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前几天大家都很忙，谁家里都有亲朋好友请客吃饭，卢边月还跟着小团体一起去看了高中的老师们。
去之前妈妈还问她要不要把当年没送的礼物送出去，卢边月想起当年的传闻还是坚决摆手。这两年也没听说老蔡怀孕生孩子，别戳到别人伤心事就不好了。
学校里依然还是当年的样子，一进门还是a中最莫名其妙的地上池塘。塘里几尾红鱼很是静默，反正只要不翻肚子别人就知道它是活着的。小团体挥挥手各回各班，大家高一不在一个班，就算是，也不想蜂拥进同一个老师那里，影响办公室环境。
一会子我来，一会子她来，那才是再好不过了。
穿过中央广场——卢边月没有选择走阴凉的花架，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虫子向你问好——就到了教学楼区域。
老徐办公室在一楼，进去的时候老师们都在改期末卷子。卢边月和以前一样，抬手在开着的门上敲了两下。
“报告。”
“请进。”做大门附近的老师头都没抬。
其他老师也没有抬头，估计听着不是自己班上的。卢边月默默微笑了一下。亲爱的老师们，不仅看眼字迹就知道这是自己班上哪个小崽子，听声音更是。
倒是老徐，估计是觉得熟悉，想了两秒还是抬起头正和卢边月带笑的眼睛对上。
“卢边月！”老徐声音有点大，惊动了旁边几位老师。
“徐老师。”卢边月把手上的小礼物送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老徐哈哈大笑，又对着几位看过来的老师说道，“卢边月，你们还记得吗？我最爱的课代表。”
卢边月淡定地接受几位老师的打量，她其实大概还记得这几位，毕竟当年一天三次跑办公室想不记住都难。
“有点印象，名字很特别。”当时三班的语文老师点点头，就继续改期末试卷去了。
老徐已经从办公室角落搬了把椅子来，“坐。”又很自然地把一沓试卷放在她面前，“帮我改改。”
“期末试卷我也可以改吗？”卢边月无从下手地看着面前的一小沓，哦，还有徐老师刚又压在上面的红笔。
“你都毕业了，有什么不能改的？当年也不是没改过，快快快。”老徐不以为意。
是了，当年的单元测试卷，周随笔，大多都是走卢边月的手过的。高二的时候蔡老师也让她帮忙，到了高三就没有老师会布置这些任务了，学生比老师忙。
卢边月被迫打工。她没急着动笔，看了下老徐这一轮是只改字词选择题部分，刚好面前这份试卷是全对的，她默默记住答案和批改方法，这才拔开红笔笔帽。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个字，安安静静全神贯注。
眼风带过人的老徐心里喟叹：这么好用的课代表，她就只享福了一年。收发作业小菜一碟就不提了，关键是她帮忙批改的作业和自己改的是别无二致。从常用的符号标注到最后的等第日期，笔迹都丝毫不差。甚至还能上课！
有一年的全校公开课，她正和卢边月讨论安排“内应”，看着对方冷静地思考分析人选，忽然就来了个疯狂的主意！让学生来上一堂课，把课堂完全地放给他们！听闻她这样疯狂想法的课代表只稍稍一愣，就顺势给出了新的建议——卢边月自己来做课堂开头，例行公事加上讲解诗歌背景；字词分析由班上的一位古文大牛来主讲；最后思辨部分交给班上逻辑最强大的物理课代表。
那是多么成功的一节课啊！
老徐又回想起自己被校长拍着肩膀表扬的光辉岁月。
“徐老师，改好了。”老徐被卢边月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她正准备安排些别的，门口就嘻嘻哈哈进来两个男孩子。
“徐老师，蔡老师让您赶快放人。”高达他们一边说一边和卢边月挤眉弄眼。
老徐怒而起身：“哪个班的？领走领走？”
刚刚说卢边月眼熟的老师赶紧认回了自家的崽子。
卢边月憋笑。
徐老师哪能看不见呢，只好挥手送客：“走吧走吧。”
在学校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么开心。卢边月带着笑上了二楼，老师办公室还在同样的拐角。
“嘿，我就知道这个徐昕亮，不催肯定不放人。”老蔡很是得意。
“徐老师让我帮忙改试卷呢。”卢边月委婉帮人解释了一下。
“那赶快，也帮我改改，他们那个字，我都不要看。”
再次被抓壮丁的卢边月习惯性坐下，习惯性展示自己的神迹。
“像，太像了，当年老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这本事，得想想以后怎么用上！”
“也就只是像而已，差得远呢，再说我这也是当年练出来的，可没提笔就上的本事。”这是真话，卢边月并非书法之道的天才。她的字好看，是三岁就坐小板凳练出来的，她能模仿老师批改作业，也是经常对着老师的字迹练出来的。
老蔡不接这腔，继续自己刚刚的问题：“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
卢边月不紧不慢地把手上这张改完，才悠悠说道：“准备继续来当您的学生。”
“胡你要当语文老师？”老蔡调忽然八倍高。
整个办公室都抬起了头。
卢边月僵硬地又接受了一次打量。
“不可以吗？”
“不可以。”老蔡简直痛心疾首，“我跟你讲句话，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语文。你干啥都行，别来我这，走走走。”
卢边月无从反驳前辈的肺腑之言，只好小小声说：“我就想在学校里。”
“你想在学校，你去大学啊，而且你不是中文系的吧，”老蔡忽然想起了盲点，“对啊，卢边月，你是那个”
“图书馆管理专业。”卢边月好心提醒。
“对，你这不行的，我们招语文老师，都要求本科是中文系，就算你是y大的，专业不对口也不行。”
这倒是直接堵死了卢边月的路子，她还没想过卡专业的问题，以为研究生转中文系就可以。
“都不行，必须本科专业对口。”断绝了爱徒希望的老蔡又乐起来了，然而看着小姑娘突然暗淡下去的脸色，又不忍心。
“说了你去大学，争取留校！”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不干净。”
老蔡一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出什么事了？”
卢边月并不想惊动老师：“嗨呀，就是像个小社会，利益纷杂的，我就想和十七岁的少年们呆在一起。”
老蔡是真心喜欢这个弟子的，沉吟许久，给了条路：“我们这儿不行，你去x市试试，离我们这不远，国际学校多。那些学校里，通常会配备比较高级的图书馆，定期有活动，图书馆老师的薪水不低。”
又想在高中，又符合卢边月专业的，基本只有这一条路子。
但卢边月眼睛一亮，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本来都要放弃去当高中老师的念头了，没想到蔡老师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建议！
“谢谢蔡老师，我会去了解的。”
“没什么。”蔡育宁又温柔下来，“多跟大家交流交流，不行就来问老师。”
她和老徐，都知道这小姑娘问题在哪里，看得太清，全在作文里写着了。人性复杂，她想在象牙塔里待着，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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