一些,这小乞丐自然是追不上他。不一会儿他就把小乞丐甩得老远。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小乞丐,之间那小乞丐破口大骂:“你大混蛋!大蠢蛋!你不给钱!你快给我钱买糖!”
他看着这不知道哪来的小疯子,破天荒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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