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这样的问话,蕊蕊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她眉间的憔悴越来越深,她站定在我面前,那双眼眸里带着痛恨,温柔不再,她语气有些激动的问:“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刚才比谁都想看你从我面前滚下去,可你滚下去了又能够怎样?金平能够选择我吗?我们之间会有结果吗?如果你死掉,我和金平能够在一起。”她伸出手抓住我手臂,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掐入我手臂内,她咬牙切齿的说:“那现在亲手送你下去的人,就是我。”

    我被她忽然的变化给吓到了,我没想到蕊蕊一瞬间会变得那么快,这样的神情我在谁的脸上看见过,对,我从隆城回来那天,周琳琳脸上也是这样的神情,彻底陷入癫狂的神情,无端的,我觉得脚底生寒,明知道蕊蕊不敢这样做,就算这样做,也是一早就这样希望的不是吗?

    我抓住扶手的手紧紧握住,吞着口水,出言安抚说:“你冷静一点。”

    蕊蕊脸色有些狰狞,她说:“你让我怎么冷静?现在你都有了金平的孩子,你让我该怎么冷静?杨卿卿,如果你一早不存在就好了,假如你不存在,现在金平也不会连面都不肯见我一面了。”

    我被她逼到崩溃道:“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和他去说,我一点也不想当你们之间的隔板,你没必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怪罪在我身上。”

    蕊蕊绝望的冷笑了出来,她脸上满是哀伤,那种哀伤我不懂,那笑声太过凄厉了,她那双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内流出两条河流一样的泪,可她声音里并没有哭声,而是诡异得平静道:“你以为我没说过吗?我从好多年前和他说起,说到现在,他永远都迈不过他心里的那道坎,只要我们两个人还活在这世界一天,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蕊蕊说到这里,忽然双手掩面缓缓蹲了下去,在安静的走廊里哀泣着。

    我站在她面前只能看见她双肩在那里一颤一颤的,看不见她脸,但我知道,那张脸下一定是一张满脸泪痕的脸。

    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从双手间抬起脸看向我,精致妆容也哭花了,可她并没有在意,而是移动了身体,随地坐在楼梯扶手旁,她头靠在扶手下面玻璃上。

    目光也不知道落在哪里,她恢复了平静说:“我妈不能生育,前任丈夫因为这个原因和她离婚,她在三十岁那年在福利院将我领养了出来,我和金平金几乎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甚至比姑妈更了解。可当我妈改嫁后,我便被我妈带去了外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之间根本不会发生什么,就算一直到我嫁人我们之间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可没想到造化弄人。

    金平高中那年二十岁,因为你们的事情他和姨妈吵起来,一气之下便从n市跑来外地找我,那天白天他喝了好多酒来的,当时我正在家里午休,根本没想到几年未见金平会来找我,他来到我,他看见我抱住我就哭,我甚至还来不及惊讶,只是询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他喝了酒,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死死的抱住我。”蕊蕊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嘴角发出一丝嘲讽道:“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着迷了一样,也任由他抱着我,根本就没考虑过男女之别,因为我们小时候经常这样相互拥抱,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一味的抱着他安慰他。

    我没想到那天下午在工厂工作的丈夫会回来午睡,当他回家看到我和一个男人紧紧拥抱的时候,当场误会了我和金平,一句话都没说,将我推开和金平扭打了起来,金平喝了酒根本不清楚事情的情况,看到有人打他,他也毫不示弱,两个男人就那样扭打在了一起,无论我在隔壁如何说金平是我的表弟,都没有人信,他们两个人打了好久,把房间内所有东西全部砸了,最后还是隔壁的邻居给拉开的,我丈夫一气之下从家里冲了出去,一夜未归,在外面喝了好多酒一直到清晨,才醉醺醺去工厂上班,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这一场误会会酿成这样的大祸,我丈夫所在岗位是极其危险的,当时厂里都没有人来上班,只有他一个人在车间,根本没有人阻止他喝酒是不能上工,还没到早晨七点,就有人来告诉我,我丈夫被机器绞了进去,整个人成了一堆碎肉泥。”

    蕊蕊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起头看向我,她满脸痛苦的问:“你知道什么叫肉泥吗?就是分不清楚什么是内脏什么是手和脚,只留一个头卡在那里。”

    她说到这里,我身后仿佛冒出一团阴森森的寒气,她看着我这样一幅模样,笑了笑说:“说起来都让人害怕是不是?可就是因为这一场误会,我失去了丈夫,我失去了家,我受所有人唾弃,而金平早上醒来清醒后和我赶着去工厂见我丈夫,你知道他当时吓成什么样嘛?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你想不到吧。”

    蕊蕊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一天我不应该抱住他,安慰他,不该任由丈夫就那样走了,可谁又知道未知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场误会到底该怪谁?金平也对于这样的事情有了心理阴影,他一直觉得是他使我变成这样的,所以在我失去一切后,默默的帮助我照顾我,没过多久,你和金平就结婚,听说你们还有了孩子。不过金平还是一有空就会来看我,有时候没车了也会在那里住下。”

    蕊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不知道寂寞是不是可以使一个女人发疯,失去丈夫的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依靠的人,我母亲早死,家里只有一个继父,而我早已经和继父他们脱离关系,只有金平,也只有金平会像个男人一样照顾我,那时候我是多么希望他,渴望他,每天盼着他来看我。”

    蕊蕊越说越激动,她双手颤抖的抱住自己脑袋,终于哭了出来道:“如果他不对我那么好,如果我丈夫没有死,如果我不是因为寂寞,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想要谈一场光明正大的爱情,我也想在这个年纪有一个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是这些东西我现在都没有,我只有金平了,我只有他了,可他却不会为了我去踏破这一切。”

    蕊蕊抱着自己哭得歇斯底里说:“他不会,他永远不会,可是我爱他,我离不开他啊,你让我怎么办”

    看着这个陷入崩溃中的女人,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没想到她和乔金平之间竟然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又想到乔金平那天在病房内说得最后一句话,他说,他不会为了蕊蕊把自己变得身败名裂,臭名远昭,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是那样冷静那么的清醒。

    将一个女人的爱情和所有一切全部抛之脑后,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竟然觉得蕊蕊可怜。

    我试图想蹲下来去安慰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蕊蕊忽然一下就站了起来,逼近我说:“卿卿,你也觉得我可怜是吗?我从小就没有家,我那么努力的生活着,可老天总是这样捉弄我,为什么我这么难以得到的一切,你却那么轻易得到了?为什么?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想要恨你吗?”

    我被她狰狞的脸,吓得连连往后退,可因为腿有些笨拙,只能扶着楼梯努力稳住自己。

    可陷入疯狂中的蕊蕊显然早已经忘记了所有一切,甚至连我们所站的位置,她一步一步逼近我,当我实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她忽然伸出手抓住我两端肩膀,摇晃着我说:“卿卿,你说为什么我会那么可悲?为什么金平可以那么绝情?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我被她吓到了,死死摇头说:“从来没有人认为你可悲,你不要这样。”

    可她已经完全听下去我的话了,抓住我肩膀的手仍旧是用力,并且将我一步步往后推,我脚上打着石膏,扶着扶手不断往后退,没注意到脚下已经到达阶级之上了,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往后退,我手在慌乱之中死死拽住扶手,身体一下就摔在了阶级上面,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我刚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没多久,手捂住的小腹隐隐传来痛处。

    蕊蕊看到我摔倒后,站在我面前脸上满是呆滞,很明显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们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她身后忽然传来婆婆的尖叫,摔在地下的我从蕊蕊身下看了过去,婆婆手中正提着保温杯看到这一切后,尖叫着说:“蕊蕊!你在干什么!”

    婆婆刚想要快速走过来,她身后忽然快速冲过来一个男人,将挡在我面前的蕊蕊狠狠一推,我捂着小腹伏在冰凉的阶级上,全身冷汗。

    有人将我从地下打横抱了起来,我满脸冷汗看向他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眉头深锁的模样,严肃得让人害怕。

    我忍着疼痛问:“你怎么来了。”

    他对我说了一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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