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井水冰凉刺骨,梧桐从屋檐上跳下来慢悠悠走到白梚身边,睁着大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费劲搓洗被褥。
最难的是将水拧干的过程,白梚天生力气不大,只能一点点拧干再将沉重的被褥挂在竹竿上晾晒。
一通折腾下来白梚又热又累,手还冻得麻木通红,收拾好之后到堂屋去想暖暖身子,谁知在看书的陆莲看到了她湿润的衣摆和通红的手,眉头微皱,暗暗叹息一下起身到架子上拿了两瓶药递给她。
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东西,刚坐下的白梚不解道:“这是……”
“这是防冻伤的药,涂点儿在在手上,这是治风寒的药,每日服两次。”
意识到陆莲这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状态,白梚不太好意思接过药,低声道谢:“谢谢陆大夫。”
瞥到白梚纤细的手指通红微肿,本欲转身的陆莲犹豫再三还是建议道:“下次要洗什么用温水洗,保护好自己。”
“好。”
屋子里安静下来,白梚等衣裳烘干之后就去厨房弄了一桌简单的饭菜,喊陆莲去吃饭时看到他略微讶异的神色,白梚才想起每日都有人会送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
白梚有些局促的捏着自己衣摆:“我忘了有人会送,我急着要给童烁准备晚餐,就顺便把咱们的一起做了。”
“无妨。”
陆莲跟着她简单用了一餐,或许是天生的,白梚厨艺很不错,很多菜吃过便能大致猜测出做法,独自摸索几次便能琢磨出其中门道,这几日吃了不少美食,方才她出门买了些食材回来,如法炮制那些简单菜肴。
虽不如大厨手艺,可她尽力了。
一向挑嘴的陆莲本抱着好心的态度尝试的,却也在尝试之后放心食用那些饭菜。
考虑到童烁身子虚弱,白梚买了只鸡回来炖鸡汤,将鸡腿剁碎和大米用鲜香的鸡汤熬炖,再洒上一些葱花,一锅鲜香浓郁的鸡肉粥便好了。
托了童烁的福,陆莲有幸尝到这份入口即化的粥。
“好吃。”
“当真?”
白梚眼前一亮,生怕自己与童烁在此叨扰多时无以为报,如果陆莲喜欢,她可以每日负责烹饪,权当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
优雅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陆莲抬眸看了期待的她,淡然应道:“嗯。”
“那我来负责做饭吧,在这治病,正好有空闲时间。”
总不能天天吃白食吧。
出乎意料的,陆莲爽快应道:“好。”
收拾好桌子碗筷,白梚才端着温热的粥去到童烁房间。
刚进门便看到坐在窗户边上看向外面的童烁缓缓回了头,夕阳穿过窗户洒在他瘦弱的身躯,穿着单薄的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逆着光宛如携带光晕的蝴蝶翅膀,扑朔迷离,引人遐想。
那只蝴蝶太脆弱了,白梚担心一阵风便能轻易将它带走。
把粥放在他身边的矮几上白梚去找了件厚衣裳递给童烁。
“把衣服穿上,别冻着了。”
少年缓缓抬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再无其他动作,他身子依旧端坐着。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二人僵持不下,白梚递衣的手有些酸,她索性提起童烁手臂给他穿上衣裳。
坐在他旁边认真叮嘱道:“不可以再吐了,要吃进去。”
童烁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直到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白梚才舀粥喂他。
一勺一勺,互相沉默着直到他乖巧的吃完一碗粥,白梚才松了口气夸道:“很乖。”
把碗拿去清洗再回来,她知道童烁还在等她。
“去休息吧。”
扶着童烁上床盖好被子,白梚坐在床边守着他。
少年的眼睛总是格外明亮,即使遭受了大灾大难,也自带几分难以忽视的光,那道光一直锁在白梚身上,她掖了掖被角道:“闭着眼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或许就是因为这句话,童烁连眼睛都很少眨。
闻着安神助眠的熏香,最先熬不住的是白梚。
吃了助眠药混合的粥的人反而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撑着头的白梚困得眼皮往下掉,童烁往里靠了靠,开口说了今夜第一句话。
“上来睡吧。”
“不要。”即使是意识朦胧,白梚也不忘强迫自己清醒的认清现实。
一只温热的手盖在她手背,少年脆弱求道:“陪陪我好么。”
神智愈发模糊,白梚自我安慰:在哪睡不是睡呢。
叹息一声,白梚决定好人做到底,无声对视,童烁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白梚明显松动了几分,眼中闪过不忍。
将烛火熄灭,白梚脱了外套钻进暖和的被子里。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长发有些许落在他脖子上,随着她微微转动的动作带了些酥痒,随之而来的是白梚身上携带的淡淡药香。
待她睡好,童烁极其小心的缓缓将头往她肩上靠过去,肩膀上有重物靠近,白梚并未出言阻止。
白梚一动不动双手重叠放在小腹上闭眼睡觉,可耳畔不断传来童烁紊乱的呼吸声,她强行闭眼好了一会儿也无法入睡,甚至神智愈发清醒。
夜色里童烁听着白梚呼吸渐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将手搭在她身上,好巧不巧,正覆盖在她手背上,白梚不动,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眼看白梚并未醒来,童烁胆子也大了些,他脚也碰上白梚的脚,轻轻用自己温暖的脚将她冰凉的脚包裹住,头微微靠在她肩头。
夜色如水,万籁寂静,白梚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童烁再有多余动作便放下心来,她的思绪飘了很远,脑子愈发清醒。
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指强横插入每根柔软的手指中,掌心相对,十指相扣,童烁往她身上靠了靠,直到整个人被他紧紧贴着毫无缝隙,他才停下来。
白梚平躺着,童烁侧着身子不厌其烦的靠近她,头放在她肩头,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半晌之后,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在睡意全无的白梚耳畔响起。
“我只有你了。”
声音破碎伤心的呢喃,童烁似乎眨了眨眼,睫毛刮了刮白梚肌肤,他声音很轻,宛如一碰即碎的水中月。
是来自绝望底层的求救,也是来自远方的蛊惑。
那场人间炼狱,本该是她去奔赴的,是童烁代她受罪,美貌本无错,奈何放在了无力自保之人身上。
白梚不忍,不敢推开童烁。
她微微侧身环抱着童烁,微微抬起下巴,两唇轻触,也许只有最彻底的交付才能抚慰受伤的心,她是想安慰他的,竭尽所能。
“我会一直在,你要听话,好么。”
“好。”
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互相慰藉,伴随呼吸传出的微弱声音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二人牢牢封锁在这方寸之地,他们是落在蛛网上动弹不得的猎物,紧拉着彼此的手,越陷越深。
童烁按着白梚后脑勺轻轻吻上来。
本就浅尝辄止的接触不知是谁先失了控,童烁举止已然越界,白梚却不忍推开,默许他一再僭越。
白梚翻身将毫无章法的童烁压在身下,他屏息凝神等着白梚的降临,二人浑浊的呼吸声在夜色里格外粘腻。
此刻的童烁就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由她揉搓拿捏,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给出美妙的反应。
此刻她尚未意识到,自己这般执拗,而童烁性格乖巧软糯,任她肆意妄为,正好迎合了她内心深处藏着的掌控欲。
白梚手底下的童烁像一张白纸,由她亲手泼上水墨,呈现出纷呈多彩的姿态,她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得寸进尺一再挑逗玩弄对她无限纵容的童烁。
二人再如何缠绵,白梚却始终坚守最后一道防线,黑夜中,二人在同时获得巨大抚慰之后精疲力尽的拥着彼此,热情退却,白梚打了热水清洗浑身黏腻,她自己在房间洗好之后才让童烁从床上下来清洗,二人换了身新买的干净亵衣,她才披着月色拥着童烁睡下。
黑夜总能掩盖一切,在夜里,白梚才能放纵自己不去想以后,而对于她与童烁,她也能借口是孤单作祟,他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报团取暖。
有朝一日,她会找到那束穿过黑夜照亮她的光,而童烁,也有他自己的人生要去经历,他们不过是两条绝路上相遇的苦命人,短暂的慰藉之后还有各自的征程要去完成。
夜不能寐的不止白梚他们,远处陆莲屋子里还闪烁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罩在陆莲清隽的面容上。
一只手轻轻抚摸身边熟睡的梧桐,另一只手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东西。
童烁醒来的时间比陆莲预计的早了两日,比一般人早一些,说明童烁身体素质比常人好许多,而且他的意识也比常人强悍很多。
通过这两日的观察,也不难看出他们二人是何性格,只是这个童烁,值得魏悠如此大动干戈布局么。
童烁神智受损,要恢复也并非难事,魏悠却按着他不让他为童烁医治,只让他们二人在此小住,这治理人的手段还是这般迂回曲折。
麻烦。
或许这便是他与魏悠的区别,他志不在玩弄权术人心,魏悠却在杀伐争斗中如鱼得水。
缓缓抬头朝童烁屋子方向看了一眼,陆莲叹息一声,抱着梧桐熄灯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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