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众人的头疼都已得到了缓解,精神也好了起来。年轻的那位向导让大家把行装里蟒皮缝制的大衣穿好后说道:“下面的路由我的师父带你们走,祝平安。”他向众人行了礼又和谭民说了些什么,把自己的行囊全部交给了那位老者便自行下山去了。
老者这才在众人面前首次开口,他的声音十分浑浊,又因为汉文不太熟练的样子,说话总像一字一顿,“喊我……老梅……剩下的路……跟着我。”
雪线前,老梅让大家拿出了行走爪,“务必……看清脚下……一步步走。”
万悬、杨乘、谢青和谢蓝仍是走得比较轻松的一组,但基本也是走三步呼吸一大口。沈鹏大约是近来身体不太好,本来应算是最熟悉环境的人却只能时不时停下来大口喘气。谭民和他的两位心腹则明显差了很多,基本手脚并用爬着走。
刘宁刚想蹲下休息,老梅马上走到他的面前训斥道:“前进,不可……蹲下,不可……坐下。”刘宁只好站了起来,老梅又说道:“站立,可缓行。”
老梅虽然看起来年纪至少过六旬的样子,但在这雪山上,他身轻如燕,在众人身旁时快时慢地前进着。一会儿前面带队,一会儿在队尾防止有人掉队,十分尽责地做着向导,比他们这群“年轻人”更显得身手矫健。
这一日午后休息时,状态最差的反倒是沈鹏,他已只能坐着和躺着,连站起来都要喘气很久,走几步几乎就要晕倒。沈鹏满脸歉意地向大家说道:“抱歉,是我拖累了你们。不如你们继续前行,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吧。”
众人还未说话,老梅马上站出来摇手道:“一起留,一个人……会活不了。”
谭民开口道:“我们还是听向导的意见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老梅又看向沈鹏道:“休息一晚,尽量吃喝,能恢复。”
还等不及众人搭好帐篷,白日已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影。万悬第一次觉得天离自己这么近,乌压压的黑云就在头顶之上。刹那间暴雨倾盆,冰雨瞬间拍打在众人的脸上,寒冷的雨水顺着颈脖灌进身体,打湿了衣衫,激得人不住地打起冷颤。
老梅焦急地提高了声音道:“躲……帐篷下,不要打湿……身体。”
大家挤在一起将帐篷撑开,顶在头上躲避着风雨。老梅帮着大家包裹好才在风雨中颤巍巍地展开一块油布把自己裹起来,缩在一边。万悬见他那副佝偻模样,心生不忍,疾走出去,一把将他拉入了大家撑起的帐篷里。
幸而山上天气变幻莫测,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又是晴空万里,云无留迹。
众人赶忙支好帐篷,升起了篝火,让有些失温的身体慢慢回温。沈鹏的状态已十分不好,只能一直躺着休息。刘宁也开始浑身发抖,不停地呕吐。
老梅赶忙从自己的行装里拿出了药材架在篝火上熬药。尽管刚才他也被暴雨打湿了衣衫,但是行装里的药材却没有被淋湿分毫。他喂二人喝了药,说道:“休息一晚,明日会好,明日就到。”
这一夜,老梅让众人挤在一起休息保持体温,而他自己则抓着帐篷杆蜷成一团,为大家守夜。
天亮了,众人醒来的时候,老梅已搭起了一个石堆,上面插了彩色的刺绣手巾,他正虔诚地跪在石堆前向着初升的太阳祈祷。沈鹏和刘宁经过一夜的恢复,精神也终于好起来了。
老梅看着大家说道:“绕……三圈……再走。”又指了指前方,“两个时辰……就到。”
有了老梅的这句话,众人看着眼前绵延而上、冰雪覆盖的山体,又都打起了精神,依言绕着石堆走了三圈继续向前行进。
默默走到万悬身边的老梅递给他一个小瓷盒,说道:“昨日谢谢,这个……涂嘴,涂脸。”
那瓷盒一打开,花香扑鼻,芳香中还带着一丝清甜。万悬用香膏涂了涂嘴唇才发现自己的嘴唇早已干裂出血,脸上摸起来也粗糙不堪,而自己竟浑然不觉,想来是山上风大日盛、寒冷干燥所致。
这最后两个时辰的路程相当艰难,每一个人几乎走一步都要喘两口气。越是接近高处雾便越来越浓,风也越来越大,大家排着纵队摇摇晃晃地前进着,老梅则一直提醒着大家一定要注意脚下。
“啊!”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原来是陈卫一脚踩破了一个水洼的薄冰,他的腿脚很快陷入了水洼中,身体也支撑不住向下倒去。离他最近的谢蓝一心想要赶快拉住他,却没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冰层也开始了碎裂的连锁反应。
老梅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推开了想要去救谢蓝的谢青,严厉道“退后!”又急对谢蓝道“爬回去!”谢蓝赶忙伏在已开始碎裂的冰面上,慢慢向雪地匍匐靠近。
此时,陈卫的半边身体已陷入了冰水中,众人这才看清楚眼前竟是一个巨大的冰湖,陈卫知道如果胡乱挣扎只会陷落得更快,他只能竭力抱住眼前的大冰块,好让自己尽量浮在冰水上。刺骨的寒意侵袭着他,他觉得自己半边的身体已渐渐失去了感觉。
只见老梅足尖轻点,凌空而起,还未等大家回过神,他已到了陈卫身边,拼尽全力地把他拖回了冰面,“爬回去!”老梅高声说道。
眼下,陈卫全身冰冷、寒颤难忍,意识也开始变得迟钝,但求生的欲望刺激着他一步一步地往雪地爬过去。
莲步生风的老梅已回到了结实的雪地上,指挥道:“帮忙!”大家立刻行动起来,有的燃起了篝火,有的挖雪准备烧水,有的将行囊里能更换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有的搭起了临时帐篷。
终于爬过来的陈卫已几近昏迷,老梅迅速将他身上湿透的衣服脱掉,取了汤婆放在他的腋窝、腹部和脖子处,陈卫的身体终于渐渐地回复了温度,人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都怪我不小心……拖累大家了……”陈卫挣扎着想坐起身。
谭民忙蹲下身扶起他安慰道:“说什么拖累,本来这雪山就危险重重,你只是没有经验罢了。”他看了看老梅,笑道:“你可要好好谢谢老梅,不是他,你这条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陈卫向老梅行礼道“多谢”,老梅却摆了摆手,说道:“尽快上路。”
这一耽搁,本来巳时就能到达目的地,却被拖到了申时。老梅领着大家到了一开阔的平顶处,这里雪雾尽散,平坦辽阔的冰层倒映着蓝天,竟让人看不出山与天的界限在何处。云浪滚滚,如蓄势洪峰般冲击着黑白相间的山体。这壮阔无边的场景让此间的每一个人都为之撼动,就连老梅昏暗的眼珠里也露出了惊叹的神采。
杨乘疑惑道:“就是这里?”
老梅点了点头踏上了冰层,看着大家道:“无事,冰……很厚。”
众人这才随他走上了冰层,依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皆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冰层下竟依稀可见一整个气魄宏伟、严整开朗的金瓦重檐殿顶。
“就是这里。”老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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