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色书袋探出黑色的蛇脑袋,微微吐着丝蠢蠢欲动。

    蹁跹的蝴蝶弯了轻薄的羽翼,移动的身影瞬间停下,那双玉骨剔透的手指抓紧了书袋的肩带,警惕地环视四周。

    在她将低下头之时,迅速缩进书袋角落。

    蛇的速度快得难以捕捉。

    很快她开始跑,颠簸中它有些疲倦,隐约听到男男女女的交谈声。

    她的声音特别好认,很甜,不是在问好就是在应好。

    后来越来越嘈杂,全是植物气味混合在一起,嗅着特别难受。

    它蜷缩在角落,咬了咬书袋内侧布料,用蛇尾盖住脑袋。

    在叽叽喳喳热闹声,它渐渐合上眼。

    “……什么是发情期?那是繁衍的信号,也是诸位成年后头等大事……”

    昏昏沉沉中,它听到一道洪亮正气的女声回荡着。

    “每一族每一支系发情期到来结束等等都不一样,相信各位在族中已有所了解,总的来说,我们的体内会分泌激素,会产生渴望,甚至愈演愈烈,尤其是在万物复苏的春日……”

    “不要觉得羞耻,也不要觉得恶心,发情期的到来代表着各位身体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成熟,你们可以繁衍孕育生命,新生命的延续极其神圣,这是伟大的使命……”

    “……要是遇到食肉性妖精释放出信号时,不要害怕不要逃避,越怕越逃越会刺激那些处于发情状态的妖精,所以这时,更要保持理智,冷静下来,用身体的本能告诉它你是否愿意……”

    冠冕堂皇的话,它在书袋子里听得不耐烦,张口咬住自己的蛇尾。

    “但也不要深陷于此,妖精的生命漫长,发情期仅仅是生命的一小部分……”

    发情发情……喋喋不休,越听越反胃,蛇尾捂住耳朵,终于在热烈的掌声后换了一道清雅的声音。

    “首先,祝贺各位步入成年……每只妖精在得成前大道都无法避开发情期,这是天性使然,但也不要因此觉得这是强制性的任务,它是可以给我们带来精神上的欢愉。”

    “人类把这种欢愉称之为爱情,情动生爱,因爱动情。”

    “爱是什么?”

    藏在书袋里的小黑蛇移开蛇尾,它明显感受到那满座的植物系妖精屏住了呼吸。

    显然比起发情,“爱情”这个貌似更高级的词汇更吸引这些刚刚成年的妖精。

    “爱是尽心尽力不问结果的心之所钟,是追逐路上不断进步的动力,是你面对困难折磨的支撑,是敢于追求也敢于放手……”

    “但是,同学们务必记住,妖精可以发情动情,甚至无情绝情,但绝对不能痴情。”

    痴情,妖之大忌。

    “……太过赤城的爱意就是疯子,会毁了他自己,也会毁了你……”

    痴情,本身就是一种绑架。

    秦厌辞隐约有些恍惚,精神稍有波动,他勉定心神快速隐匿气息。

    礼堂上发言的老师顿了顿,目光在满场青春稚嫩的学生扫过,笑了笑:“我们中间有位同学还带了宠物一起参加成年礼,感情不错,不过书院禁止宠物入内,下不为例。”

    话锋一转,意有所指说道:“各位同学要学会分清楚宠物和伴侣的界限,切勿贪图一时新鲜玩乐,酿成大祸。”

    秦厌辞只是短暂清醒。

    他此刻的原型很小只,蜷缩在书袋角落。

    有一只白嫩手指伸进来,眼见就要扫到他,他万年不变的心跳微微一跳,努力缩小自己。

    幸好那只手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听到那个声音在回复:“蓉蓉姐,你到啦?我马上出来接你。”

    “……嗯,瑶儿,刚结束,我先去接蓉蓉姐。”

    她是在用通讯符。

    秦厌辞闪过这个念头,便陷入昏迷。

    等他再次睁眼,又是一条头脑简单的小黑蛇。

    这是一间狭窄的空间,充满了纯粹的花香,很香,很好闻,探出脑袋,入目的便是一道背对着它的身影,乌黑细软的长发如瀑披散着,露出的肩头极纤柔,光洁细嫩的手臂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衫。

    淡粉色轻薄如蝉翼,慢慢往上遮住赤裸的胳膊,套好蝉翼,向后抬起的双手垂下喇叭袖口,露出的小臂与乌黑的头发对比鲜明,张开的虎口慢慢收拢垂下的长发,一握一拉一松,柔顺的长发遮掩住雪白脆弱的后颈。

    狭窄的空间被打开又合上。

    它呆愣许久,看了一眼整齐折叠放在一旁的衣裙,那是它刚遇见她时穿的。

    从悬挂的书袋里出来,它盯着着那叠染着淡香的衣裙绕了一圈,吐了吐红色的蛇信,顺着气味蜿蜒出狭窄的空间。

    这里很多走来走去的裙摆,外面有乐曲有掌声,蜿蜒前行,它找到它喜欢的花香。

    她静静端坐着,披散的长发已经全部盘成一股,额前发髻中分,两侧对称簪着三枚银白色四叶草发饰。

    闭着双目,仰着瓷白的小脸,被扑上一层层厚厚的白粉,再往脸颊处叠加上红红的胭脂,红润的唇瓣抹了又抹。

    精致的侧脸染上冲击力极端的白色与红色,它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直到那些飘来飘去的裙摆消失,直到座椅上空了,它才如梦初醒,顺着爬上梳妆台。

    桌子上放着一只鎏金镯,开口处是玉石雕成的玉兰花,它着了魔般溜过去,勾缠住冰冷的金属。

    黑色的蛇身柔弱无骨,同金属环扭曲交缠。

    外间响了轻快的步调,它仿佛看见了水中那双手如玉骨折扇展开,溜出一只小乌龟。

    节奏放缓如流水,它记得狭窄空间里线条流畅的肩与臂。

    叮咚叮咚……贴头皮的发髻,乌黑的眉,闭着的目,白中带红的侧脸,红润微张的唇。

    四周安静下来,雪白脆弱的脖颈,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鼓起的秀气胸脯……

    寂静中惊起一声高亢的琵琶声,黑色的蛇头张开口,一口咬住晶莹透彻的玉兰花。

    冷硬的和田玉压着它分叉的长头,尖锐的毒牙欲要一口咬碎,他突然有一丝清明,松开口,收回交缠的蛇身。

    开口玉石鎏金镯子从桌子边缘掉落,铮的一声,秦厌辞默然地看着地上的镯子。

    音乐声声,外间座无虚席,台上渐变色的大裙摆飞快旋转,如随风飞舞的蝴蝶,更如枝头尽情舒展的花瓣。

    立定,团扇遮面,静默了一会儿,底下响起了雷鸣的掌声。

    她身姿俏丽立唯一的光芒中,而他藏在黑暗中静静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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