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吞了吞口水, 心道就算真是白眼狼,自己喂了这么久也该喂熟了吧?
要求不高,别恩将仇报就行。
就算喂不熟,自己是路远征的妻子, 他们应该不会乱来吧?
不是说自己多重要, 主要动了自己, 就意味着是他们国家先挑起战争。
己方就有理由出兵攻下卡亚号,甚至是他们的国家。
这么一想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出事的话, 似乎性价比更高一点儿?
许问自我安慰地想, 进去了无论生死, 都没坏处。
不管再怎么想,孤身闯狼窝也需要勇气。
许问掌心里都是汗,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 才佯装一脸惊喜道:“好!”
卡亚号船壁上的小门打开, 许问撑着屋船靠近。
一边靠近, 一边后悔。
坦白说,那扇门于许问而言,无异于鬼门关。
她还没活够,不想英勇赴死。
她害怕。
怕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许问后背的衣服也跟着湿透了,周身都是冷汗。
她一边抖着手往前划, 一边骂自己, 没事在家当个家庭主妇不好吗?为什么要逞能?哪怕跟路远征好好商量一下再来也行, 为什么要当孤勇者?!
可事已至此。
要么她掉头离开,白瞎近日以来对卡亚号的示好。从此之后背着无法洗清的骂名。
要么就赌一把,赌赢了,平安归来, 把图纸画出来交给我国的造船专家。
赌输了,就得跟路远征天人永隔。说不定会死前受尽凌辱。
离船门越来越近。
一直监视着卡亚号的岗哨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阻拦。
两个人傻眼了!
谁都没想到许问敢靠近卡亚号。
更没想到卡亚号给许问开了门。
“卧槽!嫂子怎么上船了?这下怎么办?”一个岗哨问另外一个,“路营知道吗?”
“知道个屁!路营怎么可能会让许问嫂子一个人上卡亚号?”年长那个回答。
“那现在怎么办?”
年长那个一咬牙,“这里我盯着,你去通知路营。”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许问已经到了舱门边儿。
卡斯特亲自来接的人,伸出手一把把许问拉上船。
那扇门缓缓关上。
年长的哨兵重重拍了下身下的地面,一脸懊恼。
大意了!
岗哨来汇报的时候,路远征他们正在开会。
生平第一次,路远征因为一句话脑子就空白一片。
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唯一的念头就是她若真出事,他也不会独活。
可殉情是最后的事。
第一步是得确定许问的生死。
路远征不是冲动的人,也不能冲动。
这事关两个国家,他不能没头没脑的冲上去。
坐在他身侧的石磊,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下两下,算是安慰。
这么重要的事,宋学勤听完大发雷霆,觉得许问胆大包天。
可这不是怪许问的时候,最要紧的事是把许问救出来。
怎么救?谁去救?这都是问题。
一桌人一时间商量不出来完美的解决方案。
路远征突然站了起来。他把外套脱了往桌上一扔:“报告!不能动用军方。我自己去!我妻子上了他们的船,我有立场有义务去找她。”
化繁为简,有时候更容易解决。
军方出面,处处受限,反倒是许问的丈夫这个身份,更不需要顾及什么。
脱下军装,他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妻子安慰的男人。
宋学勤想了下,让路远征全副武装,带上几个人一起去。
“如果……我说如果,真起了冲突,到时候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吧?”宋学勤问路远征。
路远征点头:“我一意孤行,以权谋私,擅自带人闯卡亚号。跟国家无关,和我军无关,纯属个人行动。愿意接受任何制裁。”
宋学勤长叹一声,闭了闭眼,朝他挥挥手,“最多带五个人!带上咱们最好的武器。尽量和平把这事解决。”
路远征朝宋学勤敬了个礼,转身走人。
话是这么说,他知道,若真出了事,受处分的绝对不只他路远征一个。
宋学勤作为他的直系领导,一样会被连累。
卡斯特伸手就要搜身,被许问躲过。
卡斯特扬眉,他身边的战士二话不说,枪口对准许问。
许问双手举过头顶,“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请问你们有女兵吗?”
卡斯特听完男女授受不亲什么意思后,摇头。
这里这么苦,不适合女兵。
主要船上太压抑,万一男女兵擦枪走火搞出“人命”才麻烦。
许问有点失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看,你们虽然全副武装,我穿的却是单薄的衣衫。我身上有没有藏东西,你们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问缓缓转了一个圈,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身上没有可以藏武器的地方,“再说,你们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我手里有枪或者刀,难道还能打过你们?”
许问说着摊开掌心。
明亮的灯光下,许问掌心肌肤白嫩细腻,连一丝薄茧都没有,实在不像个会武的人。
之前盖学校的时候,本来磨出一些茧子,最近又养没了。
卡斯特目光像最敏锐的扫描仪,仔仔细细扫过许问的身体,目光着重在她掌心指腹落了落,这才嗯了一声,带着她往里走。
许问发现,除了身边这几个持枪走在她左右的战士外,一个士兵都没有。
转念一想许问就明白了为什么。
一个普通的女人,说什么也不能一眼弄明白这艘巨型战舰的构造,却可以数清楚这艘船上有多少官兵。
所以,那些官兵应该是得了命令,不允许出宿舍。
想清楚这一点,许问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胆子其实本也不算特别大,让她一个人面对几百个男人。
不害怕的才叫异类吧?!
卡斯特话不算多,但是他身边的副官话不算少,似乎真把许问当成一个观光客,领着她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除了很多标着军事重地勿进的地方。
而许问想进的就是这些重地。
许问假装看不懂门上的字,指着其中一扇门道:“我可以看看吗?”
“你不认识上面的字?”
“抱歉,我只会说不会写,也不太认识。我的外语不是学校教的。”
文盲都会说话但是不会读和写,这是正常现象。
副官点头,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卡斯特也表示理解,只是坚定地拒绝:“抱歉,这是军事重地。”
许问有些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
好在除了极个别的地方,他们都没防着许问。
就连驾驶室都让许问去看过。
许问还看见随船携带的潜艇。
许问佯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潜艇前站了好一会儿,问动问西。
卡斯特的副官一脸骄傲的给她解释普及,这艘潜艇多厉害。
许问认真地记在心里。
许问长得特别无害,很容易降低人的防备心。
但不包括卡斯特。
他能当上这么一艘战舰最大的军官,肯定不那么好糊弄。
卡斯特脸上一直淡淡的,特别警惕地看着许问。
这船很大,许问看得又仔细,一圈逛下来,足足一个多小时。
卡斯特的副官见许问满脸崇拜,眼睛不停地看船,问她:“你对这船似乎很感兴趣?”
似乎都是客气说法,许问有点过于感兴趣了。
这让他有些不安。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做生意的。你们也看见了平时也都有一艘船任我进出。但是最近我需要运送的货物越来越多,我那艘船要装不下了!
如果我有这么大一艘船就好了!可以装很多很多的货物!”
卡斯特:“……”
卡斯特的副官:“……”
两个人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这船造价多少钱?!
运货用?
这是运货的船吗?
一时间,两个人都觉得,这么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许问有点多余。
女人就是女人!
副官更热情了,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们对许问会比彩虹岛的人更好。
借口如果许问在彩虹岛呆不下去,就来找他们,他们会安排许问到f国。
说得很好听,不妨碍许问一眼看清楚本质。
他们想诱惑她反叛!
许问也没有直接拒绝,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单纯”的表示对卡斯特和副官的感谢,说他们这么相信他,让她特别感动。
不像在彩虹岛上,明明以前玩得特别好的嫂子们,就因为这么点事孤立她。
许问喋喋不休的抱怨,说着女人之间那点勾心斗角。
听得卡斯特和副官直皱眉,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在他们眼里,这简直太愚蠢且浪费时间的事。
卡斯特和副官也没蠢到第一次见面就想策反许问,只是自我感觉隐晦的示好而已。
这时甲板上传来偌大动静,卡斯特让人去查看。
许问趁机表示想上厕所,副官给她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就在他们站立的附近,一拐弯就是。
不知道是因为许问表现的过于愚蠢让他们防备心降低还是他们真绅士。
竟然没有人看着许问。
许问觉得还是男人的天性作祟,容易轻视女性。
许问没进厕所,她记得厕所尽头就有一扇不让她进的门。
许问特别紧张,步伐匆匆走了过去,反正被抓到就说走错了。
再不然就坦诚是好奇心作祟。
然而一切顺利的让她恍若置身梦中,重新走回来的时候,船舱根本没人。
许问:“……”
她擦了下额上的汗,平缓了下急促的呼吸,手伸到背后轻扯了下被汗水黏在后背上的衣服。
小声试着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她。
许问一咬牙,重新按照记忆去搜寻刚才路过的那几扇门。
走着走着,发现这回是真迷路了。
光不让进的门,有一扇她就开了两次。
许问越来越急越来越怕。
又摸索着走了一会儿,终于见脸色不好的副官正带着人四处找她。
“你在这干什么?”
“我迷路了。”
副官狐疑地看着许问,见许问脸上带着泪痕,一脸仓皇,像是吓坏了。
这回许问是真情流露,都不需要演,副官自然看不出破绽。
而许问的衣服虽然不是很贴身,依旧能一眼看清是否携带东西。
见她两手空空,只是被吓坏的样子,副官才放下戒备心,对她道:“你丈夫来要人了!”
许问哦了一声,“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出来的时候没告诉他。”
她说话是还带着颤音,这会儿是真害怕。
提起路远征,副官脸色不太好,看了许问一眼,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许问顿时明白,路远征在外面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
估摸着刚才甲板上的动静就是路远征他们弄出来的。
许问被带到来的那个仓门,副官让人打开门:“抱歉!这回不能再留你做客了!不过下次欢迎你再来!”
“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很开心。另外我为我丈夫误会给你们造成的困扰感到抱歉。你们的船很大很漂亮,希望将来我也会有一条这样的大船!”
副官想起她说缺一艘大货船,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许问重新回到屋船上,也看清了双方对峙的局面。
全副武装的路远征带着人直接从悬崖上索降到甲板上,理由很充足,找寻自己的妻子。
他虽然全副武装,但是没穿军装,身后只跟了三四个人。
许问进卡亚号并没藏着掖着,连岗哨都看见了容不得卡斯特耍赖。
并且路远征表示,此刻只以一个妻子走丢的丈夫身份跟卡斯特对话,无关两国军队。
双方枪口互相对着对方,一直在交涉,直到许问露面。
卡斯特指了指许问,“你看,我没有说谎。你的妻子,只是来我们这里参观,而且是她自愿来的。”
路远征低头扫了许问一眼,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是吗?那刚才为什么不能让她出来?”
卡斯特心想我跟你都站在这里,我怎么知道副官为什么这么久不出来?
许问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朝路远征挥了挥手,大声喊:“路远征,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她又用英文跟卡斯特道了谢,说谢谢他盛情款待。
路远征明白了许问的意思,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士兵,把镶在卡亚号的狗爪拔了出来,反手扔到了船屋上,几个人依次滑向木屋。
路远征最后一个,临下船前敷衍道:“看来是只是一场误会!是我唐突了,抱歉!”
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说完两手抓着绳索,纵身一听,飞速滑到屋船上。
屋船在卡亚号面前,跟两米的巨人面前躺着一个满月的婴儿差不多。
路远征一上船就把许问拉进竹屋里面,牢牢地抱住她,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他胸前挂着弹夹,其实很硌,可许问依旧能听见他失序的心跳,顾不上疼,反手抱着他,“吓死我了!”
她是羊入虎口的害怕,路远征却是失去她的后怕。
“对不起!”许问颤着声开口。
这回路远征没说没关系,哑着嗓子说了句:“没有下次。”
“嗯。”
再来一回,说什么她也不敢上去了。
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路远征。”
“在。”
“我可能得晕了。”
许问说完就闭上眼。
“许问??!”路远征惊慌失措地抱住许问,一脸焦急,却也不敢随便乱动她。
他咬着牙往卡亚号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许问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轰了卡亚号!
船一到岸边,路远征抱着许问往岸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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