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这才明白,大家的兴奋点,想来能参加除夕夜宴的都是达官贵族,其中不乏丰神俊逸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和文武官,这样露脸的机会,这些小姐自然又是害羞又是期待了。

    “公主小姐请安静。”

    一声高调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景娟青领着两位响梨园的舞蹈教习走了出来,安乐拉着长乐站在了前面,另五位小姐站在她们身后一字排开。

    景娟青目光从长乐身上掠过,看向安乐的目光无比温和。

    “这次的《千年霓裳》贺岁舞,由奴婢来教导公主小姐,这两位秦教习杨教习辅助,还请公主小姐们认真学习,莫在除夕夜宴上出了丑丢了脸。”

    景娟青看了眼长乐,长乐轻轻一笑,倒不是她有自信,不过觉得景娟青可笑,一把年纪了,还巴巴地来做舞蹈主教习。

    “如今站在这里,进了响梨园的门,你们就不是什么公主小姐了,只是学生,在这里,一切听从我们教习的指导。”景娟青端着高姿态慢悠悠说着。

    七人恭敬颔首。

    这时秦教习上前一步道:“我知道各位能被选上,自然是美貌舞技都是百里挑一的,那请各位独舞一小段,我们也好了解你们的程度,来排站位,选出领舞。”

    说完,她朝景娟青做了个“请”的动作,引她上座,秦杨二人才分坐两边。

    长乐和安乐是公主,自然不好叫她们先,其余五人面面相觑一阵,皆是不愿打头阵,这时,其中一模样俏丽的小姐朗朗一笑:“你们想先观摩,那我先来吧!”

    笑容洋溢,说话也直接,倒不像是个有心眼的小姐。

    她跳的是一段踏秧歌,灵动活泼,氛围感极强,虽是简单的民间舞蹈,可要跳出花来却是难,她的舞蹈朴实中又透着高贵,看秦杨两位教习的模样应该是很满意的,倒是景娟青模样淡淡。

    一曲舞毕,景娟青果然道:“差强人意吧。”

    这位小姐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谢了指导下来了。

    其余各人各自跳了一曲拿手舞曲,除了安乐得了景娟青的好评,五小姐都是得了“还可以”的评价,秦杨教习的脸色都不太好了,大概是不认同景娟青的点评吧。

    长乐也觉得景娟青有点鸡蛋里挑骨头,她也看出来一点,景娟青估计还遥想当年自己的舞姿,所以不能认同别人的优秀。

    安乐也算擅长舞蹈,长乐一直知道,任霜婷倒是让她意外,刚刚还说自己是来“凑数”的,刚刚一曲《揉云碎》跳的何其翩若惊鸿,连景娟青的脸色都怔了怔。

    还真是谦虚过了头。

    长乐低头,见安乐正扯着她的袖子,耳边传来景娟青的声音。

    “长乐公主,可要展示一段?”景娟青冷冷询问,上调的尾音多少有几分幸灾乐祸。

    气氛有一时凝滞,安乐和任霜婷自然是知道长乐不会跳舞,其余几位小姐看得出气氛不对,便都沉默了。

    景娟青得意的神色笑得嘴都快裂开了,好整以暇地扶了扶鬓边的美人脸茶花,腰肢轻摆走了几步:“不若奴婢示范一段,公主跟着跳就行。”

    长乐微微一笑,眼底慧黠,娇声开口:“嬷嬷如今不似当年轻软,长乐不敢劳烦嬷嬷受累,我便学着安乐那一段吧。”

    安乐的一段《醉卧花涧》,竟被长乐分毫不差模仿了下来,身形迤逦似软若无骨,回眸间的眼波流转比之安乐更加风流娇丽。

    一段舞毕,全场都静了下来,秦教习难以置信:“听闻长乐公主,不擅舞蹈?”

    虽然整体看上去还略显生涩,但这身段分明是习舞多年的模样。

    长乐明眸善睐,盈盈一笑,朝景娟青挑了眉,景娟青面色铁青。

    倒不是长乐有意隐瞒,她自己也惊讶于自己只瞧了一遍,就将动作记了下来,又加上自小看着欢欢练武,被她拉着练了基本功,所谓舞武总有几分相通,长乐自然腰肢飘逸轻软。

    她真是个天才,长乐惊喜地觉得。

    “简直不知所谓!”

    正在众人惊讶赞叹之时,景娟青怒喝一声:“长乐公主觉得自己跳的很好吗?”她冷哼一声,细数了一系列缺点,将长乐的舞贬的一文不值。

    “卖弄风姿,秦楼楚馆之流!”景娟青怒目而视,及尽蔑视之态。

    秦杨二人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景娟青嫌恶地瞥了眼,呵斥道:“到一边去!好好练习基本功!这几日都不用跟着我们练习!”

    纵使秦杨二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景娟青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

    那几位小姐看着长乐的目光多有同情,形势比人强,景娟青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针对她,当众下她的面子,长乐若是反抗倒正中她下怀。

    长乐闭了闭眼,压下内心的怒火,劝着自己:不急,不急。

    这一练,就到了深夜,独留她一人在响梨园,练着基本动作,长乐坐在台阶上,揉着脚底板疼地龇牙,疼着疼着她的眼睛就红了,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抿着嘴,用袖子携去。

    “哭什么?”头顶传来清冽低沉的男声。

    长乐讶异抬头,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在烛火下闪闪发亮。

    “侯爷?”长乐立刻起身,脚底板传来一股疼痛,她吸了一口气,差点没站稳。

    萧檀扶住她的双臂,好看的眉眼皱了皱,目光沉冷:“你的脚怎么了?”

    如此一问,长乐眼底又蓄了泪,软糯道:“太疼了。”她的尾音有点儿拖长,娇娇怯怯的。

    萧檀没有放开她,扶着她坐到一旁的蒲团上,今晚的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许温柔,长乐便道:“景嬷嬷说我跳的太差了,跟不上她们的进度,让我多练练。”

    她的眉眼垂得低低的,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孩。

    周围静了下来,长乐的心鼓捣起来:莫不是他听出我在告状?

    目的太明显也不好,长乐正想转移话题,就听到萧檀低沉的声音:“你这是平时四肢不勤,第一次跳舞强度太大。”

    长乐忍不住红了脸,怎么听起来好像说她懒散似的。

    “我动的,平时也跟着欢欢练武来着,呃,练的不多,练的不多……”长乐辩驳的声音越来越虚。

    不知怎的,萧檀的神色看上去明明很平淡,可他眼中似乎藏着打趣,长乐不确定,再要瞧得分明时,就见他从腰封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长乐不呆了呆,不确定道:“……是给我的?”

    萧檀的眼神似乎在说:这里还有别人吗?

    长乐乖乖双手接过,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谢谢侯爷。”

    忽然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看向萧檀的目光变得审视起来:“侯爷怎么知道第一次跳舞脚底会疼?侯爷有这样擅舞的朋友吗?”

    萧檀见她这样认真又装得无所谓的模样,压着声线,脸上却是严肃:“这是常识。”

    长乐呆了一下,讪笑着点点头。

    “那侯爷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跳舞的?”长乐扬着眼眸,眼中熠熠生辉,比那东海明珠还要亮。

    怎么知道的?萧檀想起傍晚行至东南门,见她的宫婢正和严承抹着眼泪哭诉,说她家公主平时娇懒受不得一点累又是第一次跳舞之类的。

    “常识。”萧檀淡淡而言。

    长乐的脸色僵了一下:“所以侯爷是特意来给我送药的吗?”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带着一瓶药在身上。

    萧檀面无表情:“我没那么闲。”

    长乐噎了一下,不死心继续问:“那侯爷这个时辰怎么会在这?”

    萧檀静默一瞬,道:“今晚月色不错。”

    ……

    长乐脑海里忽然想起上一世他给自己殓尸,然后面无表情说:今日雪景不错……

    顺手殓个尸……

    顺手送个药……

    长乐心中郁结。

    半开的月亮窗外两丈远的墙边海棠树下,树枝遮住了一半月光,阴影打在陆子陌脸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夜里静极了,响梨园的中央大庭极其空旷,他二人说话的声音飘飘渺渺带着点空灵传到陆子陌耳里。

    “那你……”

    “今晚你的话有点多。”

    萧檀一贯冷静的声音打断了长乐的话,长乐似乎有点受到打击,声音低低的闷闷的:“我不问就是了……”

    耳边是冬夜里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陆子陌身子绷得僵直,折射出来的烛光在他眼中闪烁,他们再说什么他竟一个字没听进去,耳边只有刚刚长乐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受了委屈的妥协,那近乎是一种对情人才有的态度。

    “那人是表哥。”安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抽回了陆子陌的心神。

    陆子陌偏首看她,安乐情深意切暗含心疼:“那人是表哥,从来不假辞色立于云端的表哥,没有姑娘能抵得了他的示好。”

    陆子陌目色暗沉,直直瞧着她,半晌问道:“那你呢?”

    安乐的双手轻轻握住他紧攥的拳,轻软的声音无比坚定:“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是无转移的。”

    陆子陌一直都知道安乐的心意,他从前不排斥,甚至觉得,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

    可现在,看着安乐,他的心情再难平复,有一种恨在心底蔓延,是一种迁怒。

    “你的意思是长乐不如你专情,为色所迷?”他冷冷开口,有意要刺伤她。

    果然,安乐脸色煞白,眼中泪花闪烁,他不再像以前那般会心疼地拂去她的眼泪,陆子陌瞥过了目光,视若无睹。

    长乐和萧檀已经离开,陆子陌不再逗留,独留安乐一人咬着唇瓣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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