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演最后一天，众人终于踏上回帝都的返程。
抵达帝都时已是深夜，宋书瑶跟在同事们身后，拎着大小包纪念品。
“宋老师，我送你回去吧。”
一个男同事追上来，腼腆道，“正好我还要送其他同事。”
宋书瑶转身，男同事是《洛神》舞剧饰演男配的演员，两人有合作的双人舞，但私交并不算熟。
她微微一笑，客气道，“谢谢，不过我已经叫了出租车，司机在出口等着呢。”
男生闻言，脸上的失落十分明显。
但身后同事已经在催促，男生只得遗憾告别。
宋书瑶独自扛着大包小包，走到出口角落，打开手机的打车软件，默默等着司机接单。
现在将近凌晨，接单的出租司机并不多。
宋书瑶一边等车，一边刷着手机。
突然，身后传来鸣笛声。
是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劳斯莱斯。
车窗徐徐降下，正是时琛。
宋书瑶眼睛一亮。
不等时琛开口，主动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
“你怎么来了？”
宋书瑶惊喜道。
“恰好路过。”
时琛声音淡淡，神色一如既往的高冷。
“哦！”
宋书瑶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得意道，“我才不信！”
时琛很吃女生撒娇，而她提前给时琛发了航班号，顺势发一波土味情话。
一定是她的小心机让时琛情难自禁，偷偷跑来接自己。
哼，只是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宋书瑶早已看穿一切。
“嗯。”
等车间隙，时琛斜睨了一眼宋书瑶，声音淡淡。
“专门为你来的。”
宋书瑶：“……”
等等，这个发展好像不太对。
一瞬间，时琛的坦荡让宋书瑶成功卡壳。
好半晌，宋书瑶才干巴巴接了句“好哦”。
“骗你的。”
时琛又看了眼宋书瑶，神色淡定，“真的是路过。”
宋书瑶：“……”
时琛这波反撩，她居然想不到合适的土味情话反击。
果然，真作精和假作精。
实践出真章。
趁着时琛专心开车，宋书瑶悄悄打量许久未见的时琛。
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今天时琛没有穿常见的深色西装搭衬衣，一身驼色风衣，内搭是白色高领毛衣。发型松散，唯一不变的是金丝框眼镜。
少了些凌厉的气场，整个人愈发斯文败类。
即使衣物宽松，也能从边角领口看出时琛的完美身材。
宋书瑶默默咽了下口水，她承认，她就是馋时琛身子。
等车间隙，时琛突然抬眼，看向宋书瑶。
宋书瑶来不及收回视线，被抓了个正着。
两人视线相撞，宋书瑶下意识道。
“你最近工作忙吗？”
“挺忙的。”
时琛淡淡道。
宋书瑶：“……”
这天是没法聊下去了。
好在等了片刻，时琛随意道。
“你呢，巡演还顺利吗？”
提到巡演，宋书瑶自然有许多话讲，将近一个月的行程，辗转七个城市。遇到很多热情的观众，也有突发的意外状况。
讲到最后，宋书瑶忍不住分享接下来的计划。
“其实我们舞团最近有筹备两个古典舞项目，正在讨论阶段，琉姐的意思让我选一个跟。”
“有看中的吗？”
“当然！”
涉及专业领域，宋书瑶一扫疲态，神采奕奕，“有一个古典舞剧，盛唐背景，是我大学老师们编的。有一个老师人很好，特别绅士，我挺想二搭的。”
那位老师今年三十出头，教过宋书瑶的古典舞，风度翩翩，是学校公认的绅士，帮助过不少女生。是当年无数女生心中的“白月光”，宋书瑶也颇有好感。
时琛瞟了眼宋书瑶，年轻绅士的老师？
“他编舞很厉害吗？”
宋书瑶：“……”
“虽然老师现在没有什么奖项。”
宋书瑶信誓旦旦道，“但我相信依他的实力，迟早会成功的！”
时琛没有立马接话，沉默片刻后，才道。
“如果你看中这个项目，对方一定会接受吗？”
“应该吧。”
宋书瑶闻言有些奇怪，“我是舞团首席，肯定是我先挑的。”
这次舞团内部进行改革，不再将所有资源投入到单个项目中，转而同时设立两到三个项目组，多项并行。
当然，宋书瑶作为舞团首席舞者，挑中的项目势必会有更多资源上的倾斜。
时琛没有再问，车厢内十分安静。
巡演加旅途的疲惫，让宋书瑶倚在座椅上，对着车窗外的风景，不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等她醒来，劳斯莱斯已经停在她所住的小区门口。
而时琛正在接电话，声音压得极低。
“谢谢。”
宋书瑶用唇语道谢，抗起包准备撤退。
“等等。”
时琛立即掐断电话，喊住宋书瑶。
宋书瑶乖乖坐回去。
“其实我最近认识一个老师。”
时琛慢慢道，“或许你会感兴趣。”
“谁啊？”
“金翠。”
宋书瑶：？？？
她怔怔盯着时琛，一时忘记调整表情。
时琛不太自然轻咳一声，慢慢说道。
“她和我说过，最近在筹备一个项目。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带你见她。”
宋书瑶：“……”
她仍旧盯着时琛，没有言语。
“你要是没听过她就算了。”
时琛又补了句，神色极为不自然。
“等！等！”
像是有人在重重掐住宋书瑶的喉咙，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
慌乱之中，宋书瑶一把抓住时琛的胳膊，指尖极为用力。
耳膜嗡嗡作响，浑身血液因激动而沸腾。
“你是说，金翠老师？”
宋书瑶极为艰难道。
时琛点头，视线停留在宋书瑶的指尖。
想要出声提醒，但话到嘴边一滚，又咽了回去。
“我！靠！”
宋书瑶兀自沉浸在激动中，整个人近乎僵直状态。
金翠，中国古典舞祖师母级别的大神。
第一届华舞杯的创始人之一，曾担任首都艺术舞团的首席领舞数十年，华夏舞蹈协会荣誉副会长，身上荣誉不胜枚举。
不仅会跳舞，还擅长编舞。当年凭借一曲原创《春华》斩获数项国际大奖，成为每一名古典舞学生入门必学的基础曲目。
宋书瑶当时正是翻跳金翠的《春华》，拿下华舞杯青少组冠军，一举成名。
不过近年金翠年龄渐长，逐渐将事业重心放到舞蹈协会的管理上，经常出国交流。
行业内各大舞蹈赛事或者活动，鲜少见到她的身影。
“金翠老师最近有新排的舞剧吗？”
宋书瑶觉得不太可能，但又觉得时琛不会骗她。
“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时琛垂眼，轻轻挣脱宋书瑶的指尖。
“好哦，真的太感谢了。”
宋书瑶被“金翠老师可能有新舞剧”的消息冲击的失魂落魄，打开车门就要往下走。
“宋书瑶。”
时琛喊了一声。
宋书瑶回头。
“你的行李。”
时琛声音淡淡。
宋书瑶：“……”
她走回去，拿走自己的行李包。
不过时琛提醒了她，宋书瑶留下一个小包裹。
宋书瑶努力调整五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嗓音娇嗲。
“时琛，这是一种脆皮糖，我专门为你买的当地特产。”
“希望你每天吃到它的时候，都会想到甜甜的我。”
时琛：“……”
他看着宋书瑶做作的表情，沉默片刻，才道，“谢谢。”
宋书瑶眨了一个绝美wink。
等时琛的车窗升起，她站在原地招手，又比了个飞吻。
后视镜中，宋书瑶招手的身影逐渐变小。
时琛觉得宋书瑶有些傻气。
他随手捏了块糖，剥掉糖纸。
但确实挺甜的。
——
第二天下午，时琛带宋书瑶去见金翠，双方约在一个舞蹈学校的舞房。
金翠今年四十出头，气质很好，见到宋书瑶，主动握手，态度十分和蔼。
而宋书瑶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她第一次见到金翠本尊，很像第一次和爱豆近距离接触的粉丝，激动得手都在抖。
她知道自己这样一定很失态，但道理都懂，她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书瑶，我是听时琛说起你的。”
金翠深深看了眼旁边的时琛，“听说你们舞团正在筹备舞剧，而我这边也有一个构思很久的编舞项目，或许我们可以聊聊。”
宋书瑶点头，坐到金翠下手处，用一种孺慕的眼神看着金翠。
金翠的构思已经有三年之久，多年的出国走访交流，见识到世界各地许多不同舞种后，金翠对古典舞有了更深的感悟。
古典舞是中国本土特有的舞种，传承历史悠久，其渊源可追溯至古代宫廷舞，从身韵到内在都具备华夏族特有的精、气、神，具有高度的文化内涵和美学特色。
但随着近现代各个舞种的兴起，古典舞渐渐引入芭蕾舞的基训体系，舞剧中传统的旋转、翻身和弹跳等动作在逐渐弱化。
金翠想要改变这一现象。
打造一部完全扎根于民族文化的舞剧。
经历数月的选题后，金翠定下了《昭君》这个主题。
《昭君》取材于“王昭君出塞”的历史典故，时代背景为正处于巅峰时期的西汉，南匈奴首领单于三次进入长安觐见天子，请求赐婚。而昭君答应和亲，为边疆疾苦之地带去和平、繁荣和兴旺。
“这个舞剧其实分为两部分。”
金翠介绍道，“前半段是昭君在宫内的场景，会有女子古典舞，也有单于觐见的男子民族舞，主题是盛世。后半段是昭君出塞沿途所见，会有从战乱到安宁的过程，主题是共荣。”
“而我现在缺一个合适的‘昭君’。”
金翠瞥了眼不远处的时琛，和蔼道，“如果你感兴趣，可以随性跳一段，当作试镜。”
宋书瑶站起来，鞠了一躬。
金翠让人放了一段三分钟的古典舞编曲。
等播到第三遍时，宋书瑶已经构思好完整的编舞。
轻柔的鼓声响起，宋书瑶手臂舒展，踩着音乐节奏，步伐逐渐加。
等到鼓点越来越密集，逐渐达到顶峰时候，宋书瑶凌空而起，连续七跳之后轻巧落地，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发出，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步伐又细又稳，眼波流转，神态却弱而不伤，眉眼中隐隐一抹坚韧。
舞房中还有跟着金翠的学生。
她们看见宋书瑶精妙的表现力，不自觉看怔住。
而金翠看到宋书瑶的试跳，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宋书瑶的基础功扎实，天生身段修长，对表情的控制力如臻化境，对音乐鼓点也有十分出色的理解。
是罕见的天赋与努力并重的好苗子。
“时琛，这个女生好是好。”
金翠看着时琛，笑道，“但我身边也有许多学生，不是没有合适的女生。”
“这种事情应该凭实力说话。”
时琛淡然道，“你不会拒绝她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
时琛垂下眼，将视线从宋书瑶身上移开，低声喊了句，“姑姑。”
金翠微微一笑，将视线重新放回宋书瑶身上。
三分钟的舞蹈结束，宋书瑶将动作定格在一个堪称教科书的高抬腿后，趴俯在地上，气喘吁吁。
缓和片刻，她向金翠和时琛的方向走来。
因为太过紧张，宋书瑶没发现自己已经同手同脚，像是一只笨拙的鸭子。
金翠暗自好笑，神色却淡定。
“宋书瑶，你的表现力很好，也很有天赋。”
金翠和蔼道，“不过你是当代艺术的首席，而我这边也有一些备选的合作舞团。我会和团队商议后，一周内给你通知，可以吗？”
“可以。”
宋书瑶不敢直视金翠，只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人卡住她的脖子。
“谢谢金翠前辈的指点。”
金翠看了眼一旁等候的时琛，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
“没关系，继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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