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军是个明白人。
许问当然也不会糊涂。
但是其他许家人都急了。
他们深知没有介绍信会寸步难行。
晚上许家也没做饭, 就着下午招待三个大队长却都没吃的席面当晚饭。
朱美珍忧心忡忡,“问问,你说, 咱们大队长不会真不给咱开介绍信吧?”
许闻抢着道:“娘,你放心,大队长不给开还有公社呢!实在不行咱真把户口迁走就是了。我就不信公社能愿意!我跟我姐明年再回来就都是万元户。这放在市里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就不信咱公社放咱们走。
何况, 咱又没做错啥!不是讲究先富带后富, 咱们自己赚钱了愿意带乡亲们赚钱还赚出错了?”
许秋石瞪了许闻一眼:“胡闹!这是咱们家三代生活的地方, 你爷爷奶奶的坟还在那呢!户口你说迁就迁?!”
桑小青忙打圆场,“爹, 你别生气!许闻就是说气话。你说这大队长们也是,这么点事至于问到家里来?咱们桃源生产队大几百口子人, 咱们才能带走几十个人,也不至于就伤了大队的根吧?至于我娘家的生产队跟望姐婆家,还没咱们大队报名的多,你说他们为啥就巴巴的找上门?”
动辄就扣个给队里留下老弱病残的帽子,也难怪许问跟许闻生气。
朱美珍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大队长的权威被咱们挑战了呗!往年谁家有好吃好喝都往大队长家送, 就希望来年分工的时候给分点轻省的工分高的活。
一个大队虽说有几百户人家, 但是脑子灵光会来事的其实就那么几十户,今年大部分都往咱家来了。大队长能开心才怪!”
“妇人之见!”许秋石斥道,“人家好歹是个大队长,那觉悟能跟你这么低只看见碗盘里这点东西?大队长是真怕咱们留下老弱妇孺, 把大队的人都带出去。
咱们一家走还好。现在是越走越多。你看去年回来才几个找咱们的。今年回来就有几十户找咱们打问想跟着去南方的。那明年回来还不得过百户?大队长能乐意才怪!”
许秋石说的这些, 许问还真没想这么远。
她这次想着最多带个五六十人过去, 再多了她怕照看不过来。
都是老乡,在家说的严,出去了总得照拂一把。
桃源生产大队选二三十个, 路家大队也得选十来个,还有许望婆家跟桑小青婆家都一样。
今天路家生产大队没来人,是因为新大队长跟许家不熟,老大队长是路远征的大伯,大伯是个要脸面的人,不会干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爸说的有道理。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事。”许问开口。
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民会走出家门,到城里打工。
尤其是年轻人,慢慢就会在城里扎根。
队里,不,以后还是改成村了,村子里的年轻人越走越多,留下的确实慢慢都是老弱妇孺。
但,这时间不该是八十年代初。
会不会是因为她,才让魏庄这个本该在二十一世纪都没摘掉贫困帽子的小地方发生了变化?
如果真是这样,许问确实得好好考虑要不要带人出去打工。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有人志向远大,心怀国家和天下。总梦想改变世界。
有人驻足眼前,奋发图强,一直努力不断。
许问恰巧是那种虽然爱国但是不会想着改变世界,不好吃懒做,但也不会为了打拼事业舍弃家庭。
尤其是死过一回以后,对很多事情看淡了很多。
上辈子她没上过班,但也实习过,正好赶上九九六,也是卷得没有明天。
关于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有好好陪过家里人,从来没有慢下来好好享受生活。
一个三岁就开始上幼儿园,小学就要做作业做到十点钟睡觉,小学三年级就得寄宿,高中晚上十点放学早晨五点半早读,后来大学去了国外的人,周末放假也都是各种兴趣补习班。哪来的时间陪家里人?
别说家人,每次毕业不久,曾经班上的同学能叫出名字的都不多。
祖国那么大,除了学校哪里也没看过。
不知道是不是矫正过妄,这辈子的许问特别咸鱼,没有什么大志向,就想好好享受生活,也乐于为了享受生活做些什么。
为了用电,她作弊用了新能源发电。
为了洗澡,她淡化海水。
……
如今为了带女儿方便,她还打算去做尿不湿。
她真就是一条咸鱼。
负担不起许秋石描述的这个很现实的未来。
今年报名几十户,如果带出去的人各个都比在公社赚钱多,那明年真有可能有几百户来找她。
也许这一年里,她和她的家人都在南方把生意做得更好,用更多的工人。
那让公社真都剩老弱妇孺?
大年初一这顿晚饭,许家人吃得都不痛快。
许问倒不是不痛快,只是在修改原定的计划。
大年初三,女儿回娘家。
许望回许家,许闻去老丈人家。
许望还好饭桌上什么都没说。
倒是谢德春一直在对许望挤眉弄眼,许望一直视而不见。
最后朱美珍实在看不下去了,瞪了许望一眼,“有事就直说!你再不说给德春都急坏了!”
许望侧头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扯了下唇角,“也不是啥大事!就这两天我公公一直劝我们来找问问说情。说挑打工的不能只带那老实的能干的,让把我们生产队张爱国给带上!这名字虽然不错,可惜孩子长得对不起父母厚望!从小就是村里的小霸王,从村头打到村尾不解气,还经常出村打。现在人长大了更是一个混不吝的!
以前他干的破事就都不说了,这结婚以后更是无法无天,前几天,说是他到他娘那吃饭。正好家里有喜事,他娘包了水饺。就因为他娘多包的水饺给他弟弟留了一份,他把桌子掀了,就因为觉得给他媳妇儿留少了!
整整一盖天饺子呢!他媳妇儿属猪的也不能都吃上啊!你说这么自私自利一个混不吝,咱们带出去干什么?是嫌自己日子过好了给自己添堵?”
盖天是魏庄公社这边的方言,一般用于大铁锅蒸馒头,跟蒸屉差不多的概念,是大大的圆形,用竹子穿起来的中间有细缝但是没有边缘凸起就是一个圆形平面。
按照公社百姓常用的锅,一盖天大约得四盘饺子。
她说完又朝谢德春翻了个白眼,“咱爹如意算盘不能打得太精吧?张连国平时在大队耍起无赖来,爹都头疼。让咱们带出去合适吗?他要唯一闹个事,连个管住他的都没有,谁负责?爹说啥你听啥,让你来跟你问问提,你不好意思就一直撺掇我,你觉得我该害问问?”
谢德春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寻思把事说了,回去好交代。反正问问也不同意。”
许问哦了一声:“我没说不同意。”
“这事还用问,问问肯定不……欸?”许望说到一半回头,瞪许问,“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同意带着你刚说的那个谁……张爱国去彩虹岛!”
许望:“……”
看着许问,满脸写着“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桌上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反应。
朱美珍筷子都掉了一只,正好掉到小夏初腿上,小夏初迫不及待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被许问看见抢了过来,重新还给朱美珍。
朱美珍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摸许问的头,“问问,你是发烧了吗?说什么胡话呢?这种人你带出去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吗?”
许问躲开朱美珍的手,哭笑不得:“妈,我没事!我是认真的。我不光带张爱国,我还打算把咱们村那个几个不着调的都带上。哦,嫂子娘家大队有类似这样的人,我也可以带着。”
许问说完,许家饭桌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只剩懵懂无知的小夏初,对着许问盘子里的菜咿咿呀呀。
她才添辅食不久,什么都想吃可惜能吃的有限。
于是每每到饭点,小夏初就会馋得咿咿呀呀小手直挥。
好半晌许秋石轻叹一声,先端起酒杯:“难为你了!”
却没劝阻的意思。
倒是许望跟朱美珍不能接受许问这个选择,一直追问她为什么?
许问总不能说,我不能魏庄公社提前进入老龄化,所以我也想耍赖。
她组织了下语言,选了一个朱美珍跟许望都能接受的说辞:“你们想啊!生产队这些人为什么都来咱家求咱们带他们去南方?”
这题许望会,“当然是因为看见咱们家的人赚钱,他们眼热!”
“那就是了!咱们家一个个都赚钱了,那人家去了不赚钱说明什么?岂不是就像他们说的,咱们藏私不是真心带他们。可是把这些混不吝的都带上,他们好吃懒做,在外面赚不到钱。回来一说,人们不就知道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赚的!也许就不那么想跟着咱们出去了!”
朱美珍狐疑道:“是这样吗?”听起来很合理总感觉哪里不对。
许望反应快,“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混不吝的赚不到钱,岂不是会来家里闹?不,都等不到来家里,恐怕在鹏城就跟你没完没了。”
“他们去不了鹏城,只能在彩虹岛。你们是不是忘了彩虹岛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还真当他们在生产队无敌,出去了大家也惯着他们?”
朱美珍听得眼前一亮,“对哦!彩虹岛是部队的驻地。这些人一个个平时生产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上了彩虹岛他们恐怕混不起来了!”
论打架,他们生产队那几个混混绑在一起都不是她女婿的对手!
到时候,指不定谁收拾谁呢!
这么一想,朱美珍也就不反对了。
她想了想,叹息:“你也不早说。你哥嫂不知道,怕这会儿正在丈人家收刁难呢!”
话音刚落,许闻一家三口就推门进来了。
许闻脸色相当难看,桑小青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只有春生看见朱美珍抱着小夏初,顿时不乐意了,“奶奶,抱抱!”
朱美珍登时顾不上儿子儿媳妇,把夏初交给许问,抱起春生,“大孙子,去姥姥家开不开心?想不想奶奶?”
春生明显在姥姥家挺开心,看不出想朱美珍的样子,只是看了眼夏初,还是违心道:“响了!”
因为心虚喊的很挺大声。
朱美珍被逗的乐不可支,“你都马上三岁了,还吃小妹妹的醋羞不羞?”
许望拍了下一声不吭坐在她身边的许闻,“你什么情况?不是回丈人家?怎么饭点就回来了?怎么?礼带少了丈人没管饭?”
许闻还是不说话,只摇摇头。
桑小青开口:“不是没管饭,是我们没吃。”
她一开口,还带着哭音。
朱美珍忙问:“这是怎么了?怎没还哭了?许闻你跟小青吵架了?”
许问开口:“估计不是他俩吵架,怕是因为招工的事吧?”
桑小青点点头,“我也没想到我们队长那么过分。他跑到我们家,给我爸妈施压。非让他们劝我也带着我们生产队陈有财出去发个财。那陈有财是个老光棍,又懒又馋。这样的人出去了能干什么?”
许问看了桑小青一眼问许闻,“二哥,那你沉着个脸干什么?知道的是人家有求于你还被你拒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欠人家钱被追债了!”
许闻:“……”
他终于开了口,怼许问:“欠人钱还人债是天经地义!我摆个脸做什么?我沉着脸不是因为我拒绝了而是因为我答应了!”
不等许问开口,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不给你添麻烦。那个张有财我自己看着!就让他到我那饺子馆帮忙,放眼皮子底下。”
“也不麻烦!毕竟老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带了三个了,不差你这一个。”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姐夫生产队有一个张爱国,你这里有一个张有财,咱们生产队不还有两个差不多的货色?我打算一起带着。”
许闻:“……”
“你带着他们干什么?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给自己找点麻烦?”
不愧是兄妹,话都说的差不多。
许问懒得一遍遍解释,翻个白眼:“我缺保镖,看他们正合适。”
“你快得了吧!张有财都快六十岁了,你俩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那怎么了?放在厂门口看大门总可以吧?”
许闻:“……”
那是一把好手。
事情至此敲定,四个大队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纷纷配合许问,把大部队的大喇叭借给她宣布名单。
原本许问是打算从报名的人里挑些手脚勤快能干的人,这下也不挑了,直接抓阄。
一个生产队十个名额,男女不限,抽到谁就是谁。
除此之外还额外带上那四个出名的混不吝。
在宣布完名单之后,许问还讲了几点打工的规则。
不能乱跑,不能中途退出,说一年就是一年。
好好工作但是赚不到钱的,比如工厂拖欠工资这种,许问会自己掏腰包补给大家。
但是因为好吃懒做赚不到钱的,对不起!即使没路费回家,也一毛不会给。
能接受的都签合同,不能接受的留在家里再换一个人。
选好人,还得给大家留几天时间准备行李,原本说好的年初六南下,改成了年初九。
四五十人一起出门,挺热闹。
为了照顾孩子,许家人还是买的卧铺票。
许闻跟许秋石没有坐卧铺,说得和队员们一起,防止他们走丢了。
大部分村民都没出过远门,对外面的世界本能的畏惧,所以比家里还听话。
许问怎么说他们怎么做。说好了给几分钟上厕所就几分钟回来,只提前不拖后。
包括那几个在生产队几乎恶名昭彰的。
事实上他们更规矩,许问说一他们不说二。
许问说给十分钟上小厕,他们五分钟就能回来,只提前不拖后。
许问一开始也纳闷这个特别反常的现象,后来才琢磨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也知道自己平时为人不怎么样,生怕许问把他们丢在半路,到时候连家都找不回去。
许问又好气又好笑。一个个在生产队的时候,张牙舞爪。小时候欺负小朋友大了欺负队员。分粮食的时候还爬墙偷人家的。
这出了门一个个胆小如鼠。真是作恶也只是难缠的小鬼。
真正的枭雄才不会这么没出息。
不过这也意味着,相对来说,好调教。
人多,买票麻烦,多中转了两次,以至于花了近八天才到彩虹岛。
一路亢奋,满心期待要赚大钱的队员们,一上岛心就凉了一半。
太荒凉了!
岛上除了几堆木屋之外,能看见的只有两个铁皮简易厂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还不如家里呢!
至于风景?那是有钱人欣赏的,他们只想赚钱。
桃源生产队的,都往许家人这边凑。
“问问,咱们可都是街坊邻居,你们不能把我们给卖了吧?”
“就是,不是说好了来带我们赚钱的吗?怎么来这么荒凉的地方?”
“问问,我现在想回家,可以吗?”
“……”
一堆七嘴八舌的问题中,许问只挑了一个回答:“谁想回家?可以,路费自理,我送你们回去!”
人们瞬间又闭嘴了。
来的时候说好了,路费许问先出,从工钱里扣。
这要来就走,路费自理,来回也得二三百块吧?毕竟又是船又是长途车又是火车的。
许问带上岛的这些人,都是魏庄公社土生土长的百姓,政审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算那几个被人们定义为混混的,也没什么作奸犯科的记录,就是人品招人烦。
属于道德品行不端远达不到法律层面。
说白了就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
许问来彩虹岛之前给岛上发过电报,说会带五六十个人上岛,请石磊帮忙安排好住处。
还住在之前女学生住过的那片地方。
不过木屋放不开这么多人。
最后许问提议结婚的住木屋,单身的住帐篷。
每个帐篷八个人。
当天晚上,许闻他们就搭乘许问那辆客船回了鹏城,还挑了两个本生产队知根知底的到店里跑趟打下手。
许闻跟桑小青的饺子馆,虽然还是主打卖水饺,但是店面扩了一倍,名字也换了,叫北方的味道。
本来叫家乡的味道,只是鹏城来打工的人各个地方都有,他们做不出人家家乡的味道。
比如川菜,湘菜。
鹏城速度名不虚传,在这片土地上,每天都能看见新的变化。
即使许问知道它未来的样子,也依然会为此刻的鹏城感到万分震惊。
对别人来说,他们是时代的参与者,身在其中如同当局者迷,还没有太大感受。
唯独许问,像个局外看客,看着边陲小渔村一点点往记忆中那个繁华的城市变迁,实在是很震撼。
这个城市她是没参与感,但是彩虹岛还是可以的。
送走许家人,许问就着手开工厂的事。
要不然这么多新“岛民”该如何安置。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他们不是新岛民了。
第一个岛民是李嫂,这毋庸置疑。
然后第一批真正的岛民是退伍老兵。
每年12月前后,都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
有一部分老兵,退伍后选择了留在彩虹岛上当岛民。
这部分老兵要么就是三四十岁还没结婚,家里兄弟姐妹多,无牵无挂。
要么就是在战争中身受重伤落了点残疾,不影响生活,但是赚工分肯定吃力,不如留在岛上打个零工。
他们也都有伤残补助,只是不愿意混吃等死。
说起来,还有个喜事,李嫂迎来了她的第二春。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也是今年,不,去年退伍的。
现在跟李嫂一起打理她的小卖部。
许问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李嫂也想参加集体婚礼。
原本婚礼是定在2月14号,可惜许问有事没能赶回来。
婚礼的事不能再往后推了,定在2月22号,正月十八,再晚大学都该开学了。
其实这时间也该开学了,大家都跟学校请了几天婚假。
事情都挤到一起,许问一下子分身乏术,只能先把从老家带回来的老乡先交给罗泽民,在他那打几天工,等忙完婚礼,她再安顿。
罗泽民特别仗义,二话不说先把这些人给接收了。
除了张爱国陈有财那四个。
许问请石磊把他们先安顿在连队,给的理由上,岗前军事化培训,为以后他们干保安做准备。
其实就不想他们在她忙的时候捅什么篓子。
官方理由给到位,被授意的战士们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们四个。
礼服年前就开始赶,现在也都做好了,就是布置场地问题。
花童都是现成的,冬生他们。
跑腿也是冬生他们。
像采鲜花这类的小事,肯定还是冬生他们去跑腿。
短短两天时间,现场布置的像模像样,也挤出时间都彩排过。
婚礼是户外,近三月的彩虹岛已经不冷了。
因为参加婚礼的人数过多,所以还得是半自助餐行事,这次的餐点偏西式,冷餐多,这样随时可以吃。
之前十对,种种原因分了三对,剩七对,加上李嫂这一对,还有李茂跟蒋依依,一共九对。
论感情,许问还是挺佩服蒋依依的,这女孩确实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最终还是被李茂套牢了,当然也许是李茂让她套牢了。
司令部文宣科得到消息后特意赶过来,采访报道。
能不来吗?全军这样的喜事也不多见。
重点是多好的宣传素材?!
婚礼正式开始是在九点九分。
这是许问选的,符合不符合黄道吉日许问不知道,但是一定符合年轻人的心理需求。
求个长长久久。
九位新娘,身高体重年龄都不一样,所以礼服也不一样。
比如李嫂,同样是白婚纱,她的就是改良款,上半身有点类似旗袍扣的设计。
比如蒋依依,她才二十岁出头,正好风华正茂的年纪,人高挑又瘦,就是鱼尾服设计。
所有的新娘装都是许望做的,许问说了想法,许望画的图。
许望小时候,许家就不富裕,那会儿为了还高利贷,许家的日子过得更紧巴。
小许望又爱美,买不起漂亮的衣服,就老自己画,画想象中的衣服。
她结婚的喜服都是自己做的,主要是因为比成衣省钱。
但是,许望的手艺确实是不错,只是她不知道,她随手画的那些漂亮裙子就是不正规的设计图。
现在在许问的建议下,她报了个夜大,读服装设计。
这次新娘装就算是她练手的作品,其实也不算是她设计的,大多点子都是许问出的,她就是略微改一改。
婚纱是年前就做好的,回来后又添了一套李嫂的而已。
婚礼她当然也来了,以便准备应对一些突发情况,她不光自己来,还带了几个会化妆的姐妹过来。
九位风格迥异的新娘,同时出现在t台的一端。
另外一端站了礼服统一的新郎。
他们穿的都类似于路远征结婚时那套礼服。
纯白的西装。
这t台是为了婚礼搭建的,有足够的宽度容纳九组人。
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集体婚礼,还是户外婚礼,都很新奇也很热闹,反而少了几分紧张。
许问皮了下,给出场的新娘们都蒙上了不透明的红盖头,让九位新郎官自己挑出自己的新娘,挑对了的就结婚。
“至于挑错了的……”许问故意拉长尾音,“肯定也能结婚。但是晚上能不能洞房,咱们就不知道了!”
底下响起一片爆笑声。
最年长的新郎赵爱民腼腆的笑笑,“我年纪最大,我先给你们打个样。”
说着他大步上前,半点都不犹豫的从九位新娘中选出了李嫂。
坦白说,这个其实没惊喜。
毕竟李嫂已经小五十岁,无论怎么化妆,跟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是有区别。
但是,他们到底是第一对,底下的人还是很给面子的鼓掌,喊好。
“捧场,咱们的兵哥哥们都是专业的。我很好奇,一会儿万一,我说万一啊!有谁牵错了新娘,你们怎么收场?”
剩下八个新郎官谁都不愿意当第二个,毕竟剩的新娘越少出错率就越低。
这种不确定大约也就发生在这个淳朴的时代,婚前别说发生夫妻关系,见面都不多,偶尔见了也只是拉拉小手,只能对对方的高矮胖瘦有个大体印象,很细节的特征是记不住的。
所以八个新郎官才心里没底,万一牵错了惹新娘不高兴可怎么办?!重点是还丢人丢到战友面前,回头得被笑话死。
最好八个新郎官选择了抽签,排出了顺序。
等他们抽好签,抉择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名。许问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所有的新郎官,请听口令。请注意,我说的是所有的新郎官。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冲向自己的新娘!谁跑慢了,今晚大家就去谁家闹洞房!反正跑慢的明显也不想结婚不着急洞房!”
新郎官们:“……”
所以我们抽签是为了什么?
底下的人都哄堂大笑,朝许问大喊:“嫂子干得漂亮!”
许问朝下面摆摆手,示意收到,开始喊:“一!”
“三!”
八个新郎官几乎统一时间冲了出去,有两个反应慢点的一边冲一边控诉许问:“嫂子你不讲武德!”
婚礼上的小游戏只是为了增加趣味性,图个喜庆也不是真想引起夫妻矛盾,所以基本都是每个新郎和新娘对着站的。特别好分。
像李茂跟蒋依依都过过一段夫妻生活,自然很容易选出蒋依依,再加上李嫂他们打样,大家也就明白了这个规律。
都站在了自己的新娘跟前,等着许问喊完一二三一起掀开了红盖头。
“现在请大家牵着自己的新娘,走到我的身边,不,身前站好。”
九对,十八个人,站了挺长一排。
“因为是集体婚礼,所以咱们不拜天地高堂,只夫妻对拜。但是……李茂你别急!”
已经侧过身的李茂在众人的哄笑中,又把身子给转了回来。
“但是,在对拜前,我想学着西方婚礼中的牧师分别各问新郎和新娘们一个问题。”
许问说是按照西方牧师的问题提问,但问的不是流传n年的那两个问题。
“我先问各位新郎官,你们只有两只手,往往握的了枪就握不了爱人的手!你们的职业注定你们保的了国就难卫家。所以,你们能给你们的爱人什么样的承诺,来让她心甘情愿跟你共度余生?”
问题听起来有点像刁难人,但,很点题。
不过婚礼上这些问题都是要画龙点睛的,所以早就对过答案。
台上的人大都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婚礼,不懂得其中的门道,纷纷替台上的战友捏了一把汗。
甚至有人开始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文宣部的新兵记者啧了一声:“这个主持人可真敢问!我一个记者都不敢问这个问题。也不怕冷场了救不回来。”
她师傅丁玉凤看了她一眼,“要不说你是实习记者呢!这个主持人是个军嫂,全军上下名听过她名字的估计也就你们这些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了!她既然敢问就不怕冷场。”
许问的传说,她们文宣部惦记很久了,总想对许问做个专访。可惜许问不配合,她说不想出风头。
对此丁玉凤很郁闷,说许问不想出头吧!她高考轰轰烈烈,在报纸上招学生轰轰烈烈,她的学生升学率那么高还是轰轰烈烈。
说她想出风头,她真正干的事,都是闷声。
别人不知道,她一个干文宣的还是知道卡亚号离开,有她的参与。彩虹岛上灯火通明有她的一份功劳。甚至彩虹岛上如此热闹她也立很大的工。
许问越这样,丁玉凤越好奇。
好奇心才是一名合格的记者该有的必备之心。
可惜,无论她怎么邀约什么时候邀约,许问都会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
丁玉凤还没感慨完,新郎官们已经开始答题。
李嫂的爱人第一个答:“我今年已经脱下了这身衣裳,剩下的日子里,我陪你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
另外一个跟上:“我力气大!一手握枪还能一手牵你的手!”
李茂道:“我没力气,但是我脸皮厚还跑的快!你看你跑那么远去上学,我还是把你追回来了!这辈子我就是赖上你了!”
“我力气不大,跑的也不快!但是我会努力,努力得到随军的资格,让你来我身边!我们一起在彩虹岛上生活!我天天给你做饭洗衣服。”
“我什么都没有,只能给你打个欠条!现在欠你的,等我退伍后,我十倍还给你!你等我五年,我陪你五十年!一百年!”
“……”
九个新郎官依次说完,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这些答案虽然是早对的,却都是他们自己想的。
只有少数几个,许问帮着润色过。
实习记者直接给感动哭了。
丁玉凤拍了她一下,“哭什么?录下来没?这回头要放报纸头版还得制成录像带,全军公放呢!你别自己感动!”
录像的战士忙道:“都录着呢!”
等新郎回答完,大部分新娘的眼睛里也含了泪,这样的场合,这样情景很难不让人感动。
“新娘们,新郎官的回答,你们还满意吗?”
“满意!”
“唉!太容易知足了!果然有当好军嫂的潜力。那么接下来,人美心善的新娘们,到你们回答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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