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宋峻回到了牛棚。
牛棚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是外公在等他,宋峻疾步上前,“外公,您岁数大了,得早点休息,我就在村里,不用特意等我。”
曾教授拍拍床铺示意宋峻坐下,“我还不瞌睡,过来坐……事情怎么样了,大妮的婚事退了吗?”
李家那个三妮经常偷偷来牛棚问题目,大妮来喊妹妹回家吃饭,有时候送来点果子,有时候给几个馒头,还算认识。
“退掉了。”离得近了,宋峻看到外公确实精神奕奕,他干脆把自己看到的全部说了一遍。
说完口干舌燥,端了茶缸子去倒水,才发现牛棚里的人都醒了。
“抱歉,吵醒你们了。”宋峻歉意的道。
“没有,本来就不是很瞌睡,加上你说的有趣,我们听着听着就醒了。”徐医生推了推眼镜问道,“这个大妮想通了就好,村里多少好小伙,干啥非得吊在队长家小子身上,那小子,我第一次见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嘿,眼神就不清明,一肚子的黑水,倒是那小姑娘笨了点,但是眼神清明,是个好孩子,真成了也是耽误这姑娘。”
“队长就躲在他爹后头不冒头,让儿子和爹跟李家对上?”曾教授则问道。
宋峻点点头,“爷爷喝水。”
“不会吧,这个向队长不是最喜欢逞威风吗?”下方前曾是某县县长的老刘惊呼道。
曾教授一阵见血,“肯定是觉得丢人了,他那个人,最爱面子,不能出风头的事儿他才不干。”
如果换成李家理亏,你看他是站后面还是冲在前面。
老刘重重点点头,笑道:“说真的,我还真喜欢这个要面子、又爱出风头的队长!”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他爱面子,咱们也不可能干轻省的活儿。”徐医生哈哈笑笑。
……
向家。
“你要钱干啥?娘给你放着,回头你们孩子出生,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不知道向明广答应了今晚还钱,向母不高兴的嘟囔着,但还是老实的把钱匣子从衣柜底层抱了出来。
就是抱在怀里舍不得松手。
“要多少?”好不容易开了匣子上的锁头,向母数了五十出来,“够不够?”
“这些你留着买菜买肉,把剩下的都给我。”向明广伸手拿匣子,还没碰到就被向母啪的一声打掉,“剩下全给你?”
向母声调高的破了音,尖利又刺耳,“你要那么多钱干啥?”
屋里的向明广和向父不约而同的拧紧了眉头。
向明广给他爹使个眼色,向父刚扬起拳头,听到动静的向爷爷也来了。
有老爷子坐镇,向明广就不怕他娘的难缠了,“这是清单,你看一下……钱匣子给我。”
“不给。”向明广还是小看了向母对于钱财的看重,她不松手,向明广也不能硬抢,只能求助的看向爷爷和爹。
“别动手。”向爷爷及时喊住了向父,看着儿媳妇,一拐杖跺下去,砰砰作响,“他当年救我的时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看着呢,你是想让全村人都知道咱们向家忘恩负义,还是想让人背后说嘴,说明广当初是入赘的?”
不论哪种都不愿意,向母心想,但是,钱她也不想给啊,“要不让他爹去村里敲打敲打,不让他们说不就行了。”
“你还能管住别人的嘴不成,明面上不说,背后不说吗?我再说一遍,咱们向家的面子不能丢,谁要是敢给向家丢脸,就给我滚出这个家!”向爷爷说着又是一拐杖跺下去,“把钱给明广!”
数完钱,向明广松口气,只差二百,他那里就有,只不过原先是打算――
就听向爷爷道:“陈颖在你房间?”
“是。”
“明天天一亮你就带着她去县里把婚书领上,再买一身新衣裳。”
“爹,你的意思是――”向父搓搓手问道。
向爷爷颔首,“既然准备好了,明天的酒席就继续,好歹那么多东西,就这么吃了多浪费。”
一则,孩子都有了,早晚的事儿,二则,这么一大笔的钱给出去,家里伤筋动骨,短时间内拿不出一笔钱再办一次酒席,还不如趁着这次一次性解决了。
向明广跟陈颖正是热恋期间,又有了孩子,自然是喜闻乐见的,谁知一扭头,见向母不太高兴。
原先有李大妮做对比,陈颖自然是千好万好,现在嘛,铁定在碗里的东西自然不香了。
最可气的是,居然怀孕了,要不然她肯定得让儿子踹了陈颖,找个市里的。
她可是听儿子说过,市里一厂长闺女看上他了,但是那闺女长得不好看,他不愿意。
要向母说,丑点怕啥,吹了油灯乌漆嘛黑的不都一样,就儿子矫情。
向明广没想到向母是因为陈颖生气,只当是他拿了钱心里才不高兴!
……
李家堂屋。
“你今天咋不说陈颖怀孕的事儿?”李爷爷问道,“你要是说了,村里人肯定更相信是向明广要害你了,向家的面子就彻底没了。”
自从向明广上完了工农兵大学的第一学期,向家人就彻底挺起了腰杆,在李家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李爷爷忍向家人很久了。
“陈颖怀孕了?”李母刷的一下站起来,“要是早知道,今天就不该这么放过姓向的小畜生!”
“你这孩子也是,咋不早说?”李母恨恨的点点李容脑袋,“就算不能抓起来治他们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罪,也得让他们名声臭遍公社,看他们以后有脸出门不!”
“行了,大妮现在开窍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先坐下,听听孩子怎么说的。”李奶奶放下陶瓷缸子。
“我是出于两点考虑……一个是拿来威胁向明广,让他今晚就把清单上的钱财送来,如果我把这事儿说出去了——”向明广不但今天不会送钱来,甚至可能一直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毕竟这消息一出来,向家面子在村里就彻底的掉了,摆烂也不一定,毕竟那欠条是没有法律效应的。
到最后他们除了把人打一顿,把向家的东西搬走,根本要不到钱。
就因为出个气而失了上千块钱,实在不值当。
“二嘛,我记得之前爷爷回来的时候还感叹过,说向家假戏真做,为了逼迫吓唬咱们,那些肉啊、菜啊、请的厨子全是真的,这个天气,那么多数量的肉菜,凭着向家四个人,就算加上陈颖五个人,算时间内也吃不完。”
“冬天还能扔外面冻着,夏天就只能臭了——”
李父不屑的打断她的话,“就那肥婆子抠门的,才不舍得臭掉!”
两家这三年多你来我往的,深知对方秉性。
“那该怎么办呢?”李容笑着问道。
“分给村里人啊——”李父说道。
李母没好气的道:“那肥婆子宁愿臭掉了!”
李爷爷摇着头,“那就算天天吃也吃不完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么败家,向老头子得气死了。”
李奶奶则问道:“你觉得明天的酒席会照旧?”
“那新娘子是谁?”李母脱口问道。
问完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瞧我这问的啥问题,新娘子肯定是陈颖啊,孩子都有了,不抓紧了,不等天凉就该显怀了,向家死要面子的很,真要被人知道了未婚先孕,回头就该没脸见人了!”
李母一巴掌拍在腿上,连声道:“就是可惜了,这个陈颖但凡晚那么一个星期怀上就好了,到时候向家的菜肉坏了,那肥婆子未必愿意再置办一回,就算愿意,办完酒席,这肥婆子跟陈颖也未必能处的好……啧,这老天真是不长眼!”
李家人对向家、向明广恨之入骨,对陈颖也没有多好的观感,这姑娘明知道向明广有未婚妻,还跟他搅和在一起,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也不是个好东西!
“也未必不是好事儿。”李奶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大孙女,眼里满是探究之色。
她活了几十年了,也不是没听说过人在生死之间走一回大彻大悟后性格会变化,但没听说脑子也变好了的。
李容察觉到了老太太的眼神,回头冲她咧嘴笑笑,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在老太太那里挂上号了,还是变聪明的号,要不然她肯定得大呼冤枉。
她不算是聪明人,从一开始做的,都是顺应本心而已,老太太觉得她聪明,是因为李容见识的多罢了。
但是她这一笑,倒是让老太太的怀疑消去了大半。
要说她跟原身的共同点,就是这个笑了,单纯,没心没肺,看着有些傻兮兮的。
嗯,还是她的大孙女,李奶奶移开视线,“所以你才打算你今天要钱,明天在酒席上说出来?”
“对,既然他们能做,别人凭什么不能说?”李容可不惯着这对,要不是她来了,那就妥妥的一条人命了,眼下她性命无忧,但是推她的那一下,以及向明广想要害命的心思可不是假的。
现在这具身体既然是她的,她就得对自己负责。
公布陈颖怀孕,也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利息罢了。
至于说答应向明广保密,不好意思,她就是说话不算话。
……
“说了几点来没?”李奶奶又问。
“没有。”李容挠挠头,“奶,应该没那么快,估计筹钱还得一阵子,要不你们先在这里躺会儿,等会儿人来了我喊你们。”
两个多小时的相处下来,加上脑海中的记忆,李容知道这个家里老一辈的,李奶奶的脑子最好使,最有文化,她就是家里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
“行,听你的。”李奶奶看了眼儿媳妇,李母立刻起身扶住她的胳膊,“娘,我扶您过去。”
李爷爷也赶紧跟上,能多睡一点是一点——眼瞅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地里的麦子早就垂下了头,有几块地收割的早,可能就是这两天的时候了,他们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比年轻时候,这要是夜里休息不好,白天可干不动。
……
不知道人啥时候来,李容洗漱后先回了房间。
李家这前头院子大,足有半亩多地,但是屋子少,就中间修了一排四间的堂屋,中间的堂屋待客以及吃饭,连着的那间卧室是李父李母住,兼着放粮食。
堂屋两侧各一间,左边的是大妮三姐妹住,右边是大竹三兄弟住。
进屋的时候听到轻微的鼾声,二妮三妮已经睡着了,一个是要上课,一个白天下地卖力的很,一天下来早就累坏了。
李容放轻了脚步声躺在床上。
没睡,也睡不着,她的心还没那么大,刚穿书的第一天就能大刺刺的、毫无顾忌的睡过去。
这两个多小时过得她实在是丰富多彩、心情复杂。
如果要是知道自己会穿书,她一定会忍着恶心,把这本书看完的。
现在嘛,书里和记忆里的信息重合了,不知道之后的剧情,对她的帮助有限。
胡思乱想中,忽然听到门被轻轻的扣响,倒是没听到大门的响声,估摸着不是李父就是李母。
她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出去,“娘,咋了?”
李母拉着她带了菜地跟前,“都十点多了,是不是骗你的,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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