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之夜,环山公路之上,悠悠蝉鸣,只有车灯微亮。

    “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揉了揉急刹车下被撞痛的后脑勺。

    “不清楚。”

    降谷零关闭了所有车内光源,在座椅下摸索片刻,丢给松田阵平一件重物,而他自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正装,动作迅速地拉开车门。

    “待在车上,保持警惕。”

    “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松田阵平听着降谷零那副口吻的腔调,就知道他这回拿出了安室透的人设,甚至能从那个背影想象出降谷零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纯良,每一丝焦虑都出于关切,每一分关切都出自真心。

    至少看上去会是这么回事。

    公安为了任务和机密性常常会有多重身份,随时变脸几乎是他们的必修功课。

    之前一起遛狗的时候,松田阵平便见过降谷零用这幅姿态和安室透的熟人攀谈,所涉及的交际圈多样性,涵盖了侦探、服务生、快递员等等职业,足以见得为了经营这个身份,降谷零打过多少琐碎的短工。

    降谷零是公安,安室透是良民。

    安室透的人设温和亲切,热心敏锐,很适合拉近关系,套取情报。

    毕竟是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的缝合怪,点满社交力是理所当然,现在的松田阵平倒是能一眼看出降谷零这是在模仿谁制造的马甲。

    也并非不能理解在这种情景下降谷零首先戴上了面具。

    松田阵平看着倒在马路上的人。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车没有碰到那人一根毫毛,撞到什么,碾到什么,以坐在车里的两位的感知,不可能没有察觉。

    事实上他们在相隔百米的时候,隐约看见了前方似乎横搁着什么东西,逐步减速的时候遭遇到原因不明的打滑,全凭降谷零车技了得才堪堪停下。

    一具死尸?负伤的野生动物?无良人士放置的路障?

    所有猜测到最后确认的结果却是一个活人。

    “一开始喊有人只是顺嘴啊……”

    在车灯下,那人就像刚睡醒不愿起床一样,抬起右手移到眼睛上,挡住大半张脸。

    什么样的人会在黑灯瞎火的时候躺在环山公路的正中央?

    比起碰瓷更像是自寻短见。

    哪怕是醉汉也不至于迷路到这荒郊野岭。

    凶案中的受害者?阴谋下的牺牲品?精神病患?瘾君子?总不会在这看似荒凉的山地深处,有什么秘密组织的实验室,而这家伙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在看清一身蓝白相间的经典条纹病号服后,松田阵平逐渐向某些离谱方向发散思想。

    “先生?”

    降谷零保持着担忧的声调,小心翼翼地靠近,像是一个路过的人,有着并不强烈的热心,仅仅出于友善伸出援手,如果对方表现出抗拒,就会立马识趣地退后。

    而隐藏在无害的步伐下,却是紧绷起来的肌肉,若是对方有任何攻击意图,就要如疾风骤雨般冲出去掐住要害。

    脑袋,脖子,四肢,关节,躯干。

    降谷零计算着过程。

    不明物。

    这几天一直在处理相关事务,翻遍过往卷宗,研究录像细节,因此在出现可疑人士的时候,降谷零很难不在第一时间作出联想。

    可能性不大。

    哪怕是被称为先知一样的不明物,也没道理能这样提前作出部署。

    今天的行动完全是基于偶然,孩子们的信息也一直被隐瞒得很好,降谷宅位于房屋稀疏的郊区,平日邻里走动时他都有做简易的变装与易容,和学校联络同样如此,唯一知道他们家准确消息的只有公安内部,而内部成员又在组织围剿末期进行过洗牌,拔除了其中的蛀虫……

    那么除了不明物,会是其他黑衣组织的成员吗?其他犯罪组织?个体不法分子?这是陷阱、诱饵、还是意外?

    降谷零一一筛选着各种可能性。

    即便他想要相信对方只是普通的日本公民,极为碰巧地做出了不当举动,或者是遭遇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但做最坏的打算已经是他的职业习惯。

    他一步步靠近。

    “不要过来。”

    穿着病号服的人慢慢坐起来,横在脸上的手却没有放下,依旧挡住了右半张脸。

    降谷零愣了愣。

    那露出的半张脸虽然苍白消瘦,但还是看得出只是一张十六七岁的少年的脸,而这和他所发出的仿佛六七十岁的漏风嗓音完全不符。

    是易容?还是变声?

    易容并不是一项常见的技能,降谷零也自信这世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有能力用易容骗过他的眼睛。而相对容易的变声,降谷零打量着完全露出的脖颈,没有任何遮挡物,可他碰巧知道有种仿喉结制作的变声器。

    “啊,搞错了。”

    对方完全放下挡脸的手,然后毫不掩饰地摆弄了一下喉结。

    “现在是正确的了。”

    清亮的少年音。

    降谷零仔细观察他的右脸,没有看出和另一侧有什么不同,在即将离开视线的时候,就见那只右眼珠子极为夸张地转动起来,而面前的人就像没有察觉一样,用正常的左眼平静地凝视着他。

    “不要紧吗?眼睛。”

    降谷零比了比右眼,心下猜测那多半是只假眼。

    “随它去吧,人想追求自由,眼珠子也想追求自由,有何不可呢?”少年站起来,目测只有一米七的身高,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配上营养不良的脸,夜风中就像在瑟瑟发抖,“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啊,我看到你带着小孩。”

    降谷零绷紧了神经,他做好战斗准备,还需要一点足以确认开战的关键。

    “我只是路过,你又是为什么在这?躺在马路中央很危险的吧?一不小心就会死了哟。”

    他依旧维持着安室透的面具。

    “无所谓。”

    少年动作粗暴地捅了捅右眼,但这只让那只假眼从三百六十度旋转变成了一百八十度翻转,于是他直接将两根手指插进眼眶,片刻的窒息沉默中,似乎是眼泪的透明液体溢了出来。

    “不是说眼珠要追求自由么?”

    降谷零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有点僵硬了。

    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少年抽出手指的时候,右眼的上下眼睑也被带飞了出去,那颗眼珠子现在是不再转动了,变成了整个裸露在空气中,瞳孔的方向正直直地朝着松田阵平。

    “完美主义,计划出现差错,它很焦虑啊……”

    少年的语速很快,与其说是对人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你吓到它了。”

    降谷零就要拔枪,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却比他更快。

    “哈哈!我就知道这样有用!”

    少年用着浮夸的腔调,摇着枪,对准了——自己的右眼。

    降谷零现在唯一确认了的就是对方精神肯定有问题。

    用自己的死亡威胁敌人?

    不不不,不能想得那么简单。

    难道是身上有同归于尽的自爆炸弹?

    “退场退场!”

    少年拨弄着喉结。

    “不如就开始下一场。”

    老者的结语。

    “我讨厌结束!”

    婴孩的哭闹。

    “只是重播回放。”

    这次是成人的劝告。

    “没想到你是好人啊!”

    又回到了少年的声音。

    他自从拔枪就变得热情高涨,像是触动开关的舞台演员,手忙脚乱地演着分饰多角的独角戏,此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观众,摆动着空闲的手臂发出宣言:“我记住你们了!”

    然后扣动扳机,一声枪响。

    烟雾弹!

    降谷零冲过去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可恶。

    如果他是波本,早就一梭子子弹过去,打断他的四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绑票了再说,自杀式威胁?死了更好!但卧底任务已经结束,波本已经不在,降谷零是一名公安,而公安的道德准则里绝不包括枉顾他人性命,哪怕这个他人是犯罪嫌疑人。

    可恶!

    “喂!你没事吧!”

    降谷零的衣角被抓住。

    “你怎么……”

    好吧,反锁的车门当然难不倒松田阵平。

    “我没事,给你这个。”

    松田阵平递过去一个防毒面具。

    虽然已经吸入了大半管的烟雾,估计这只是能遮蔽视线的无毒气体:“谢谢。”

    “那个人呢?”

    松田阵平是举着枪下来的,没怎么练过力量的胳膊保持这个姿势还挺费力的。

    “跑了。”

    虽然这么说,还是重新检查了一遍四周。

    是跳下悬崖,还是这附近的山崖有暗道,或者是掀开井盖钻下水道?

    太深入的调查光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还得叫公安派人来把场地封锁,用专业机器来搜查痕迹,而在此之前降谷零最好就守在原地。

    “今天晚上估计是难回去了。”

    “没关系,”松田阵平确认没有危险后,把枪还给了降谷零,捏了捏手臂,想着回去要加大训练力度,“正好我们可以继续聊一聊刚才的事——等等,先跟他们报备一下。”

    “没受伤吧?”

    这是肉眼可见非常担忧的景光。

    “没事就好。”

    这是沉着冷静相当稳健的伊达航。

    “什么!你们遇到了这么大的事!”

    这是嘴上说着“我很担心”脸上写着“我很兴奋”的研二。

    松田阵平挂断电话后:“我回去就把研二的布丁吃光。”

    “别这么心胸狭隘啊。”降谷零失笑道,“研二是确认我们这边没什么事才这样的,如果的确有什么,他绝对比谁都冲得快,说不定一油门就踩到底了。”

    松田阵平看着这边“我超了解他”的降谷零:“我才是他的幼驯染。”

    “我现在还是他爸呢。”

    “一年的爸爸。”

    “是从今往后的爸爸。”

    “嘁。”

    说闹了一阵,又回归到今天遇见的精神病,降谷零没有说自己对此的身份推测,有关不明物的信息依旧是高度机密,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通过直观感受所作的人物侧写。

    “神经质。”

    这谁都知道。

    “表演型人格。”

    这说的最后一段。

    “猎奇倾向。”

    挖眼珠子是很搞人心态。

    “自毁倾向?不过更可能是高科技小手段。”

    义眼、变声器、烟雾弹,这些装备大概就是组织的遗产之一了。

    结合先前在xx游乐园引发的群体恐惧事件,降谷零感觉不明物和过去他认识的组织成员相比,行事有点过分浮夸,虽然也有直升机扫射东京电视塔这样的往事,总体而言组织还是以低调为主,暗杀、下毒、在小角落里搞个爆炸,这才是组织做事的常态,而不明物的风格似乎更接近于那些嚷嚷着“艺术就是爆炸”的愉悦犯,中二病上头的那种。

    虽然还有很多迷题难以解释,他说的那些话依旧让人迷惑,唯有一点降谷零非常明确,那就是不明物有极大可能会对他采取针对性行动。

    “零,让我成为你的协助人吧,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反正我已经被卷进来了。”松田阵平耸耸肩,“虽然我有戴面罩,但那家伙不是说记住我了吗?”

    降谷零没有拒绝,他不会看轻小学生的能力,更不会看轻同期的能力。

    “如果有必要。”

    我更希望你们能在一片安全的港湾成长,至少在你们确实长大之前,就让我成为那种危机与你们之间的最后一堵高墙,这也是我身为公安的职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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