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的动作一向很快。
第二天中午，她便将表演课老师的联系方式推给了裴年。
“人家可是正经科班出身，在艺术院校授了许多年课的。”
裴年双手合十感谢，“小笙姐你的人脉真是太庞大了！”
林笙：“那当然。”
不过很遗憾的是，由于裴年的档期问题，这段时间都只能进行线上授课。
《明徽传》她的戏份马上就要杀青。
为了自己的表演不出差错，裴年再次研读剧本到了深夜，以至于回程那天她全程都是睡过去的。
到剧组的时候，正好赶上休息放饭。
许哲是第一个来找她的。
“可以啊裴女士，”他端着饭盒，跟个小混混似的走进来，“一鸣惊人啊！”
裴年坦然接受，“过奖过奖。”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许哲拖了把椅子坐到裴年对面，“你最近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主动找我对戏，上节目还那么拼。”
许哲再次发挥了他巨大的脑洞，“你不会是家里欠了高利贷，所以要挣钱还债吧？”
裴年气得抓起一包抽纸就往他身上丢，“别咒我了行吗？”
一旁的小橙和李好也跟着帮腔，“就是！许老师你可别乌鸦嘴了！”
许哲：“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他忌惮地看着她们仨，“省得你们一会儿合起伙来打我。”
裴年歪了歪头，嗓音轻柔，眼神却颇具威胁，“那怎么会呢？”
许哲吓得赶紧转移话题。
休息室内因为有他这个活宝，一时间全是笑声。
直到杭思嘉敲门进来。
裴年脸上的笑淡了许多，偏偏杭思嘉还看不见似的，笑盈盈地发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许哲：“没什么，就关心关心她的身体。”
“那好巧。”杭思嘉极其自然地在裴年身边坐下，“年年姐你现在好点没？”
裴年似笑非笑地反问：“我能有什么不好？”
杭思嘉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裴年打断，“我们很熟吗？”
杭思嘉错愕道：“什么？”
“我的意思是，”裴年表情漠然，“我们不是朋友，你也不需要三天两头来我这儿刷存在感。”
“可、可……”杭思嘉支支吾吾地，“我只是关心关心前辈啊！”
裴年：“关心完了，你可以走了。”
杭思嘉咬着唇，脸上有难堪，也有几分不可置信，她愤愤地盯着裴年，片刻后大力摔门离开。
许哲：“你和一18岁小姑娘生什么气，她惹着你了？”
裴年盯着门板，嘲讽地勾了勾唇。
这就是杭思嘉的过人之处。
她总是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用18岁少女的天真面孔来掩盖她肮脏丑恶的内心。
其他人不知道，裴年却清楚得很。
她和杭思嘉是注定要斗到你死我活的仇人，与其在那恶心自己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还不如冷冷淡淡，视而不见。
裴年没有搭腔，而是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
-
下午裴年照旧搬了小板凳坐在片场。
她认真观摩着其他人的表演，膝上还摊着个笔记本，时不时往上记点东西，认真的模样不像是个演员，反倒像个临近高考的高三学子。
路过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讨论：
“这是转性了？”
“又在立人设吧，也不知道是要装给谁看。”
“还能有谁，导演呗！”
“一天天地扒着人家，这是想要下部剧演女一啊？”
“……”
轻蔑刻薄的笑声清晰地扎进裴年耳朵里，像是裹满恶意的刀子。
裴年手上动作不停，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遇到不会的甚至还捧着笔记跑去询问导演。
高强度的学习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今晚没有夜戏，大家都早早地回了酒店，裴年却因为落下了一个东西而半途折返回来。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裴年单手握上门把，正要推开，一道熟悉的嗓音就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你说，她的改变是从医院醒来开始的？”
是杭思嘉！
裴年下意识握紧了把手。
紧接着，又有个男声回答：“是，前两天还找了表演老师，不像是装的。”
只听声音裴年就知道，里面的人——是李好！
她缓缓松开手，悄悄往旁边退了两步。
天色已经很暗了，夜晚的凉风从远处吹来，弄乱了她耳侧的碎发。
里头的交谈还在继续。
“你继续盯着她，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那钱……”
裴年半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曾经被她遗忘在角落的线索全都串联成线，渐渐组成最后的答案。
难怪，她回剧组时杭思嘉会第一时间知道。
难怪，李好取盒饭会那么慢，连回来的方向都是完全相反。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在给杭思嘉偷偷传递消息了。
他们在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裴年闭了闭眼，按捺下心里翻涌的怒气，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去。
……
李好一直磨蹭到十点才回来。
他晚上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又被冻得头疼，本想着舒舒服服的回酒店睡一觉，偏偏裴年又让他带水果回来。
艺人的房间统一安排在五楼。
李好上电梯时，还极其不爽地踹了下墙壁，“不就有张破脸，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
“敢使唤老子……”
他小声嘀咕着走到裴年门前，泄愤般地用力摁了两下门铃。
却许久没有人来开门。
李好低低咒骂了两声，刚抬起手，房门“刷”地一下从里面打开。
小橙板着脸，语气也很冲，“进来。”
说完，她扭头就走，也不管身后的李好是什么表情。
“诶你！”
李好大步追上，正要抓住小橙理论一番，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房间内气氛的严肃。
他的手僵在半空，一抬头，直直撞进了林笙冷漠的视线。
李好尴尬地咳了两声，将东西放到桌子上，“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
“李好。”林笙踩着高跟，一步一步走来。
她没有放轻脚步，鞋跟与地面相撞，清脆的声响仿佛敲在了李好心上。
“怎、怎么了？”
林笙眯着眼凑近，“你和杭思嘉很熟？”
李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被他强行掩盖过去，“小笙姐你说什么呢！”
“我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哪里来的熟不熟。”
说着，他主动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颗苹果，讨好地询问裴年，“老板说这苹果可甜了，年年姐我给你削一个吧？”
裴年的目光落到李好微微发颤的手上，淡淡回复：“你的手在抖。”
李好背上都出了层冷汗，但又不敢在她们面前露出端倪，“哦，我晚上喝了点酒。”
“喝多了头晕，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等李好半只脚都踏出门外，裴年才不紧不慢地叫住他，“我今晚都听见了。”
李好不可置信地回头。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听见什、什么？”
裴年依然坐在沙发上，她双腿交叠着，姿态放松，脸上却不见笑意。
她原本就是偏冷的长相，面无表情地看人时，总有种不近人情的睥睨，而此刻，这种感觉被拉到了极致。
“我只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我的消息传递给杭思嘉的。”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全都化为泡影。
李好站在原地，脸上闪过惊讶心虚羞愧几种情绪，最后通通变成了接受现实的坦然。
“对，我做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声，“但你知道又怎样，我大不了辞职跳槽。”
林笙：“做了这种吃里爬外的事，你还想在圈内混？”
“不止圈内，任何一个行业都容不下你！”
“怎么可能！”
李好疯狂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不可能的，她们一定是在故意吓唬他。
对！一定是在故意吓唬他！
“你觉得我们在吓唬你？”林笙双手环抱在胸前，不屑地笑了，“我当经纪人这么久，还是有些人脉的。消息一放出去，你觉得还有谁会要你？”
李好这下是真的慌了，他一手撑着墙，双腿控制不住地发软：“你、你们没有证据，污蔑，这是污蔑！”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小橙翻了个白眼，故意晃了晃手里正在录音的手机，“你可是自己亲口承认了的。”
李好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眼底布满了血丝。
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几个小时内，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裴年坐直身子，“我再问一遍，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好弓着背，浑身都是失败的颓然，“《明徽传》开机的时候。”
裴年和林笙对视一眼，后者了然地点头。
“明天你就离开剧组吧。”
李好：“不行，不行！我……”
他是从偏远的小镇里出来的，见识过了大城市的繁华，怎么可能再回到那样的地方？
林笙双手环抱在胸前，“公司里你是不能再待了，正好我朋友那小区缺个保安，我会安排你过去的。”
这个时候，李好也不敢再挑三拣四了，连忙应道：“好，好。”
林笙继续说道：“杭思嘉那边，你就借口搪塞过去，别让她起了疑心。”
李好当然答应。
空气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李好见没人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便悄悄后撤两步，匆忙开门逃了。
小橙再也憋不住了，“这人怎么这么贪心？打一份工赚两份钱？也不怕撑死！”
“你说对吧小笙姐？”
林笙食指抵着唇，小幅度摇了摇头。
她看着沙发上的裴年，轻声道：“我们先走了，你早点睡。”
裴年微不可查的应了声。
室内再度变得安静。
裴年缓慢地蜷起身，下巴无力地靠在膝盖上。
“杭思嘉。”
她低声呢喃：“你真的不怕，恶有恶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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