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直铺向前,两旁树枝冠常青,桠繁叶茂,蝉鸣阵阵,烈阳辉洒。

    站牌边公交车缓缓停下,明净玻璃窗透过刺眼的阳光,瘦削手指和掌心轻微折叠拢起挡在小姑娘眼侧,叶云舟弯了弯唇角,语气温柔:“起床了。”

    回应他的是小家伙撒娇般蹭蹭他的肩,带着热度覆上衣料传到皮肤,叶云舟一愣,舌尖舔了舔上颚。

    怎么能这么娇气。

    为了不坐过站,他只好掐了掐小姑娘脸,满是无奈却暗含温柔的宠溺:“快点起来。”

    季明月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掐她脸,有些不开心地睁眼,入目却是冷白极致的皮肤,热意阳光照上去,细薄皮肤下青色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仿佛看得见。

    她懵气慢慢抬头,冷冽下颚线近在咫尺,她才发现有一颗细小浅淡的黑色痣覆在里侧下颚骨皮上。

    神经仿佛还没醒来,她竟然觉得有些欲气。

    “看什么呢?”放轻下来的声音越过耳膜,似乎刺激到还未苏醒的神经末梢,她突然撑起来,脸上升起一股热意。

    怎么就靠上他了呢?

    没等她在心里千回百转过来,叶云舟站起身,抬起手腕按在刚才被季明月靠着的肩膀上,用力揉了几下。

    他回头,阳光落进清净瞳色里,嘴角上扬:“还不走?”

    季明月一怔,傻愣愣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踩在实地上,还有些恍惚,季明月抬手遮过放肆的阳光,迟钝的感觉渐渐消失。

    就算用手遮住阳光,也好像于事无补。

    她眯眼望过去,身形高挑穿着白色棉t的少年微微侧头有些无奈看着围着他的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没有一丝不耐烦。

    热气升腾,弥漫在她心里的感受快要溢出来,抬手按住心脏,手心下是跳动的热烈。

    他笑得好干净好温柔,她忽然好羡慕所有能和他生活有所关联的人和物。

    突然一股巨大的落差感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敏感又矫情。

    这么耀眼漂亮的人,他就应该站在云端。

    “季明月。”他笑着转过头,语调上扬带着愉悦,“走啦,这么晒。”

    季明月一笑,算了,他永远开心就好。

    她走上前,牵起两个小家伙手,并排走在路上。

    夏风掠过,带来清冽柠檬海盐气,勾着清甜薄荷玫瑰的柔意,仿佛驱散了一切热意。

    夜幕降临,晚风微扬,夹杂不一样的温度。

    季明月保持距离在叶云舟一旁,没有任何言语。

    医院旁栽了很多枫树,这个季节树叶还是青绿,路灯下,一切都很鲜活。

    她停在枫树下,抬头看着树荫,繁密冠叶打下一片阴影,她半边身子都隐匿在黑暗里。

    叶云舟走在另一旁,路灯白炽光射下,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明晰可见。

    他感觉小姑娘没有动静,转头一看,突然愣住。

    遥远的记忆突然涌起,黑暗中的身影渐渐浮现,与枫树下的人慢慢重合。

    心里一根弦轻而易举被折断,血液流经出泛起炽热,胸腔积弥起难抑的激动。

    有些干涩的嘴张了张,他却发不出声音,曲起的手指都在轻微颤抖。

    他慢慢走过来,在季明月面前站定,距离拉进更是热烈的情感因子碰撞,炸开细微的烟花。

    季明月有些疑惑看着他,不太清楚他的反常,只是在黑暗里都仿佛能感觉到那股炙热的视线,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想逃离这样强烈的氛围。

    突然他说了一句让她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话。

    “…小月亮?”

    浑身气息仿佛都凝固住,心脏的跳动频率放缓,周遭一切都寂静了下来,她只能听见她自己和他轻微的呼吸声。

    他的声音低哑,来自四下无人的寂夜,如风缥缈。

    她突然一笑,真的很奇怪,他认出她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她有的却是满心的不开心,迷茫和惶恐。

    本来已经做好如果他认不出她,就一辈子不告诉他的准备,没想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

    那股该死的劲儿又反复翻涌起来,满是委屈和心酸,没有丝毫心安。

    她直直盯着他,压下咽喉里使劲往上蹿的哽咽,带着细微颤抖:“你好啊,云舟哥哥。”

    叶云舟听到她话中的哽咽,张了张嘴,有些慌张拉住她手腕,语气慌乱:“月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季明月闭了闭眼,感受眼角一滴热意滑下,她把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语气平静压抑风雨摧毁后的歇斯底里,一字一顿道:“你没有错。”

    现在仔细一想他在适当的关系里对她已经够好了,她为什么还要把他对她的好想得那么不值一提简简单单。

    错的是她,是她太喜欢他了,所以接受不了他一丝一毫迟疑不决,忽冷忽热和渐行渐远。

    季明月缓慢转过身,走出黑暗。

    光暗交界处,叶云舟伸出一半的手无力垂下,重新跌回黑暗。

    他静静跟在小姑娘身后,看着她进入医院后,他才停下脚步。

    他看向那片亮净的地方,恍惚间又看到了好久以前的事情。

    巨大的落地窗外狂风骤雨,剧烈的闪电响起,把暗沉的夜空残忍割裂成两半,满目苍凉。

    小少年坐在床脚用胳膊圈住腿,一声雷鸣伴随一阵惊颤。

    他执拗盯着外面的夜幕,眼底黑寂,雷鸣一瞬间的天光大亮,在他眼底闪过恐惧。

    他父母死了,死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航空空难。

    从小到大他见过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仿佛是他们商业联姻一个可有可无的产物,连接两个人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

    他们甚至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每次看见他都好像在看一个毫无相关的人。

    毫无相关的陌生人。

    想想都讽刺,无论他做得再好,都换不来他们一丝一毫的眼神。

    半分弄虚作假的施舍都没有。

    现在他们死了,他应该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应该带有不可名状的庆幸。

    庆幸再也不用承受他们令人窒息的忽视和冷漠。

    但是没有,有的只是可笑至极的刺痛,那股无力穿透灵魂,袭来如同坠入极寒深渊的悲哀。

    疼得他难以控制,骨髓都好像在颤抖,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

    他盯着外面要摧毁一切的狂风暴雨,逐渐筑起一道墙,压下那股本不该出现的感情,深埋心底,不会再拔出。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叫小月亮的人,带他走过那一段黑暗的走廊。

    其实他感谢是在那段低谷黑暗的时间里她给予的毫无杂质的关心,纯粹无瑕的温暖。

    埋下炽烈火种,在那处黑暗燃起漫天火色,至此恣意生长出明媚纯艳的玫瑰。

    他把这孤寂黯淡中的一束光称为救赎。

    他这次不想放手了。

    季明月走进病房后,用手指擦拭几下早已干涸的泪痕。她走到向挽清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小姑娘摸摸她手,笑了笑,起身去到洗手间。

    她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眼尾微红,想起叶云舟。

    季明月,你怎么老是为他哭啊…

    她抬手脱掉外面的外套,突然从帽子里掉出什么东西。

    蹲下来捡起一看,是白色包装的薄荷糖。

    季明月一愣,想起今天叶云舟给那两个小家伙的糖。

    恍然大悟,她摇头笑了笑。

    这个人老是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把手递给她,一次次给她希望又亲手破灭。

    没有谁愿意放弃一个喜欢很久的人,也没有谁愿意去伤害一个喜欢很久的人。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拿自己的想念和在乎去打扰他了。

    季星衍说的对,可能换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他们真的合适。

    至少不会是现在,不会是现在的他,和她。

    鹤城的高中区晚上人声鼎沸,特别是晚上放学。

    林旬手插着裤兜,身边一群人围着一起走出四中门口,在大道边分道扬镳。

    林旬转了转手腕,经过一处暗巷一瞥,怔在原地。

    黑暗的巷口,那人懒散靠着,满身黑暗,修削指间忽明忽暗的星火,他踩着满地清碎月光走出,烟火被掐灭。

    叶云舟,认出瞬间林旬下意识后退一步。

    “林旬?”叶云舟冷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没有说话。

    林旬手放在背后握成了拳头,紧咬后牙槽,语气生硬:“云哥,我那天不是道歉了吗?”

    叶云舟忽然一笑,拍了拍手,语气上扬:“听说你格斗很厉害?”

    听到这话,林旬心一沉,果不其然又听见他下一句。

    “我们去比一局,怎么样?”

    叶云舟看着林旬紧绷的脸,笑得人畜无害。

    他承认他生气这人对小姑娘的不礼貌,不干不净的东西该修理。

    叶云舟迈开腿走在前面,抬手招呼林旬跟上。

    林旬现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打不过还躲不过,只能憋屈跟上去。

    第二天林旬去四中的时候脸色黑沉,叶云舟这人毒得要死,打人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还一打一个让人难以招架,他几乎是被叶云舟压着打。

    真他妈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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