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选择南下,前往从未涉足过的南方,陆莲生活经验很丰富,有他在身边,白梚衣食住行从不操心,即使是在野外,陆莲也能想办法制作出美味的食物,并为她驱赶夜里恼人的蚊虫鼠蚁。
梧桐越长越大,跟着白梚上树下河身子愈发灵敏,眼里早没了初涉江湖的恐慌不安,如今在外面还能配合陆莲上树掏鸟窝下河捕鱼,整只猫充满野性的力量。
花了三个月时间走走停停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二人到一座隐蔽的深山里,白梚找到了当初教她功夫的师傅,师傅嗜酒,她带了两坛好酒才见到他。
见她寻来,师傅心里预感她身上发生了变故,询问下来,白梚将家中变故一笔带过,直直跪在浑身瘫软的醉汉面前,求他教自己功夫。
喝得醉醺醺的人没有给予她回应,白梚便知道他默许了。
将醉倒的人带回竹屋里,陆莲让她先出去,他来照顾人就行。
安置好喝醉的陈弈,陆莲坐到在院子里发呆的白梚身边,她把行李放在竹桌上,自己则丝毫不见外坐着倒了杯水一饮而下。
见陆莲过来,她顺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接过水,陆莲疑惑问道:“怎么从未听你提及过你还有师傅?”
白梚想起拜师的经历,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
溱城是有名的酒城,全天下最好最烈的酒就藏在溱城,陈弈也不知是第几次来偷酒了,为了抓到他,溱城闹得鸡飞狗跳。
幼时的白梚心里总有个当侠女的梦,那时候陈弈是溱城人人喊打的偷酒贼,那一年他把溱城引以为傲的佳酿全都偷喝了去,在品酒大会上溱城惜败,这天下第一酒乡的美名落入了别的城里,溱城的男女老少对他犹如老鼠过街一般人人唾骂。
可没人抓到过他,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用白梚的话说,他就像夜里上蹿下跳的大黑老鼠。
白梚夜里常常偷跑出来堵他,终于有一次在酿酒大户王家附近堵道了他。
“听说你很厉害,敢不敢跟我比酒量?”
皎洁月光下一个还扎着双平髻的女娃儿叉着腰自信满满的冲站在屋顶的他出言挑衅,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那女娃儿头顶两抹迎风飘扬的粉色发带。
女娃儿模样乖巧可爱,脸上肉嘟嘟的,就是那一双杏眼里的桀骜过于扎眼。
陈弈决定教训教训她,便答应了她的比试。
二人来到女娃早就准备好的废屋里比试,那里摆满了一堆酒,比试很简单,谁先醉倒,谁就输了。
陈弈只觉得这女娃儿不知天高地厚,便下定决心今日好好教训一番这黄毛丫头。
没成想刚喝了几口酒,陈弈便晕乎乎的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屋里的木柱上。
看似天真无邪的女孩跪在他面前拜师,让他同意收她为徒,教她功夫。
陈弈自然是拒绝,没成想女孩并不气馁,反而恶狠狠的威胁他,若是不同意,她就去喊官兵过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这小毛孩天真可爱得过分。
活了那么多年,很难遇到有趣的人,何况是这么个稚气未脱又佯装凶狠的女娃娃,他半推半就的跟她在破屋里生活了十几日,对一心求学忍气吞声的女娃儿颐指气使,好不快活。
他从未想过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娃儿会这么拼命,尤其是他知道她有个还不错的家庭时。
她与那些亡命天涯,身世悲惨的人不同,她完全不需要这么拼命。
可陈弈还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一股执拗的韧劲,她说她想当个大侠,快马扬鞭,马踏江湖。
陈弈笑她痴人说梦,还说江湖险恶,她吃不了苦。
教导时陈弈常常用一根极细的竹条抽打她,那根竹条又长又细,每每抽在白梚身上,她都能疼好久。
磨了好几天白梚的耐性,陈弈才手把手教她一些实战技巧。
他教的东西并不多,就教了一些简单的招式,白梚不满意,觉得他太吝啬,他一本正经的说学会这几招就够了,其他的都是靠这几招演变而来的。
这种骗小孩的鬼话白梚嗤之以鼻。
教了十几日,看她学的差不多了,陈弈便要离开,白梚拦着他,问以后去哪儿找他,他说往南方走,他住在一座像熊的山上。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白梚往南走了三个月,爬了无数个自以为很像熊的山,终于逮到了这个便宜师父。
听完她的拜师事迹,见她脸上终于有了这么久以来的一点柔意,陆莲道:“你想在这,我们便在这吧。”
这竹屋就一个房间,全给陈弈霸占了,好在周围全是竹林,陆莲伐了一堆竹子来,二人齐心协力花了一天时间搭了个屋子,先暂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白梚死皮赖脸的在这住下,陈弈赶不走她,听见她还想学武,他一直念叨女孩子学武不好。
期间白梚想了很多办法收服陈弈,捏肩捶背,送酒做菜,无所不用其极。
软磨硬泡一个月,陈弈奈何不了她,更何况他们二人在他屋子旁边搭上了厨房,茅厕,另一个房间,秋千,花圃,菜园子……
眼瞅着自己狗窝一样的住所被他们二人收拾得愈发有烟火味儿,陈弈心里生了想要逃走的念头,可看到白梚站在瀑布下一次又一次固执的挥舞当年他胡诌的那几个动作时,陈弈又觉得有些内疚,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在白梚和陆莲的投喂下已经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若是不做点什么,好像显得很无情。
“啪!”
一道犀利的劲风抽在白梚小腿上,剧烈的疼痛让她险些站不稳,恼怒回首瞪去,却见陈弈披着一身褴褛的黑衣翘腿斜躺在不远处的岩石上,那是块被湍急河流包围的大岩石,陈弈姿态悠闲,左手边抱着一壶酒,右手搭在翘起二郎腿的右腿膝盖上,细长的竹竿随着甩腿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
竹竿的长度根本够不着她,眯着眼望向前端,才发现竹竿前端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在阳光下被水染湿,折射出一层极其浅淡的光芒。
“忘了那几个动作,为师教你一套新的。”
白梚紧绷多日的面容这一瞬舒展开来,欣喜道:“谢谢师傅!”
虽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可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浅笑,陈弈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他佯装肃声道:“别高兴得太早,你可别被我打残了。”
“请师傅指教。”白梚对着陈弈抱拳作揖。
还没等白梚从学武的热情里获得快乐,很快,白梚便开始后悔了。
陈弈只会动动嘴让她“右手抬三寸,左腿低二尺。”她根本无法具体做到,而她每做错一个指示,便有一条鱼从远处抛过来击中她该动的地方。
那些鱼或大或小,从陈弈手下的鱼竿里精准无比击打在她身上,不过一个早上,白梚脚下已经堆了几百只鱼,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鱼,那些鱼还有不少在扑腾,她自己身上也挂满了大小不一的鱼鳞,一股子鱼腥味。
“等哪一日我们吃不上鱼了,你便下山去吧。”
白梚懂这句话的意思,她只能答应:“好。”
这么多鱼她拿不完,跟陆莲来来回回跑了五趟才全部把鱼带回去,最兴奋的莫过于梧桐,它抓着那些扑腾的鱼玩了起来,白色的一大团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
吃不完的鱼陆莲加了些香料便取了内脏拿去风干,白梚白天练武,晚上与陆莲在院子里彻夜杀鱼取内脏,累得不行,最后捏着一条鱼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将人抱到床上,看着她睡得很沉的安静面容无声笑了起来,一身鱼腥味,看来明天还要给她洗床单被罩。
傍晚回来时白梚去瀑布下洗了个澡,晚上又剖了一晚上鱼,身上鱼腥味很重,担心她睡不好,陆莲点了一支香在她房间驱散异味。
梦里白梚看到自己被铺天盖地的鱼淹没住了,她如何也喘不上气,鼻孔被堵得难受,她拼命推开脸上的东西,意识不清猛的坐起来,往旁边看去原来是梧桐睡在了她脸上。
平时梧桐就很喜欢跟她睡,不是在肩头就是在她脸上或者胸口上它小的时候还好,现在长得格外大,压在她胸口就是一大团,常常被压得喘不上气。
“喵……”梧桐冲她懒懒的叫了一声,随后埋头揣进自己手里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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