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炎炎地酷暑过去,新的学期开学了。
春晓被爸爸带着到重点中学报道的那天,紧张中带着兴奋。
坐落在城市中心繁华地段偏北的县重点中学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广播里不时响起的欢快音乐和广播声“初一年级报道的同学请看好墙上公示名单所在的班级教室,到班级教师报道,初二年纪报道的同学到原班级来,,,,,”无不在给本来就热闹的校园增加了更喧闹的氛围。
一排排白色的教学楼,前后左右一栋隔着一栋整齐地排列着,教学楼最东面是宽大的操场,崭新的跑道,无不让新来报到的同学和家长露出欣喜的目光和赞叹声。
“到底是县重点中学,条件真是好。”春晓爸爸感慨的说,就这爸爸还是在没有看到那整洁明亮能同时容纳几千口人吃饭的食堂,那一间间整洁的八人为一屋的宿舍,更别提那仪器先进的实验室,藏有万册图书的图书馆和现代化的活动中心了。
春晓似乎又一次打开了眼界,她新奇地盯着所看到的一切,却也更注意到了那些和自己一样东张西望的同学都带着自信的笑容和城里人才有的洋气。
“同志,请问初一年级教学楼在哪里啊?”一个中年男子跑过来问春晓的爸爸。
爸爸笑笑地摇摇头,“我不清楚呢,我也在找,”
那中年男子一笑,“喔,咱们继续找,这么多楼不好找,不好找,”中年男子身后跟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大小般的女孩,春晓朝她笑笑,她也朝春晓笑笑。
春晓被分配到了初一五班。
当爸爸找到了春晓的班级,一个矮矮的小男孩在负责登记,他大大的眼睛透出聪慧般地机灵,从上到下将春晓打量了一遍,然后笑笑地说,“春晓你好,我是我们班临时班长,我叫刘强,我来帮你登记,这个给你,这是学生卡,上面有些指南你可以看看,好了,登记好了,明天正式上课喔,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
春晓吃惊的睁大眼睛,一句话没敢说,不是她怕学校,怕陌生人,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比自己还矮小的小男孩那么大方,自信,得体的将这些话说出来,她在农村的那些差不多的小男娃还在见到人就躲,还不跟女同学玩哩。
即使和芳芳一起上的小学,春晓也从来没和男生讲过话,便也没注意到哪个男生这般镇定自若。
“有什么问题吗?”这个小男孩又问了下正在发愣的春晓,“喔,喔,没,没有。”春晓结巴的回答着,脸一红拿着学生卡跑到外面等他的爸爸那里。
与绝大部分新生不同,从农村来的春晓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还很多,顶在眼前迫在眉睫的不得不解决的便是吃饭,住宿问题。
姑妈家离学校有点远,如果每天步走要一个多小时,骑车子还没有车子骑,车子还算是一个家庭大的支出,三百多元一辆的车子是春晓爸爸一个月的工资。
更何况初中要求早起去学校早自习,晚上要上到十点晚自习,早出晚归的作息不但会影响到一家人的休息,是否能吃上口及时的热饭更无从保证。
爸爸的宿舍更不可能,虽然老李走了后,厂里又安排了一个人进去,但这个人几乎不去,实际上也就春晓爸爸住着一间房子,但春晓大了,毕竟是女孩和爸爸一间房子多有不便,更何况爸爸的宿舍离学校比姑妈还要远一倍距离。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申请住校。
在门外和爸爸商量了一下后,春晓又返回教室去,他跑到负责登记的小男孩那里,轻声地说:“我想申请,申请一下住校,请问,怎,怎么登记?”
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的这个班长,忽然抬起头,望着春晓充满着疑问地说:“申请住校?不用住校,班里没有一个人住校,你为什么要住校?”
春晓被他的话一问,愣住了,班里没一个人住校,她为什么申请住校,春晓想说她是从农村来的,家不在这里,不住校住哪里?天呐,难道班里就她一个人从农村来的吗?
春晓脸瞬间红了一片,她没有说话,准备转身往外走去,这时这个班长叫住她:“你是从农村来的?你不知道吧,我们学校初中部没有宿舍,只有高中部才有宿舍,那些宿舍楼都是高中部学生住的,但我把你的申请写下来,一会班主任来了我交给他,你先找个什么地方先住下等通知吧。”
春晓的自尊心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那“农村人”三个字像针一般刺着她的心房,她跑出教室,走到爸爸跟前,一言不发地跟着爸爸去姑妈家,在那无声地沉默里她是多么多么不想住进姑妈家啊。
开学第一天,春晓便迟到了。
没有人喊她,没有闹铃,不再是小学作息时间的初中,早上七点就要到学校上早自习了。
春晓醒来,家里一片安静,她跑出房间看看客厅的挂钟,七点十分了,天呐,身上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迟到了,而且还没有车子骑,只能步跑过去,她胡乱地将头发用皮筋绑了下,脸没洗牙没刷抓起书包就跑出了院子,在往学校的路上狂奔。
可悲的是尽管春晓没有一丝停歇,跑的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到学校时早自习已经结束,上午的第一堂课已经开始上了。
满脸通红都是汗,胡乱扎起的小辫子在脑后东倒西歪,气喘吁吁的春晓站在教室门外时,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在关着的教室门外说了声:“报告”,
第一堂课是英语课,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正用一个笑话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讲解中时,春晓的这声报告无疑将同学们的注意力都瞬间吸引了过来。
当坐在窗户附近的同学看到门外的春晓狼狈的模样,都忍不住地笑了,英语老师奇怪似的从讲台上下来打开教室门,看着门外的春晓,这下全班的同学都笑了,春晓低着头,红着脸,真想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吧,这里是初一,不是五年级,还是你记错时间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一个多小时,你是不是把今天记着星期六了,”英语老师一边一本正经地问,一边又带着调侃地说。
“报告,老师,”那个临时班长举起手对着老师喊。
老师将目光望回举手报告的班长,“刘强,什么事?”
临时班长刘强站起来说:“报告老师,她是我们班的同学,她叫春晓,她家是农村的,没有地方住,向学校申请了住校,还没有被批下来,所以可能来迟了,”
全班同学哗的一声议论开了,“怪不得,她可能从农村跑来的,那么远,才迟到的,”
“原来是从农村来的呀,”
“你看她的头发都跑湿了,”
春晓又一次像被人家用刀子刺一样的难受,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裸地刺,那无言的自卑在她的心里迅速膨胀,她的头低的更低了,脸更红了。
可怜的娃啊,农村来的怎么了,除了条件差一些,其他的有什么值得你那么自卑的呢,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接受她们地诧异,嘲笑,甚至是看不起呢?
若干年后,当她庆幸着自己在农村长大的春晓,为自己是农村人而感到生命中追逐的快乐起源更多的来自农村时,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时因为自己是农村人曾那样自卑过。
可那时还是孩子的春晓,你让她怎么去仅凭还不成熟的心智抵御着生活其间的周围大环境呢?
英语老师不再说什么,对着门外低着头的春晓说:“下次别迟到了,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在全班目光的注视下,春晓芒刺在背般走进教室,还不得不抬起低着的头,寻找教室里剩下的空位,因为她不知道哪个是她的座位,开学第一天上课前,班主任才将个人的座位排好贴上学号。
“这里,这里,”一个男生朝春晓边招手边轻声地喊。
春晓望过去,知道那个空位是自己的位置赶紧走了过去。
英语老师继续开始了上课,可此时的春晓,满心屈辱般的难过让她根本不知道台上的老师讲了什么,甚至连望望身边的同桌都不敢,她僵僵地坐着,低着头,害怕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家再望着她。
就那样春晓开始了新学期的第一天上课。
直到晚上下自习,同学们都如打开笼子的小鸟欢快地去停车场骑车,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春晓只能默默地背着书包悄悄地一个人往姑妈家地方向走去。
昏暗的路灯拉长着春晓小小的身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肚中的饥饿让春晓不由得加快步伐。
她还有一丝害怕,从大马路上拐到小河堆的一头,河堆两旁高大的树干枝丫在地面印出长长的投影,让人一眼望去像是有一排排高大的巨人还长着杂乱无章的头发在小河堆上,河堆下面的水不时有鱼跳动的声响,在一片寂静的夜晚不免让人一惊。
春晓只好抱着书包跑起来,等她强撑着勇气跑到姑妈家时,敲门,再敲门,睡眼朦胧的小三姐出来开门,那一脸的不耐烦和不高兴都通过语言发泄了出来,“哎呀,你看几点了春晓,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吗,十一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春晓高度紧张害怕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人才得以松懈,即使是埋怨她的小三姐也给了她不再害怕的心神,直到走进房间,慢慢地回过神来,才发觉心里地委屈和害怕已通过泪水哗哗地流了满脸。
小三姐关上门就回屋睡觉了,春晓不敢再有任何动静,她轻轻爬到床上,衣服都没脱就倒头摊在了床上,她太累了,也太饿了,可流着泪的春晓还不敢就这么睡去,她担心着明天,明天该怎样起早不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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