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金沙江之后,气候愈发暖和。这一路山峦起伏、山林葳蕤,风景秀美如画,而希然的情绪却又渐渐低落起来,慵懒之意也比之前浓了些,如非必要他几乎不下马车。
“还有三、五日便可到大理了。”万悬轻抚着希然的肚腹,“天气暖和了,瑾儿怎么反倒越来越懒了。”
希然身体轻颤,猛地坐起来喊停了马车,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万悬蹙了眉头跟着他下了马车,哈桑迎上来说道:“万少侠,我有话跟您讲。”
两人走到一边,哈桑说道:“我们一进宾川就被人盯上了,您一定也注意到了吧。”哈桑深深地看了一眼万悬,“莫侯这些年一直千方百计地想抓住圣使。”
“六年前也是莫侯做的吗?”万悬问道。
哈桑点了点头:“他们应该等不到我们到大理城就会动手。”
希然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人说话,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了。
与料想的一样,就在快要出宾川的时候莫侯的人马包围了马车。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希然却阻止了万悬出手,自己拿了一个瓷盒不疾不徐地下了马车。
此时希然小腹的隆起已更明显了几分,只是他本就身形瘦削,宽大的外袍若不束腰封,倒也依旧看不出来。他朝来人高声道:“师叔,事不过三,这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呵,好大的口气,大理是我的地盘,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希然身后的万悬明显一脸焦虑,哈桑宽慰道:“万少侠莫急,圣使在此事上会有分寸。”
希然打开手上的盒子,拿出了一只红背幼蛛,幽幽道:“师叔,想必你也知道这种蜘蛛要养出一只成年的需要花费多少功夫吧!”
莫寒冷笑道:“我自然知道。怎么,小师侄是找到了什么新的养蛊之法吗?”
希然扬了扬嘴角,“你低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知何时,一大片成年的红背蜘蛛无声无息地聚集在莫寒一行人的脚下,尖锐的口器随时能刺进他们的皮肤,幽暗的复眼里映出了他们脸上的惊惧。
“这……这不可能!”莫侯一动也不敢动,但嘴上还在逞强。
希然目光森森地扫视着那帮人,沉声道:“这次可是没有解药的。”
莫侯的手下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你越是好奇我越不会告诉你。”
“你……”气急败坏的莫侯忽然指着万悬高声道,“这次的姘头倒是很长情嘛!不过那位少侠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心上人怀的是个普通的孩子吧?”莫侯皮笑肉不笑道,“他身上孕育的可是……”
莫侯话未说完,希然已若飞燕般到了他的眼前掐住了他的咽喉。
“你……你……敢杀我?”莫侯的声音破碎了。
“为什么不敢?”此时希然眼中的杀意是连哈桑都未曾见过的。
莫侯终于害怕了,“饶……饶命……饶命……”
“带着你的人滚!若下次再见,必定亲手送你下黄泉。”希然刚要松开手却又加重了几分力量,莫侯以为他要反悔,急道:“你……你……要干什么!”
“把蛊蛇还我。”
“在……在那……”莫侯挥舞着手示意手下去拿一个陶罐,可是竟没一个人敢动。
希然这才松了手,径直走过去打开陶罐,小姝一下子窜出来圈在了他的腰上。
“滚!”希然吼道。莫侯一群人忙不迭地连滚带爬离开了。
万悬沉默地注视着他,眼前的希然让他觉得陌生。一个令人心碎肠断的想法折磨着他。
回到马车上的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哈桑驾车到了洱海边寻了一僻静的民居住下。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万悬关上了房门。
“你……你指什么?”
万悬的目光落在了希然隆起的肚腹上,平静道:“你想留着这蛊母做什么?”
这句话如同抽走了希然眼中所有的神采,让他完全僵在了那里。全身的血液好似飞快地朝着心脏奔去,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喝的那些药是为了把身上的毒转嫁到新的蛊母身上对吗?”万悬的双眼平寂得像一潭死水,“从凤凰湖到大理的一路上,你心情低落是因为不知这个蛊母是死是活对吗?”
泪水从希然的脸上无声地滚落下来,瞬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不……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万悬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之前他的眼中如一潭死水,那此刻便如深幽的枯井,暗无天日。
“我……我……”希然已泣不成声。
“如果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早点除掉新的蛊母,不要留下祸害。”说罢,万悬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希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声泪俱下道:“彦殊……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一直隐瞒……我真的……真的有好多次……好多次都想告诉你……可是我……我……我说不出口……因为……因为你……你那么期待……期待这个孩子……”
“住口!”万悬怨愤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这样的孩子,他不是我的孩子。”万悬抬脚继续向外走去却被希然死死地拉住不放。
已哭得声咽气堵的希然说话愈发含混不清,“彦……彦殊……你听我说……也许……也许还有希望……他会是个普通的……普通的孩子……”
“那如果不是呢?要等到生下他再亲手杀死吗?”他回头看向希然,哑声道,“那日你在山庄说要为我生儿育女时,可是想着要用这个孩子来解毒?”
如同全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了,希然满是泪水的双眸里只剩下了空洞,面对这个问题他甚至无法摇头否认。
万悬凝视着他,凝视着那张令自己一见倾心的脸,觉得周遭的一切好似都变成了模糊而透明的背景,有一种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在伸直的那一刻便止不住的刺痛感顺着血脉流遍了他的全身。
紧攥在希然手里的衣袖被撕破了,万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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