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的客流量高峰差不多过去了，前台的活儿也不多，于是这两天尹颂上班也格外清闲。
杜海州自从上次提过那一嘴之后，就再没跟尹颂说起买房的事。
尹颂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人劝住，反正她自己是该说的都说了，但信不信，还在杜海州自己。
“这两天也没什么客人啊。”柳雅雅托腮，“咱们这业绩也太惨淡了，你说会不会倒闭啊？”
“哪有那么容易倒闭的。”尹颂笑道，“别瞎想了。”
“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啊，我可不想刚上班没两个月就下岗。我之前是做幼师的，但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孩，就辞职了。”柳雅雅说起她上一份工作来，带小孩是真的折寿，小孩不好带就算了，有的家长也不好带。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成为辛勤的园丁了！不过，尹颂姐，你之前是干什么的？”柳雅雅歪头看向尹颂，笑着说：“姐，你这么漂亮，不会是模特啥的吧？”
“什么模特啊，哪有我这个身高的模特。”尹颂的身高刚刚一米六五，这个个头，混在模特堆里都得淹没在人海中。
“但你很漂亮啊，我有个同学也很漂亮，就做的购物网站模特，拍一身衣服十块钱，她一天能拍两三百套，特别挣。”
“购物网站模特？”
“是啊！这个也不要求身高，我那个朋友才一米六，但是主要是看人能不能撑得起衣服，撑得起来，什么都好说。”
“真这么赚吗？”
“当然了，就是也累，要不停换衣服。之前她叫我去来着，但是吧，我太懒了——”
尹颂这一阵也在为傅予楼上次说的三十万操心，以她的工资，就算是预支也不多，还是得找点别的小门路赚钱。
购物网站模特这活儿尹颂没做过，但是听到赚钱多，心里也有了些念头。
这种，也就是拍平面广告而已吧？总不会比电视剧海报更难拍。
“雅雅，你这个朋友能介绍给我吗？我也想试一试这个。”
“那倒不是不行，不过姐你怎么突然想做这个？”
尹颂抿唇，露出个无奈的笑，实话道：“家里有了点事，就想找个兼职做一做。”
傅予楼不愿意向傅家低头，但这三十万也是不得不凑的救命钱，总不能放弃王老太太的治疗，就算是为了傅予楼，尹颂也想做点什么。
——
沈佳蔓回京市的第一天傅见深就收到了消息，无外乎是他爸催着他回家，但他全当看不见，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第二天就跟曲程明一起租了俩车，开到市区跟着导航瞎转悠了。
“怎么地，现在开车去你弟弟那小区堵人？”曲程明驾驶，傅见深坐在副驾驶上，戴着副墨镜，模样悠闲，“直接到他眼前不太好吧？循序渐进点，先去见见那个女人吧。”
傅见深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傅予楼，尤其，这傅予楼似乎还是个油盐不进的人，沈佳蔓留在这里这么久，都没能顺利把人带回傅家，这可就不太妙了。
两人一路到了会所门口，曲程明把车停到树荫下面，跟着傅见深大摇大摆走进去了。
瞧见坐在柜台后面的尹颂第一眼，曲程明俩眼就直了，有句话是，颜值能在偷拍里活下来的，现实里都个顶个抗打。
“我天，这小娘们儿，长的真不错啊。”曲程明挑眉，傅见深小幅度点点头，“是不错。”
“两位先生，是找人吗？”尹颂从柜台后面站起来，笑脸相迎，她没听见曲程明和傅见深的小声嘀咕。
这俩男生一看年纪就不大，顶多二十来岁，根本不是会所客人该有的年纪，应该就不是杜海州请来的。
曲程明颠颠走到柜台前，胳膊肘一支，笑嘻嘻道：“美女，我们是外地人，来旅游的，你们这地方，是吃饭的吗？”
“我们里面确实有用餐的地方，那么两位是想用餐吗？”
“是啊是啊，美女，你们这儿什么好吃，你有什么推荐吗？”曲程明凑的很近，眼睛直勾勾盯着尹颂。
这直白的目光，尹颂哪能不懂什么意思，只是杜海州这会所太正规了，从前来的那些人，都没有这样唐突的眼神。
突然来个登徒子似的人，尹颂还有点措手不及。
“先生，您要是想吃饭，我就通知里面的服务生带您二位进去落座，什么好吃，您可以让服务生推荐，我们这里的菜单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按照当天采购的新鲜食材做的，所以我推荐的，今天不一定有。”
“那美女，我们应该还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你是本地的吧？能给个联系方式吗？有空，我们请你来当导游。”曲程明掏出手机，抬手晃了晃，露出自己手腕上的镶钻腕表。
尹颂挽起耳边的碎发，目光划过那闪闪发亮的表，淡定微笑：“不好意思，先生，我不是本地人，要找导游，还是找靠谱的比较好。”
曲程明这还是第一次搭讪女人无功而返，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还想继续说什么。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傅见深上前，当着尹颂的面取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狭长的眸子转瞬眯了起来，露出个假笑，“曲程明，没看人家不想搭理你吗？别做无用功了。”
“见深，你站哪边的？”曲程明看傅见深一副看热闹的德行，直来气。
傅见深的皮囊和傅予楼有几分相像，加上又一直过着金贵的少爷生活，从头到脚的行头打点的极好，就这么往这儿一站，那感觉就很不同，而比起曲程明一上来就贼心不死的模样，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似乎更招人喜欢。
而尹颂在傅见深拿下墨镜的那一刻，心里冒出无数个‘我去’。
这是谁？这人怎么长的跟傅予楼那么像？不止长得像，年龄也差不多啊！
至今都还不知道傅予楼有个同父异母兄弟的尹颂一眨不眨地盯着傅见深，就差觉得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她飞快地在脑子里思考傅予楼有没有哪个被她遗忘的堂哥堂弟长这个样子，思考的结果是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傅见深见尹颂盯着自己，微微一笑，“这位小姐，对不起，我这个朋友没见过您这么漂亮的女士，所以言语有些唐突，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也不是坏人，如果方便，能不能和你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呢？”
这次尹颂没再推脱，她非常想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
这张傅家遗传的帅脸，跑不脱，绝对是和傅予楼或者傅云泽有关系的人。
傅见深也不是真来吃饭的，和曲程明点了一桌子，两人都没动几口，坐着喝了点茶，起身就走了。
走的时候，还没忘跟尹颂打个招呼，刷刷脸。
尹颂低头就给傅予楼发了消息过去：
【我今天在会所，看到了和你长的好像的人，你俩简直就是亲兄弟！】
这条短信没等到傅予楼的秒回。
傅予楼此时正焦头烂额地应对着年级主任的不停洗脑，“你想想，你如果走保送，最多也就是给你减免学费，你的生活费是不是还要自己赚？但是你要是答应这件事，不仅你的学费有了，连你的生活费都不用操心了。”
傅予楼抿唇，陷入深深的纠结中，十五万，是三十万的一半，剩下的钱，再借借就能凑齐了。
可是，这要他保送的资格换的。
傅予楼的保送也不是那么轻松拿到手的，是他高三以前日以继夜，为考试，为竞赛，苦心孤诣，不眠不休，用实打实的汗水和努力换来的。
那些想想都觉得难言的日子，十五万能买到吗？该被用十五万来衡量吗？
“为什么就一定要我来换？”
年级主任哈哈一笑，“这不是你的能力强吗？你要是参加高考，一定能拿出个不错的成绩！”
事实上，是另一个走保送的学生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公务员，要从他手里抢名额，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用钱能解决的事情了。
他们选择傅予楼，就是因为傅予楼最好欺负，缺钱又没有父母撑腰，没有半点拒绝和硬气的底气。
傅予楼涩声道：“我能考虑考虑再决定吗？”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
“哎！”余校长开口，“孩子说想考虑考虑，那就让他考虑吧！”
中年、秃头且肥胖的校长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名片，“孩子，这你拿着，想好了就打电话联系我，但是别让我们等太久啊，哈哈。”
见傅予楼接过名片，余校长提了提肚子下勒紧的腰带，站起身，拍拍一直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余海洋，“你们吃，你们吃，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回学校上课吧。”
余海洋紧跟父亲的脚步，路过傅予楼的时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包间空了下来，年级主任还喋喋不休地开口讲着这件事的好处，傅予楼猛地起身，“您继续吃吧，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他不顾身后年级主任的阻拦，也冲出了屋子，冲出了这间小小的饭店。
盛夏闷热的长街，却比那空调十六度的包间更让傅予楼觉得胸口舒畅，他一直咽不下去的那口气，将将喘了出来。
傅予楼顶着正午最热的日头，一步一步走回了家，太阳把他的脸庞晒的发红而发烫，他却无所觉一般。
手心里的名片，被攥的满是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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