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精市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老人这才靠近大门按动锁扣——“哒。”
清脆的解锁声伴随门摆挪动的嘎吱声, 然后屋里屋外五人相对。
幸村智枝睁大了眼:“你们这是……”
“奶奶, 你认识椿吗?”
“……”
有那么一瞬间,富冈纯夏感受到了老人呼吸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原来如此,你遇见她了啊, 想必这两位就是特殊组的人吧,呀,我们的夏夏也来了, 外面冷,都进来吧。”
幸村智枝把门彻底推开,然后转身进屋将大灯敞开, 白得有些刺眼的灯光一下将屋内照得明明白白。
屋里布置说简单也优雅,床、写字台、方型茶桌以及衣柜,地上铺着光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繁花毛毯, 给人最大视觉冲击的是那布满整个墙壁的书柜,里面每格都挤着满当当的文献书籍。
幸村智枝将放在床头柜上的老花镜拿起,架在鼻梁上,然后走向茶桌拿出杯子准备给人泡茶。
幸村伸手拦住她:“奶奶,不用,我就是有些事想问问。”
放下杯子,幸村智枝抬头看着已经不知不觉高出她一个头的男生, 慈爱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还是坐下来喝喝茶,慢慢说吧。”
最后五人还是面对面坐在了屋里唯一的茶桌上, 杯口缭缭升起的薄雾逐渐在屋内蔓开。
刚坐下来, 幸村智枝便朝坐在自己左侧方位的两名陌生男子问道:“村田君已经回京都了吧。”
村田川秘密从京都来到东京这件事, 只有少部分二组人员知道。
在无镜夜袭医院后,其他人知道村田川在东京时,他本人早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并且他该回去京都这件事也仅寥寥几人知晓。
按压下内心的震惊,赤西一摆正神情:“幸村女士,您是认识村田大人的吗?”
“当然,真要说起来,我以前还算是他半个同事呢,哈哈。”
老人爽朗的笑声引得幸村到是坐不住了:“奶奶难道你以前也是特殊组的人吗?!”
幸村智枝笑着否认道:“当然不是,只是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他和他的儿子过来保护过我们一段时间罢了。”
“实验室?”赤西一和黑川切平眼神顿然犀利,只要进入二组,三十年前那场事故没有人会不知道。
“说起来你们应该也不陌生,福冈县北九州第四实验基地,我算是其中少有的幸存者。”
说到这儿,幸村智枝端起桌上白雾消退不少的茶杯,嘬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涸的嗓子,不急不慢朝着四人说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年仅不过十八的花轮智枝,在一次户外考察中意外发现了一株色彩奇特的彼岸花,本来主要研究植物遗传学方向的她顿时来了兴趣,毕竟青色彼岸花在当时根本闻所未闻。
花轮智枝连根带土挖了一株带回自己住宿,准备好生研究一番,结果谁知第二天一早,原本开得好好的花一下就枯萎了。
这让性格本就有些执拗的她直接把帐篷搬了过去,开始没日没夜观察这种花的习性。
它很奇怪,明明像彼岸花这种野生品种,本就该生长于阴暗潮湿之地,却不料这花偏偏反着来,居然得在太阳充足的地方生长开花,而且花期极短也就不过两三天。
彼岸花的种子以分球繁殖为主,花轮智枝在发现它结果后便立马将种子带回去进行分栽种植。
万幸当时她所住的地方与青色彼岸花属于同地区,所以气温气候这些都不必太担心。
花轮智枝分了三批种植,一盆全天阳光充足的地方,一盆半阴半阳,一盆则是按照传统的彼岸花种植方式培育,结果最后就第一盆活下来了,可见此花对生长环境的苛刻。
彼岸花播种后得4-5年才会开花,算是长期项目,但花轮智枝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科研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容易事,年轻的她耗得起这个时间。
春去秋来,花轮智枝正式改名为幸村智枝,她的丈夫幸村泉是一名广告公司部长,婚后的她没再像以前那样四处调研,可受过高端教育并且在国外留学过的幸村智枝也不甘心在家做一名全职太太,在丈夫的支持下,她进入大学当起了生物老师,继续追逐自己喜爱工作。
前几年无意发现的野花,终于迎来了它短暂的花期,幸村智枝也开始对这类石蒜花做起了全方位的研究,她在自家花园种下了从各地收集而来的不同品种的彼岸花,然后与手里这株颜色奇特的青花作为对比参照。
只是让幸村智枝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株花差点儿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有年,幸村智枝接到一项政/府签发的秘密项目,就也就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居然存在着食人鬼这种非人怪物。
因为项目的高度机密性,所以幸村智枝是以国外考察的借口辗转多地才到达的最终目的地——北海道,在那里,她跟着基地的同伴一起研究紫藤花与食人鬼的特性。
可因怀孕,幸村智枝中途不得不回到神奈川养胎,但即便在家里她也没闲下心。
她与她的同事一直坚信,这世上不可能只有紫藤花、太阳以及日轮刀才会对食人鬼产生威慑力,必定还存在其他物种能够克制这种食人的怪物。
不过实验室已经研究过上万种植株了,还真就没有其他新发现。
研究陷入瓶颈之下,在家的幸村智枝突然看到了自家花园里,那百花丛中的奇特青蓝,秉承着试一试的态度,她又继续重新研究起这株短命青花。
生完孩子回到基地,幸村智枝将好不容易从花里提取出的萃取物放在食人鬼身上进行实验,谁曾想这是实验基地自研究以来的几十年间,第一次有食人鬼对除紫藤花外的其他植物产生反应!
众人欣喜若狂,马不停蹄开始对这种彼岸花进行调研,可了解深入他们就越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首先,就拿第一个食人鬼来说,对方居然有恢复人类习性的迹象,可也不知是量剂不够还是什么原因,最后自动灰飞烟灭掉了。
这个发现无疑是惊天霹雳。
北海道的气温并不适合养殖这种脾性特别的青花,于是众伙开始秘密转移基地,最后选到福冈县。
随着实验的推进,众人产生了额外猜想——既然青色彼岸花有能将鬼逐渐恢复成人的迹象,那么是否说明它也有可能将人变化成鬼?
要不然这世上怎么来的食人鬼?!
但这种实验,也只有面临绝症的濒死之人最合适了,毕竟要是成功了,双方都有利可图。
怎无奈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历经三年之久,他们依旧未能将人、鬼施行完全转换,不过众人并未灰心,任然努力寻找着最终的破解之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来自华夏中药医师的加入,终于让这个实验引来了胜利的曙光。
一位绝症病患的志愿者,先是由人变鬼,最后成功痊愈,恢复了自由之身!
这件事对于整个人类而言,本该是无与伦比的喜事,但偏偏其中有人开始背刺,变成了悲剧。
好消息都还没来得及发布,倾巢而出的食人鬼就开始对全国各地的研究基地进行大规模清剿。
尤其是当无视紫藤的上弦出现,更是对当时几乎都在使用热武器枪支作战的人们,一个毁灭性打击。
因为幸村智枝所在基地的特殊性,当时派遣过来的是特殊组二组,领袖是一位叫做村田优辉的男人,之前是他的父亲村田川在此。
而他们使用的武器则是二组特有的日轮刀,再加上他们高超奇特的呼吸法剑术,这个基地起初还算安然无恙,但再怎么安全也抵挡不住内鬼的连续背刺。
敌人知道了转换药就在北九州市后,更是一窝蜂而来。
幸村智枝算是青色彼岸花的发现者,但药剂最终成功的核心人物并不是她,而是当时已经在基地干了几十年的几位老教授和华夏的中医师。
敌人进攻很猛,想要抢夺药剂的信心很足,几位教授知道基地或许存有内鬼后,为防止东西落入敌人之手,最后将药剂偷摸给了幸村智枝,让她赶紧逃生。
可上弦都已来此,怎会放掉基地任何一人?
还没来得及分开,她和教授便遇到了一个穿着脆青色留袖、面容阴冷半身盘繁琐蔓藤的女鬼。
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幸村智枝周围所有人像是被切白菜般,通通死在了锋利蔓藤之下,她自己都以为当时也会死去,却不料女鬼问道:“哪些是失败品。”
从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幸村智枝,根本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不对劲,空着脑袋就给敌人指了失败品的位置。
女鬼将失败品全部收入囊中后,便狠狠刺伤了幸村智枝,然后又将伤痕累累的她拖到一处远离战火的安全林地。
“把东西看好,敢让其他人知道,你想想你那无辜的丈夫和儿子吧。”
就这样,幸村智枝算是这场战役中少有的幸存者。
从那以后,幸村智枝再也没接任何项目,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全身心投入家庭以及教学工作,那日轰动一时的药剂,放在了只有她一个人知晓的地方,如果最后不是因为自己那年仅两岁的孙子高烧不退,直至濒死,她也不会有过想送动它的念头。
听完整个故事的赤西一当场傻眼了:“也就是说,其实幸村是吃了那管留下来的药剂才活下来的?”
幸村智枝又端起茶杯,小尝了一口已带凉意的红茶润润喉嗓:“是的。”
“奶奶。”
富冈纯夏感受到了幸村身上传来的僵硬,这让她有些担忧的看向男生。
“我吃了它,那个鬼怎么会放过你?”
“还记得你小时候,奶奶给你说过不要动那盆青色彼岸吗?那就是代价。”
透过玻璃,幸村智枝看向了窗外的花地:“她被人操控着,只有青色彼岸花会让她暂时脱离控制,所以她要我一直养着这种花,不能让它死掉,就算我以后去世,我的子孙后代也必须照顾好它。精市,那女鬼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否则在那时的基地,她必死无疑。
“……”
蓦然间,幸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奶奶的经历以及两岁的自己,就像块巨石,毫不留情压在了他的胸口。
“说起来精市你是怎么遇到她的?我都快十二年没见过她了,最近真稀奇啊,村田君出来了,椿小姐也出来了,难不成最近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幸村智枝目光一转,将视线落到了女生藏在背后的长刀,“夏夏,你……也是他们的人?”
富冈纯夏身子一僵,结巴回道:“不,不是。”
“诶?那你和精市怎么回事?”
迟迟未语的黑川切平出声了:“幸村女士。”
幸村智枝扭头看去:“嗯?”
“你就不怕我们两个是叛徒吗?”
“哈哈。”幸村智枝听闻没由的一笑,“如果你们两个是叛徒,那么椿小姐就不会让你们来找我了。”
幸村忍不住问道:“奶奶你就这么信任她吗?”
“啊啊,怎么说呢,也不算是信任,她这么做绝对有她的目的,在没达到那个目的前,我相信她不会允许事情中途出了岔子。”
幸村智枝的话没错,当年只要失败品就知道那个女人必有其他用意,想必在此之前,她在酒吧说的合作也不是玩笑。
合作?他们彼此还能合作什么,当然是杀死鬼王。
赤西一显然也想通了刚才椿前来找他们的目的,他拖着下巴嘀咕道:“不对啊,按理说成鬼后他们的记忆不是应该消除的吗?怎么还带恨上了啊,他们食人鬼不都很听鬼王的话吗?”
“青色彼岸花,那花才是关键!”黑川切平目光炙热的看着幸村智枝,“幸村女士,花还在吗?”
“今年已经凋零了,要等花开,只得看明年的缘分了。”
黑川切平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颅:“这样啊……”
“这么一说,搞不好那花很可能就是解药咯!”赤西一撇了眼垂头丧气的搭档,语气风凉凉,“哦豁,可是有些人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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