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一眼,涂萝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道影子逐渐成型,却赫然是个小姑娘的身形。

    她愣了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刹间,心里逐渐生起各种心思:

    猜疑、好奇、茫然、震惊……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涩意。

    涂萝有点揣摩不出这是种什么情绪,只觉得这种滋味不好受。

    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一方面,她不想打扰祁渡。

    但另一方面,她又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个影子……又是什么情况?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手下的窗沿突然发出一点稀碎的声音。

    “咔嚓——”

    涂萝呼吸一窒,就感到一阵凛冽的杀气迎面而来。

    下一瞬,她就看到祁渡出现在自己眼前。

    锐利的剑尖指着她的脖颈,一双染着猩红的眼眸直直盯着她。

    寒光剑气,杀意腾腾。

    “祁渡……”

    涂萝的声音带着颤,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像是要杀人。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眸中的戾气褪去些许,逐渐恢复成往日的墨色,“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

    涂萝结结巴巴,已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她只记得方才见到的那一幕,久久回不过神。

    见她似乎吓傻了,祁渡第一时间收回剑,背手立在她跟前,蹙眉道:

    “先前跟你说过的不要到处乱跑,都抛之脑后了?”

    涂萝听出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逐渐平复下来,轻声道:“我没有乱跑……我只是有事情要问你。”

    她一双圆眼盯着他瞧,终于想起来问他,“你方才……在做什么?”

    男人眉头锁得更紧。

    他淡漠的眼光越过两人之间不短的距离,不咸不淡地落在了她脸上,薄唇轻启,“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

    涂萝抿着嘴角,思索片刻,便实话实说了,“我看到一道女人的影子,从那盏灵灯里出来,像是……像是活的!”

    她本就不是擅长藏着心思的人,看到什么、想着什么,便直接说了。

    祁渡收了剑,长指在剑锋上一触而过。

    剑刃的光辉映衬在他眸中,显得越发清冷寒寂。

    “进来说。”

    西阁,屋内。

    涂萝一进来,就仔细打量着那盏灵灯。

    不同于她方才见到的奇景,此时此刻,这盏灯已处于熄灭状态,看上去于其他灯盏并无二致。

    祁渡见她始终盯着灵灯,冷不丁出声,“离灯远点。”

    “哦……”

    涂萝不情不愿站起身,“我只是看看,又不会弄坏……”

    听着她的抱怨,祁渡眉头微皱,闪过一抹不赞同。

    但终究没说什么,只道:“今日所见,不可外传。”

    又是不可外传……

    涂萝觉得,自从祁渡南游归来之后,他似乎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就比如她要保守的秘密,一下就多了两个。

    “那你能告诉我,刚才那道影子是什么吗?”

    “这不关你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涂萝心一梗。

    这叫什么话?

    他们都要成亲了,自然是要坦诚相待,彼此坦然的。

    即便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诉她的话,那么好好跟她解释也行,总不至于一句“不关你的事”就打发了。

    这很伤感情的!

    “我们以后就是道侣,道侣之间,本就该相互信任。”

    涂萝道:“祁渡,你若是不想告诉我,可以好好跟我说,不要这般冷漠。”

    若不是知晓他或许只是本身性子清冷,涂萝多多少少要生气的。

    但谁叫她心悦他。

    ……冷漠么?

    祁渡乍闻这个词,眼神有些怔愣。

    涂萝见他久久不言,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逼你,但我要知道几件事情,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你说。”

    “……你刚才在做什么?”

    祁渡:“……”

    涂萝摸了摸鼻子,“我换个问题。”

    她清了一下嗓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方才的影子,是个女人吗?”

    “是。”

    “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

    涂萝有点点生气了,但还能忍得住,“……那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见他沉默,她歪着头,看向他,“不能说吗?”

    祁渡指尖在桌面点了点,道:“是我的师妹。”

    “师妹?”

    涂萝讶异,“也是怀岭老祖的弟子吗?”

    “是。”

    祁渡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她是老祖座下最后一个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弟子。”

    “那我为何从未见过她?”

    祁渡的眸色微微垂落,窗外月光倾泻,在他眼中流落出一些别样的情愫。

    涂萝望着他,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因这灵灯熄灭后使得屋子里一片昏暗——

    她看到祁渡身上笼罩着氤氲的雾气,又似难以言喻的哀思。

    “……又不能说吗?”

    她轻声问,唯恐惊扰了此时的他。

    涂萝忍不住想,她或许是实在喜欢他。

    心里想着是要生气的,但却总是想着要多包容。

    毕竟他也因为她的身份遭受了不少非议,涂萝现在又不够强大,有时候还会拖后腿。

    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或许只有体贴一些。

    她叹了口气,主动走到他面前,将肉肉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涂萝思来想去,只问了一句,“祁渡,你没有别的女子吧?”

    祁渡抬起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没有,别乱想。”

    涂萝便放了心,不再问。

    西阁的风,是离火屋中最清凉的一处。

    她没有要求点灯,就这么贴着他待着,已是极为惬意。

    ……

    几个婚期,涂萝挑选了近点的日子。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但最近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像是会发生什么事。

    水玉在洗罪卺里倒是待得怡然自得起来,还有心思调侃她:

    “我看你是要嫁给剑尊了,太兴奋,所以东想西想。”

    洗罪卺里的日子虽然无聊,但好在闲适。

    只要祁渡的符咒不破,水玉觉得跟在离火屋没什么两样。

    涂萝却十分发愁,“我感觉我有点焦虑……”

    “焦虑什么?剑尊那边不是都给你安排好了,只等你嫁过去吗?”

    水玉不理解她,“又不用你操心什么,整天只要吃好喝好长肉就行了,这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涂萝叹息一声,“你不懂……”

    水玉眼珠子一转,突然似懂非懂地笑,“我知道了,你这叫……饱暖思淫!”

    “……什么意思?”

    “就是你吃饱了撑的,想找点事情做!”

    涂萝吐出一口气,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令人羞耻的话。

    她撑着下巴,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我就是觉得,祁渡他好忙啊。”

    忙到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他,而她又太闲。

    总是等在离火屋,等着他来看自己,让涂萝或多或少有些心焦。

    水玉不解,“可以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是啊……

    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最近就焦虑起来了呢?

    难道是要成亲了,所以紧张?

    日子越来越近。

    涂萝也眼看越来越焦灼。

    一日,祁渡归来甚早。

    他一进门,就看到涂萝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但俨然一副心不静的模样。

    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叹一口气。

    而后又望着眼前的空气,摇一摇头。

    祁渡皱起眉头,走到她面前,“你有烦心事?”

    涂萝猛地一抬头,“你回来了?”

    她忙放下手里的书,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我的烦心事就是我好想你啊。”

    明明他已经回来了,却更想他。

    祁渡没有动作,眸中一闪而过的僵硬。

    但到底也没有推开她。

    涂萝知道他还不适应这般亲密,也没有急切,抱着他晃了晃,便自觉下来了,“祁渡,你最近好忙啊……”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满的娇嗔。

    祁渡揉她的脑袋,对她道:“最近事情多,再加上婚期在即,难免忙了些。”

    涂萝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有些……

    说不出来的烦闷和不安。

    祁渡却带着她到榻前,让她坐了上去。

    长指捏住她的脸,指尖的触感较之先前微薄了一些,“怎么又瘦了?”

    “没有吧?”

    涂萝捏捏自己的脸,“我感觉是胖了啊。”

    她总觉得,祁渡看自己就像凡间的长辈看晚辈一般,总是觉得她瘦了,觉得她没有吃饱。

    “我知道你担心我堕妖后的身体,但身体也是慢慢养出来的,对不对?”

    涂萝心里其实是甜的,被人关心的滋味很好。

    尤其是被喜欢的人关心。

    她靠在他劲实的腰腹处,对他道:“你别着急,我现在身子已经很稳定了……”

    说完,她听到头顶传来男人浅浅的叹息:

    “我只是觉得,时间或许不够。”

    涂萝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他,“为何会时间不够?”

    祁渡将掌心放在她的头顶上,没有言语。

    许是这掌心的热度太过温暖,涂萝竟也没再问下去的心思,反而昏昏欲睡了起来。

    她靠在他的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十足的依恋。

    祁渡将她放置在玉榻上,解开她的衣裙。

    衣裳落下,露出斑斑点点伤痕的身体。

    他的眸色倏然一深,指腹触碰着上面因着堕妖而产生的伤口。

    他一碰,涂萝便一个哆嗦。

    还是很疼的。

    涂萝想。

    八十一次剜骨放血,重塑筋骨,最疼的时候,她恨不得就这么立地消亡过去。

    可每次她以为这就是最痛了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太过天真了——

    还有更痛的。

    那是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只要想起,便觉得浑身轻颤,冷汗直冒。

    祁渡感受到她的变化,也躺了下去,将她揽在怀中,“冷么?”

    他都不用问,只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堕妖的余毒又发作了。

    离火屋虽然热脉涌动,但也只是暂时缓解涂萝的病痛。

    倘若真的发作起来,她还是会痛得眼泪直冒。

    可她却很少真的在他面前掉眼泪。

    平时咋咋呼呼、一点小事就要喊疼喊累的人,真到了疼的时候,反而一声不吭了。

    涂萝摇摇头,只紧闭着眼,靠在他怀中,“抱一抱就不冷了……”

    祁渡拨开她汗湿的发,吻了吻她的额头,“嗯。”

    他的眸色很沉,声音更哑,翻涌着晦涩的暗流。

    言语显得苍白,只有相拥的温度是真实的。

    涂萝缓过那一阵阵的疼痛,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一抹红色的影子偷偷溜进离火屋,很快便立在玉榻前,小心地注视着榻上相拥的两人。

    嘴里嘀咕道:“感情还不错嘛……”

    竟然都是抱着睡的。

    红影定定地看了一会,轻手轻脚地溜到祁渡那一侧,咽了咽口水。

    月光下,这个男人的脸完美得像在发光。

    比人间所有看过的男色加起来都要绝色。

    难怪涂萝这么乐不思蜀,惹师父生气了也要嫁给他。

    红影嘟囔着,这么好的肉身,她也想尝尝滋味……

    涂萝是被一阵悉索声吵醒的。

    她睡得昏昏沉沉,鼻尖却传来十分熟悉的味道。

    她还是兔妖的时候,嗅觉便很灵敏。

    现如今虽然堕妖了,但一些本能的本领还在。

    直到她看到那抹红影正蹲守在祁渡那一侧,长长的触须散发着潋滟的光泽,似乎对他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她陡然瞪大了眼睛——

    “红缠!”

    红缠被她吓了一跳,一下就将伸出去的触须收了回来。

    “兔子,你瞎嚷嚷什么?”

    空气中还弥漫着菟丝花的香味。

    涂萝小心翼翼地拉开祁渡搂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瞪了红缠一眼,“你又在做什么!”

    红缠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试试你男人的滋味啊!”

    涂萝:“不可以!”

    她声音激动,看到祁渡皱了眉,又立刻压低了一些,冷声道:“我们出去说。”

    院子里。

    涂萝穿好衣裳,忍住身上那阵疼痛,随即看向那侧一脸不悦的菟丝花妖,“……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捎个口信?”

    红缠哼了一声,靠在一旁的木柱上,指尖卷着自己瀑布般的长发,“鸟妖们都不送你的信,师父又被你气得闭关修炼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是涂萝的师妹。

    原是不帝山上一株不起眼的菟丝花,与涂萝日夜相伴,而后双双拜入师门,自此之后,便一直在一处。

    涂萝此次外出历练,是她们分开最长的日子。

    红缠见了她,还有几分埋怨,“你变了,一个破男人都不愿与我分享……”

    她裙下之臣犹如过江之鲫,还馋她一个剑尊不成?

    “你真是没良心,要是你想要我的男人,我二话不说就送给你,想要几个都成,你为了这么个破男人,与我都小气了!”

    涂萝真是没想到,大半夜还得哄这个小祖宗。

    “这怎么能叫小气?这不一样的……”

    她耐心解释,“你是菟丝花妖,你的那些男人都是用来修炼的,跟我这个不一样,我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的意思呢,就是不能有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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