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蔓延至四肢,而后笼罩住他的全身,被灌进耳鼻的水让许戚野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费力想要往上游去,想挣脱开这些禁锢,却丝毫不得其所。不管他怎么费劲,都挪不动一丁点的位置。
甚至因为他的费力而越陷越深,皮肤痛感清晰,四肢百骸也开始变的越来越冷。
这样的场景好像发生过很多次,被水包围的触感让他熟悉又惊惧。
许戚野觉得思维并不清晰,但却想大声呼喊,可是同时也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喊,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寂静又冰冷的空间内,似乎等待他的只有越来越冷的体温,以及那些无力的嘲讽……直到有什么物体碰触了他的指尖。
那大概是有一点温度的东西,只轻轻擦过他的皮肤,便让他浑身一颤。
在这个触感格外敏感的时刻,只有一点点的触碰都让他意外与惊喜。
那好像是在一个地方被困了太久,而对于突然打破这个冰冷空间的期待。
许戚野意图试探清楚是什么,但脑子昏沉,视线总也看不清楚,而就在同时,他意识到那抹温度有想要离去的念头。
他瞬时想也未想便抓住。
感受着手中延绵不绝传来的热度,似乎能透过皮肤表层传进他身体,那些原本不可忍受的冰冷与无望,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解脱。
只不过这抹温度宛如有生命般,一直在挣扎着逃脱。
人在面临绝境时,总会不顾一切的抓住那一丁点能解救自己的东西。
下一秒,许戚野更紧的攥住,用力到有尖锐的倒刺破开自己皮肤,痛感也更清晰,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固执,手攥的死紧,宛如饮鸩止渴般。
这种病态的矛盾,让他隐隐升起一抹兴奋。
然而闻着鼻尖的桂花味道,却又让他觉得安宁。
呼吸也开始变的平顺。
-
看着自己被完全握住的手,赵暖含挺尴尬的。
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担心病人针头刺伤皮肤,想把他手给摆正了,却一碰上就被人攥住了。
而那肇事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轻薄”行径,甚至抚了抚她的指尖,敏感的赵暖不适的动了动。
刚一有动作,还没怎么用力呢,攥住自己手的力道再次被加重,紧的发麻。
修长白皙的指骨间,原本淡的快看不见的青色血管此时微微凸起,昭示着主人的抗拒与激烈。
就这么一会功夫,她都已经看见输液管内的血液再次逆流向上爬了十厘米,连同上头的白色棉布都隐隐若若有了血迹。
赵暖含这下子更是不敢挣扎了,这要是再继续下去,怕是这人能将自己的手背扎个血肉模糊。
她心里顿感无奈,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看着交握的手,赵暖含一边也给自己打定心丸,告诫自己这是一个医生对于病者的帮助。再且,往后没有交集的人,全当是为了还他那天给自己递纸巾的情好了。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似的,手的主人宛如有所感应般,顺着她松懈下来的片刻探入她的指缝,与她的右手形成十指相扣的画面。
薄骨匀称的手十分漂亮,如果不是这比刚才还过分暧昧的行为,怕是赵暖含还能单纯的欣赏会,但这会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轻微一下的抗拒,那人手劲更紧。
这一下是不敢轻举妄动了,赵暖含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感受到手下的皮肤温度过于冰凉,她认命般抬手将滴管的滚轮往下压了压,看着明显降低下来的滴管流速,以及病床上逐渐平复下来的眉头,她拉了旁边的凳子坐下。
岳杉揉着眼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病床里俩人交握的场面。
他惊的嘴上的哈欠张了半天都没打出来,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打扰了”。
相较来说,赵暖含还算淡定。
她平静的冲他笑:“方便拿块热毛巾吗?”
温温柔柔的,任谁都看不出暧昧。
三分钟后,岳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视线来回在面前的美女医生和闭着眼的许戚野之间打转,一脸的探究神情。
赵暖含努力忽视他,本着职业医生的专业素养,她面色镇定的用热毛巾擦拭着许戚野额头上细密的汗,然后解释道:“病人目前处于昏迷状态,输液的流速过快,导致生理体温偏低,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反常的现象。”
“哦哦。”岳杉似懂非懂的点头。
“做为病人家属,这时候是千万不能离开的,防止病人出现输液时血脉倒流的状况,这是很危险的。”
“是我的错,不好意思啊赵医生。”岳杉一脸诚恳,“我就是出去上会厕所,谁想到……”
谁想到回来能看见这么刺激的场面。
要不是顾及到面前的人是实打实的医生,他恨不得当场就拍张照下来。
赵暖含嘱咐道:“现在病人情况稍微稳定下来了,但是你之后还是要随时注意,如果有其他情况,记得及时按响铃,通知医生护士。”
“嗯嗯。”岳杉使劲点头,“我之后一定一步都不离开。”
绝对不会再错过任何劲爆的场面。
这边赵暖含看着那人稍微缓解下来的眉头,试探性的将热毛巾覆盖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岳杉撇开眼,现在都觉得惊异:“赵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我野……嗯兄弟他平常不这样的。”
别说野哥平常不这样,不平常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好吧。
不过别说,岳杉隐隐有些莫名的期待,他甚至在想,要是野哥现在醒过来瞧见自己这样,会是个什么反应。
“放心。”赵暖含感受着手上逐渐松懈下来的力道,更加耐心的用热毛巾将对方的手包裹住,“作为医生,是不会责怪病人的。”
等赵暖含走出vip病房,已经是11点了。
她先去护士科交了差才回了心理科。
中午跟王雅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赵暖含频频按摩自己的胳膊,看的王雅奇怪:“你怎么了?胳膊伤了?”
聊起这个话题就必不可少的会想到上午的状况,一提起来回忆到的就是那双冰冷又带着劲道的手……这事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她也怕解释起来太麻烦,于是温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王雅点头道:“最近这蚊子不多啊,难不成赵医生你是o型血,小心以后招蚊子啊。”
说笑间,也打发过去了。
下午赵暖含跟谭医生面诊了几个病患,等忙到下午两点多,叶护长跟她说,她的病人到了。
对于第一次独立接手病人,赵暖含有些紧张。
她赶忙收拾好资料,借了早就准备好的诊疗室,却发现因为紧张,笔记都忘了拿。
门开的时候,赵暖含正在找自己的笔记。
她拉抽屉的动作太大,不知怎的将笔给扫落到了地上,俯身弯腰的时候,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
过分纤细的手,让赵暖含脑海中再次闪过今早上的那双。
真是奇了怪了,今一天怎么都有种跟那手解不开的缘似的。
赵暖含好笑的颦眉,瞬时甩开自己这些莫名其妙涌上来的记忆:“谢谢。”
一张漂亮男孩的脸,和病历上一致。
她笑着给他拉开椅子:“你是郑未澜是吧?快坐。”
男孩安静的坐下,比她想象中的乖巧,只是表情不安又无措,双手时不时的相互抠自己的手指一下,显出与正常人几分不同的样子。
赵暖含单手拨开笔帽,笑着放轻了声音:“您好啊郑未澜,我以后会经常跟你见面聊天,你可以叫我赵姐姐。”
男孩看了她一眼,皱起的五官有些困惑,并没有回应,立刻又低了头。
其后的时间,基本处于赵暖含单方面说话。
她也意料到对方会比想象中不配合,所以也没怎么失望。
只是在最后临近结束的时候,仍旧抱有期望的问道:“有点姐姐挺好奇的,听说是你主动选的我,方便能告诉一下姐姐是为什么吗?”
男孩那双眸子这会终于不乱转了,挤弄在一起的五官纠结了很久才道:“照片,好看。”
从这几个字,赵暖含一下子就拼凑起了事情的缘由。
大概他说的,是挂在心理门诊科那几张关于个人的介绍栏。
她哑然失笑,想来想去,怕是她和于主任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吧。
-
许戚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胳膊上压着颗黑溜溜的脑袋,压的他血液都不太流畅了。
他平静的抽过手,被惊动的岳杉见着醒来的人,抬手就激动的握紧人胳膊:“野哥你可终于醒了!”
看着抽都抽不出来的手,许戚野眼角抽搐:“你要是再来那么两下,我大概先被你掐死了。”
好一番折腾,许戚野才顺利解救了自己刚挂完吊瓶的左手,而后发现了手背上盖着的那块毛巾。还带着一丝热度,掐着眉想起在梦里,自己握在手里的温度。
“你放的?”
“哪能啊,”岳杉笑的诡异,“刚输完液,美女医生说你手凉,让你敷着。”
他刻意加重了“美女”这个字眼,听的许戚野撇了他一眼:“怎么,看上人家了?”
岳杉:“……”
“野哥明明是你……”
岳杉的话被进门的护士打断,于是半上不下的憋在了喉咙里。
叶护士长查看了一遍仪器,例行公事的问询:“现在身体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许戚野摇摇头,护士应了声好就出去了。
等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许戚野继续道:“怎么,刚才想说什么,说我错怪你了,你其实一心在照顾我?”
“野哥,我可是真的从昨晚一直守着你,整整24小时裤子都没来得及换一条呢。”岳杉颇为委屈道。
见他还真穿着昨天的那条大花裤衩,许戚野乐了,“那看来还真是我错了,感谢岳大善人。”
岳杉嘀咕了句。
许戚野没听清,他动了动身子想下床,察觉到一直压着的毛巾,皱着眉拿开时,边上岳杉又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登时激动了起来:“是来野哥,我刚才想说你一直握——”
“卧槽!”
苍白的手背上,一大块乌压压的青色团块,在包扎的棉布下若隐若现,彰显着刚才出血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许戚野太阳穴突突的跳。
之前岳杉一直光顾着猜女医生和野哥是不是认识了,还真没注意到野哥手背怎么样了。
“这医院的医生,师资确定都合格吗。”许戚野颇为嫌弃的抖了抖毛巾,间隙撇了岳杉一眼,“这就是你说的24小时守着我?”
“这不是——”岳杉刹住车,“没看住嘛。”
他心虚的撇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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