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是在邱琳琅的陪伴下进的门。
即使薛氏再不高兴,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她见了礼。
只是,在见到穿着合欢暗纹月华裙和米色大袖衫的苏婉时,眼神难免被晃了一下。
那日春宴,薛氏是错过的了。因此听到旁人议论那日苏婉的貌美出挑,她心中还颇不以为意。
在她心中,没有谁敌得过她一双女儿的美貌,特别是小女邱琳琅,年刚十五却生得风华灼灼,是她心头的头一桩得意。
只是,今日看到穿着彩绣凤尾裙的邱琳琅和苏婉站在一块儿,即使是再偏心的母亲,也不得不承认,两人一起却是星月交辉,相得益彰极了。
这样想来,对苏婉的敌意都淡了几分。
三人见坐。
三房和大房的人丁凋敝、二房的开枝散叶都不相同。
大房大老爷失踪,屋里头的大小姐已出嫁,就只剩了邱其清一个独木。二房的二老爷邱松奇则喜好美色,除了被扶正的徐氏,屋里头还有贵妾滕妾通房七八号人,嫡生和庶生的男男女女也是一大屋子。
三房邱松杰性子宽容,人也懒。虽年少仗着有些才名做了官,但并不善于蝇营狗苟之术,因此做了多年还只是个州判,后又因老父过世辞官,正式成了个闲人。
他人性子惫懒,娶了薛氏之后,也懒得再找个小的。两夫妻生了两女一子三个宝货,便捧着孩子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这其中,五小姐邱琳琅,因为出生时机缘巧合的帮当时还在做官的邱松杰躲了一场灾祸,再兼性格天真,长相娇美,更是被夫妻俩捧在了手心里,掌上明珠一样的宠着爱着。
故而,即使苏婉这次来,并不得薛氏欢心。但当着邱琳琅的面儿,她也不能刻意下苏婉的面子。
苏婉自是看出了这点。
三婶这个人,她平素打交道打得少,但是内心里并不抵触。
和表面关切内心阴毒的齐秋菱,以及将谋算鄙夷摆在脸上的徐氏比起来,三婶算是难得的直性子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得了老太太的差事,她第一个过来找的,便是薛氏。她其实也怕,怕时间上耽搁了,有其他的人,在中间挑拨离间,这个事儿,也就不那么好安排了。
开头聊过后,薛氏便迟迟没有吭声。苏婉也没再客套,直接将话说到了面前:
“三婶儿,想必老太太的安排,您也是知道了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五妹妹的莳花宴来的。”
这一句话,直说得邱琳琅面红耳赤,而薛氏,则像是炸了毛的公鸡,眼珠子瞪得都竖起来了:
“苏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我们面前来邀功了吗?老太太的安排那是老太太的事情,但你这事儿若是安排的不好,耽误了琳琅,我们三房的,绝对不会将这事儿轻易翻过去的!”
邱琳琅本是羞涩的低下了头,听到母亲居然如此作答,急得瞬间抬起脸来:
“母亲,你怎么这么对大嫂嫂说话啊!有她来安排,我可是很放心的!”
薛氏听到自己的宝贝闺女这么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丫头!你懂什么呀!你真是……气死我了!”
对于薛氏的这个反应,苏婉半点不意外。
她等到薛氏这番话说完,方才不徐不慢的说:
“晚辈深知莳花宴对五妹妹的重要,又自知能力浅薄,因此,是万不敢独自安排这莳花宴的。五妹妹的莳花宴关乎五妹妹的出嫁大事,因此,晚辈斗胆请三婶主理,晚辈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从旁协助。”
这番话倒是出乎了薛氏的意料。
当今的邱府,谁不知道大房和二房的奶奶们为了这掌府之责红了眼。即使齐秋菱活成了道貌盎然的活招牌,但对于这当家的责任,也是万万不愿意放的。而徐氏,更是自打被扶正之后处处要强时时争取,生怕这当家的责任落到旁人身上。
也因为此,大房二房关系一向不好。而老太太也够能端水,即使如今表面上徐氏掌权,但内里也把一些府中要事放给了齐秋菱,让她妥当安排。
现如今,老太太突然在莳花宴上用起了苏婉,这是啥意思,恐怕大房二房的都有忖度。可是苏婉,这么好的香饽饽不拿,一转手让给了自己,她,真的就毫无私心?
薛氏是懒,但并不傻。听到苏婉这么一说,虽然心里安乐了些,但却仍警惕的问:
“你是真这么想的?你这么做,你婆母难不成没有意见?”
“这事儿,是我已经禀报过老夫人的,婆母虽不知,但以她深明大义的性子,恐怕也不会阻拦。”
苏婉心道,等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想要阻拦时,恐怕也已经晚了。
一听到已经禀报过老太太,薛氏的气彻底顺了过来,看向苏婉时,也觉得这个侄媳妇要顺眼了许多。一动容起来,甚至开始说起心里话来:
“我知道你和五丫头的感情是最好的。你虽来的少,但我们五丫头一回家,嘴里念叨的也都是你。看来,咱们两房,也要常来常往才行。”
薛氏眼睛都要眯到一起,扬手就要让丫鬟把她新得的好料子给苏婉拿上一匹,嘴上还说:
“你这孩子,从前性子拘谨,人穿的也朴素。你看看,今日打扮起来,不也好看多了吗?我记得你也不过二十,这穿的比我这个老婆子还暗沉,我这里有上好的一匹绢丝,你拿了裁裙子,更合宜些。”
苏婉低头谢过,见薛氏和琳琅脸上都颇有些喜气,便继续问道:
“敢问三婶婶,五妹妹的莳花宴,如果二婶婶过问起来,有何应对?”
薛氏的手招在了半空。
她转过身来说:
“我家丫头办莳花宴,和她有什么相干?”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是很不硬气的。
苏婉明白,她这是意识到了什么。
莳花宴这么大的一桩子事,要绕过管家的徐氏另外行事,那是不可能的。不说这具体的安排,单就花销和请人这两件事上,就不可能绕过了徐氏另行安排。
苏婉自己思考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觉得,这件事上,如何应对徐氏,便是最难的部分,兴许,也是老太太给她最大的考验。
如何既让徐氏配合,又不让她将自己架空,这其中的平衡,很难把握。
薛氏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更不懂遮掩,一时间脸上都愁得扭曲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头突然传来丫鬟的传话:
“三夫人,二夫人来看您了!”
薛氏猛地站起来,手中的帕子被扭成了麻花。她眼珠子惊慌的看着门口,又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苏婉:
“她来了?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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