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清控制着自己回头的速度,她记得陆明深说过,自己微微回头的时候最像温书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可不管多像,到底不是本人,最好的替身,要像到极致,又不能完全像,感觉上已经离本人很近了,却要差那么一点点。
很像是给看的人怀念并移情,没有完全一样的地方是为了能够区分正品跟替代品,避免真的成为第二个“正品”。
看到陆明深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白风清留给他一些接受的时间,随后抱着沉重的教材慢慢起身,面对着陆明深问好,神色间相当局促:“陆先生……”
沙哑的声音并不如记忆中清亮悦耳,哪怕一样的温柔,也不是死去的温书宁那副好嗓子。
陆明深瞬间回神,看着眼前这个与温书宁几乎一样的女人,记不得自己有接触过,而且她能喊出自己的称呼,证明两人曾经是认识的。
“你是谁?”陆明深皱紧眉头,不记得自己有找到过一个这么相似的替身,像到这种程度,自己不会随意丢弃的。
就知道对方不会记得自己的,白风清微微垂下视线,避开了陆明深探究的眼神:“我是白风清,陆先生大概不记得了。”
听到白风清这个名字,陆明深眉头皱得更紧,他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大概是替身不值得被他记住名字。
不过姓白,倒是让他想起来一件事。
“你是为了白家来的吧?”陆明深神色冷淡下来,眼底都带上一丝厌烦,“不是谁送人到我床上我都得捞一把,那我不成冤大头了?赶紧滚。”
白风清细白的手指划过新书锋利的纸边,若有所思:“白家?”
听陆明深的意思,这些年白家大概没少找所谓的替代品去给陆明深讨好处,可世界上想找个相似的人容易,要像到白风清这个程度的很难。
一堆粗制滥造的替代品,怎么可能一直讨陆少爷欢心呢?
不过白家遭罪白风清还是很喜闻乐见的,反正今天人也见到了,白风清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用多跟陆明深接触,她来这里,就是告诉陆明深,她出现在了云城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
白风清对陆明深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抱着书转身离开,毫不迟疑。
还以为会有一番纠缠的陆明深愣了一下,对方走得太干脆,他都怀疑这是不是欲擒故纵的新把戏,可又不得不承认,蛮好奇的。
看着白风清那与温书宁一致无二的背影,陆明深心底的弦被轻轻拨动,控制住翻涌的回忆,打电话给秘书。
“白风清是谁?”陆明深大概模拟着白风清刚才的发声,他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
正在校园外等待的萧月雅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她跟陆明深很久了,自然知道陆明深每一个替身的全部信息,唯独叫白风清的女人例外。
她出现得太快,又消失得太干净,哪怕是安排陆明深一切行程的萧月雅都不敢说完全了解白风清。
萧月雅出于秘书的谨慎,只说自己肯定的部分:“应该是白家的小女儿,她叫白风清,风声的风,清楚的清,八年前白家送来的,陆先生您当时……挺满意的。”
想着白风清那张脸跟仪态,确实可以满意,不过陆明深捕捉到其中一个词:“当时?”
“是的,白小姐不到一年就消失了,期间做了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陆先生您似乎对她厌烦得比其他替身更快。”萧月雅斟酌着用词,猜测陆明深来问,必然是又见到了白风清了。
不管这个白风清接下来会有什么待遇,作为一个忠诚度必须最高的秘书,任何相关的内容都只能说有把握且真实的。
这么一说陆明深反而来了兴致,今天他看着人,甚至觉得对方几乎就是温书宁翻版,为什么还是他最先厌烦的?
总不能是因为白家又送了其他替身来,他敢说,没有比白风清更像的了。
“为什么?”陆明深问道。
萧月雅迟疑了一下,把几个比较出名的事情说出来:“白小姐脾气比较骄纵,到了您身边后以女朋友自居,让您遣散了其他的替身,还不许别人提起温小姐的事情,一提就发脾气,后来你们吵架,白小姐直接把您别墅里所有温小姐的遗照都撕了,接着您把白小姐退回白家,她还纠缠了一段时间,堵公司、堵家门口算是家常便饭……所以您比别人更先厌弃她。”
光听着秘书的描述,陆明深已经开始生气了,这样一个疯女人,就算脸再像温书宁,他都受不了再把人放自己身边,他又不是受虐狂。
“哦,那没事了。”陆明深恹恹地挂了电话,觉得刚才认为白风清最像温书宁的自己一定是被美貌糊了眼。
另一边白风清走完校道确定陆明深看不见自己后直接把书重新装回帆布包里,背着包大步离开了校园,估摸着萧月雅等候的位置往那边走。
陆明深很忙,能抽空在温书宁的忌日来故地重游也不能停留太久,所以萧月雅一定会在云城大学东门停留,那边的路能最快送陆明深回公司。
东门算是云城大学的正门,临街的门口有绿化有闹市,白风清远远看到了等在车外的萧月雅,她这人一板一眼的,听说是强迫症,接到陆明深电话一定会出来等候。
只要人在就好了,白风清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撑着浅绿色的阳伞慢慢从萧月雅身边走过去,她相信,萧月雅会把这个事情说给陆明深听的。
同白风清猜测的那样,看到她出现后萧月雅神色讶异,一贯冷硬的表情几乎绷不住,怔愣地看着白风清走进了校门口不远处的一家文具店里。
恍惚间萧月雅觉得曾经自己查到的资料重现眼前——温书宁比陆明深小两届,当时什么都不懂的温书宁温温柔柔地问陆明深文具店在哪里,知道后就这么撑着伞走向那家文具店。
在文具店门口收伞的瞬间,白风清余光看到了盯着自己的萧月雅,轻笑一声,走进了文具店里。
来文具店并不完全是为了在萧月雅眼前留个影子,白风清确实要来买点最近可能用得上的工具,比如说美工刀和长剪刀。
买完一兜子文具出来,萧月雅还等在车外,应该是陆明深还没缅怀完故人。
白风清已经按部就班走完了第一步计划,就干脆地走向公交车站准备回家,大学老师上班时间宽松,加上她下周才是正式上班时间,现在可以随意安排。
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车来得很快,白风清上车时陆明深还没从学校里出来,她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萧月雅的身影,估算着对方会怎么汇报刚才的事。
希望这些人都不要让她失望,最好一步步、乖巧听话地走进她的计划里。
在云城的家是白风清临时买的小房子,两室一厅,只有六十五平米,一个小房间留给她存放伪装工具,主卧则是她跟女儿夏满一块住。
平时夏满要上幼儿园,她一个人住这么个小房子还是觉得空旷。
白风清回到家后立马摘下身上乱七八糟的饰品,又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灰色不起眼的休闲装,吹干头发后简单盘起来,戴上渔夫帽遮住半张脸。
换了个容量更大的帆布背包和藏蓝色雨伞,白风清重新出门,她要去打听一下,看看陆明深说白家出事的事情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不落井下石还真对不起白家“养育”她这么多年。
要说在云城听八卦,不外乎两个地方——白净柳,夜欢渡。
意思是白天应该去净柳小馆,晚上可以去欢渡会所;净柳小馆相当于一个比较安静的俱乐部,喝茶娱乐两不误,保密性也好,不少人都喜欢来这边谈事情。
除了保密性强的地方,还有不少开放的娱乐设施,许多显得发慌的大小姐二世祖都会来着说些乱七八糟的。
两处地方都是会员制,白风清早年跟着陆明深时有单独让他给自己办过会员卡,后来两人分手,白风清自己一直续交,就怕万一自己有需要求人的一天进不来。
当年的谨慎小心,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倒是省了白风清从头再来的功夫。
八年过去,净柳小馆里已经换过好几批服务员,不会有人能认出白风清来,她穿着简单,门口的保安跟服务员还拦了一下,直到看见白风清的卡才一脸恭敬地迎她进去。
服务生得体地问白风清需要什么服务,白风清站在前台处有些犹豫自己要去哪里,略一看过各个包厢。
忽然间白风清想起在陆明深那个圈子里,有个八卦王者,听说那家伙因为太会搞八卦,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拿到手,家里人特地介绍他去体制内干过一阵,后来他自己受不了辞职了。
如果白风清没记错,这家净柳小馆他是有股份的,周一说不定会来看看,而且那人好附庸风雅,应该是在小馆后单独的茶苑里。
白风清确定位置,刷了卡后又选了茶点才转身去茶苑,今天她应该会在这边耗不少时间,有点吃的比较耐得住。
茶苑是个古香古色的内院,屋里有包厢,院子里也有茶亭,白风清特地选了湖边的一处亭子,顺着风刚好可以听见乱七八糟的八卦。
到亭子时已经摆好了茶水、糕点,还有白风清交代准备的一副围棋,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让服务员离开,白风清拿起黑色的棋子,下在了天元的位置。
君山银针的味道随风飘进白风清的鼻中,味道确实不错,贵多少有贵的道理。
白风清才把局势摆开,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大咧咧绕过柳树走进茶亭,手里捏着把折扇,摇得啪啪响。
“白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男人笑眯眯地去摸小几上的点心。
“我没说请你,邵以东。”白风清执白棋观看棋局,头也没抬。
邵以东无声笑笑,合上折扇,双手握着折扇支在下巴处:“我以为,白小姐表明身份来净柳小馆,就是为了找我买消息的,现在连块糕点都不给,太抠门了吧?”
白风清落下白子,这才扫他一眼:“当年你说,一分钱一分货,我怎么知道你这货,值不值我多给的糕点钱?”
闻言,邵以东笑容冷淡些许:“白风清,你回来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你不会是温书宁,永远都不会是,以前我劝你见好就收,现在也是。”
听完这句话,白风清终于放下心了,邵以东是她计划里最大的绊脚石,因为他消息过于灵通。
如果他不在应该知道的时候才知道,那会给她的计划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甚至可能导致她计划失败。
可现在有邵以东这句话,她放心了,不管邵以东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最近这段时间里,他不会成为计划的破坏者。
白风清放下已经拿起的棋子,对邵以东露出温柔的笑容:“邵以东,你难道真不知道我回来是因为什么?”
邵以东微微眯起眼:“你这意思……”
“我听说,白家要倒了?”白风清语气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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