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手中的筷子停在桌上,潘楷怔怔的看着右前桌的那个人,仿佛一瞬间,记忆中无数个不真实的身影就重合了……

    “潘楷!”

    “潘老师~~”

    “潘狗!”

    “潘楷……”

    ……

    以前觉得我和你的记忆太少,想找你,但根本无从下手。如今遇到了,却又觉得从前的事儿太多太多,多到我记不清了……

    我有多久没叫你的名字了?记不得了,好像……三年了吧,三年……

    牛肉面不怎么热了,但潘楷还是被升起的几丝雾气模糊了眼睛,他赶紧埋头吃了口面,欲盖弥彰。可是旁边两个女生看得清清楚楚,一颗泪珠不争气的从他的脸庞落了下来。

    要说潘楷心里有多难受,张曹瑜和孙宗瑶也有多为难,平日里从不言败的学神今天为了一个人掉了眼泪,她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助攻。

    等到泪痕几乎干透,潘楷抬起头来,却又在一瞬间不敢与那个人对上眼。

    还好,言莫专心吃面,和旁边的小胖子吃吃说说。

    这个好久没见的男生变了很多,却又好像没变多少。和以前一样,穿着蓝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阔腿裤,潘楷知道里面的这具身体有多纤细。发型完全变了,从前是和潘楷差不多的偏分短发,三年不见,已经留成了中发狼尾,脑后扎了个小揪。

    ……没想到他们学校竟然允许男生留长发?!潘楷微微震惊。

    此时,旁边的两名女生忍不住小声提问。

    张曹瑜:“嘿嘿!兄弟,你班长怎么长这么帅了?!”

    孙宗瑶:“我靠……这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啊!”

    孙宗瑶:“这就是男大十八变吗?!爱了爱了……”

    张曹瑜直接在她后脑勺退了一把,严肃提醒:“清醒点!怎么能跟兄弟抢对象呢?!他是我的!”

    一旁的潘楷:“……我是没存在感了吗?”

    两人骤然停手:“啊哈哈……没事没事。”

    孙宗瑶:“他以前多高?现在……e…看上去估计一米八没到吧?179?差不多了……”

    以前……?

    “这么来算的话,他初中毕业就175了啊!他早发育啊……”潘楷大为震惊,生平头一次遇到男生还有早发育的。

    心情好转了些,但内心还是空落落的,有一股冲动告诉潘楷:现在就走过去!但被更多的理智压了回去:不!绝对不行!!!太他妈尴尬了!

    于是,三人愣是默契地蹭到了言莫吃完饭,和小胖子走出了店。

    “啊……妈啊,十二点多了……”张曹瑜吐槽道。

    孙宗瑶也很想不通,对一旁沉默的潘楷说道:“为什么你运气这么……额,算了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差。总之吃个饭还能碰面也真是绝了!我这辈子都没偶遇过帅哥啊!!!“

    尽管是烈日炎炎,但潘楷背后不住泛起寒意,总怕这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了。

    当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却没有勇气再去搭话,甚至不敢让自己再次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那种感觉……真的好奇怪,明明三年前就下定决心放弃了,但当再次相见却压抑不住心中的躁动。

    三年时间里,潘楷也会忍不住想,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一丝丝感觉……有没有一瞬间觉得春心懵懂?呵……可能真的没有。

    他努力向前,为的是追上那个渐行渐远的人影,可当几乎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又回到身边,潘楷内心的不真实感愈积愈多……

    “嘿!”张曹瑜出声提醒,“兄弟,醒醒。”

    潘楷回神:“……干嘛?”

    孙宗瑶吸了一口奶茶,语重心长的说:“诶呀,缓缓,没事儿奥。见到前男友免不了是会有点儿百感交集的……”

    话还没说完,张曹瑜直接捂住了她的嘴:“闭嘴吧你!”这话怎么能现在说呢?!

    潘楷:“……”

    潘楷无奈扶额:“我说过了,我们以前没在一起。你俩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啊?!你们是不是对‘前男友’这个特殊名词有什么执念啊?!”真他妈哭笑不得。

    张曹瑜:“啊,那倒没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潘楷想都不想道:“想过。“

    张孙:“?“

    潘楷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如果我们俩真考上一个大学的话……看情况而定吧。这也说不准啊,只能听天由命了。”

    孙宗瑶表示赞同:“确实。”

    张曹瑜真心发出疑问:“对了,他到底是不是gay啊?这……你真的四年都没看出什么吗?”

    “他严防死守,”潘楷充满怨气的说,“一直说自己性取向正常……这反而不太正常了,但看他样子好像的确是直男。”

    孙宗瑶:“……说句大实话,我觉得你没希望了。”

    张曹瑜:“加一。”

    潘楷:“……对了,我妈刚刚发短信说让我今天住外面吧。”

    孙宗瑶和张曹瑜连忙掏出手机,看完消息也都沉默了。

    孙宗瑶:“卧槽,她们约好的吧?!那今晚去谁家?“抬头一看,两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

    “走吧,对答案去。“潘楷一刀斩乱麻。

    “走!“张曹瑜自然的顺着台阶下。

    “???“孙宗瑶一脸疑惑,”对什么答案?□□?!你们……有病吧?!你们还背的出来?!“

    潘楷投去了关爱智障的眼神:“……基本记得。“

    “放心吧,你就算忘了我们也能帮你记起来。“张曹瑜轻飘飘的说,”快点儿的,去估个分。“

    楼下的一家甜品店里。

    “最后几道大题昨天晚上说过了。“

    “啊?哦对,差点忘了……那啥,填空最后一题,是…吗?“

    “是的,这道其实不怎么难。选择最后一道呢?我问了好几个人,到目前为止已经凑齐四种答案了。“

    “嗯?这道不是更简单吗?a啊!“

    “哦,那我们都做对了。“

    “语文作文你们写了什么题材?这次我估计我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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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孙宗瑶已经脑力不支瘫倒在了沙发上,”这不是完犊子了吗?!我怎么感觉我数学只有一百三十几啊……“

    “啊……“张曹瑜跟着感叹,”我语文或许只有一百一左右……“

    潘楷试图融入,但发现自己也没啥发挥失误,全是平常水平啊。他开口道:“别感叹了,考都考好了,话说言莫这次考的怎么样啊……“

    张曹瑜无语道:“你觉得他要是考得不好今天会出来玩吗?“

    “……好吧,也是哈。“潘楷放心了些。

    孙宗瑶安慰道:“加油!我觉得他的水平应该也能考上f大!”

    “但问题是……”潘楷接着说,“他想学医,那我就也读研读博,但到时候他还得出去留学个一年……这是没办法的……”

    张曹瑜沉默几秒后说:“……加油吧,听天由命。你是真惨。“

    “害,听天由命吧……“只不过,小宝贝儿,我运气一直很差,怎么办?

    此时的甜品店外。

    “嗯?”言莫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注视着隔着一层玻璃、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好像潘楷啊。

    心头一颤,不知不觉盯了好久。

    “嘿言哥。”小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言莫收回了目光继续走,“就是看到了一个很像我前……的人……”

    话说出口,小胖子倒是没怀疑什么,言莫自己愣住了,前什么?那个人……长得真像。

    几年不见,连逛个商场都出现幻觉了?哎。言莫安慰自己。

    ——

    “嘿!“张曹瑜拿着菜单说,”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芒果白雪黑糯米,冷的,谢谢。“潘楷毫不客气的说。

    孙宗瑶没来过这家店,纠结了半天才回答:“额……我随便吧。”

    张曹瑜:“……”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潘楷手撑着头,无意间转头瞟向玻璃落地窗外,隐约看见一个身影走出余光,仅仅是一瞬间,他们又错过了一回。

    潘楷:“?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有个人从那外面走过啊?“

    “???“张曹瑜和孙宗瑶双双看向窗外,可目光所及只剩下一片人潮拥挤。

    “你是说言莫?“张曹瑜转回了头,”你看错了吧,或者说他可能正好经过,然后又正好走了。“

    “嗯。”潘楷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倒是少吃点啊,”孙宗瑶岔开话题,“今天晚上不吃夜宵了?!”

    “吃!”潘楷停下狼吞虎咽。

    “当然吃,哎,高考完好无聊啊……”张曹瑜发出内心的感叹,“真的没想到啊,这么快。”

    孙宗瑶点了点头:“以前觉得进高考考场该是有多刺激,现在想想根本没啥感觉。”

    “的确,”潘楷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初中的时候想着未来高中大学的生活,到了这时候我竟然觉得初中是有多开心啊。”

    “话是这么说,但你怀念初中还有别的原因吧!”张曹瑜一针见血。

    孙宗瑶意味深长道:“懂的都懂~不过好可悲啊,人家初中就有初恋了?!我初中在干什么?“

    “滚!“潘楷说,”去你的初恋!重申一遍!我俩没在一起过!我连他是直是弯都不知道……“呜呜呜……

    “噗……”两人低头憋笑。

    “话说,言莫这种人一看就知道追他的人排到巴黎啊。“张曹瑜对潘楷说。潘楷抱着胳膊叹了口气。

    孙宗瑶:“害,人家成绩又好,长得又帅,人品又好……希望我亲爱的兄弟潘楷到时候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哦~“

    潘楷:“异想天开。“

    张曹瑜:“做梦去吧。“

    潘楷:“还是做梦来得比较快。

    张曹瑜:“梦里什么都有~~”

    孙宗瑶:“……”不能说大受打击吧,只是自尊心瞬间被旁边两只狗无情踩碎了。呜呜呜,我的命好苦!

    另一边的两人。

    “老陆,”言莫说道,“晚上想吃什么?”

    小胖子叫陆浩,他想了想说:“额……都行吧,言哥,请我去吃火锅呗!我好久没吃了,我妈让我减肥。”

    言莫想了想说:“太油。”

    “那……烧烤?”

    “太油。”

    “日料总可以了吧!”

    “……太贵了,没钱。”

    小胖子挠了挠头说:“诶呀,言哥,不想在外面吃你就直说嘛!“

    言莫笑了笑:“确实,早点回去吧,你是该减减肥了,改天再约!我有点儿困了,走了,再见。“说着摆了摆手走向车站。

    陆浩朝反方向走了,虽然搞不懂言哥的心思,但他觉得也没什么好问的。

    言莫强忍着回商场找潘楷的冲动,靠在一家店边拿出烟盒。

    “呼……”他右手夹着一条细细长长的烟,引得店里的店员不住侧目。

    言母说今晚给他在家办个“庆功宴”,他也就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但此时又不想回去……心烦。

    突然很想去个地方……

    几分钟后,言莫冲上了公交车。

    ……???怎么回事儿,是我眼瞎吗?怎么人这么少?今天不是刚刚考完高考吗?不会全宅在家吧?!

    望着公交车上大片大片的空座位,言莫一时都不知道坐哪儿。

    他拉起口罩坐在了角落靠窗的位置,看窗外车水马龙,一时痴心妄想着能看见记忆深处的背影。

    “钉——终点站,上海市xx第四中学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公交车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呼……”言莫呼出一口气,但胸腔里的一颗心却久久放不下来。

    沿海路还是破旧不堪,他顺着台阶走到通往四中大门的小路。这里是四中南校区,从他们那一界开始只待六年级,原因就是老、破、小。

    现在是下午五点出头,四中的晚课正好要结束了。

    言莫走到保安室:“保安叔叔好!我是高考完来看望老师的,能进去吗?”

    保安竟然还是六年前的其中一个,他说:“哦!进去吧进去吧,要是其他日子是不让进的,今天正好星期五,又快放学了,快点去吧!”

    言莫百感交集,这个保安看上去认不出自己了,这也正常。

    刚想从旁边的小门进去,校门就徐徐打开了,几个孩子已经从校园中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从小门里溜了进去。

    四中布置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翻新了很小一部分。花坛还在,绿树还在,教学楼也都还和以前一样。

    余光里好像瞟到一个人影,言莫扭头望去。

    “唐……唐老师好。”言莫激动地都结巴了。

    三十出头的唐芸风韵不减当年,却又多出了一股成熟的魅力。

    唐芸见到是他,笑着走过来:“诶呦,言莫?高考考完了吧,都长这么高了……怎么这么早就来看老师了?”

    言莫一时不知该怎么回:“……e…有空就来了,唐老师,能……往里走走吗?我想看看教室操场那边……”

    明明已经成年的男生却仿佛真的踏进自己的回忆,有一瞬间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以啊!当然可以,唐老师陪你去看看!”唐芸眼睛始终弯着,说着就带言莫往前走。

    言莫喉咙口仿佛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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