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窗外的雨势更大了, 狂风夹带着暴雨从门口呼啸而过,让屋里浑身湿透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啊切!”
赤西一脱下自己那件厚重的黑色风衣, 露出里面穿着黑色背心的精壮上身,他揉了揉鼻子,踢了脚躺在地上的男人:“睡得跟头猪样,喂, 快起来。”
不过对方仍旧一动不动, 这惹得赤西一又不轻不重多踹了两脚。
“你们后勤部什么时候到?”富冈纯夏看着旁边几个血流不止的伤员, 拧着的眉梢一直未曾有过放松。
赤西一被她的话问得一愣:“嗯?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富冈纯夏:?
赤西一看了她眼, 开始揪衣服拧水:“你不是他们一起的吗?你都到了, 他们应该也很快啊。”
“我没有和谁一起。”
“不是吧, 难道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过来的?”赤西一闻言震惊了,不过他也更佩服眼前这个女生了, “哇塞, 那你胆子很大噢, 等等啊,我问问。”
富冈纯夏见他从衣服里掏出不过巴掌大的小黑闸, 按了几下, 很快, 黑闸晃过丝红闪,赤西一回道:“来了来了,他们说马上。”
这个马上, 让屋里清醒着的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不过富冈纯夏例外。
“跟上。”她冷冷朝橘发男人丟下这句话, 抬腿就朝楼上走。
“去哪儿?”赤西一抖了抖没再滴水的衣服, 叠放在自己手臂上, 跟了上去,见她欲想走楼梯上三楼,出声制止道,“那鬼东西把三楼给封了,楼……”
他话才说到一半,前面的女生就直接一刀把水泥墙砍成了两节。
赤西一:……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后背的短刀,挠了挠脸,跟在女生身后,一路走得畅通无比。
看着门口头身分离的男性尸体,富冈纯夏握住那颗脑袋,让他回到本该在的位置上,屋内因为炸弹变得乱七八糟,放眼望去只见断壁残垣,风雨透过漏洞使劲儿在里面造作,不过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这里刚才所发生的惨剧。
蓝色刀影轻划雨空,残垣下几堆破损的尸体又重见天日。
“加上门口那个,这里一共死了五个。”
赤西一走上前朝女生解释道:“楼下还有六具,今晚一共有十一个人被害,唉……”
那声长叹,不知包含了多少无奈。
“轰隆——”又一面墙被女生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
“十一?”富冈纯夏看都没看身后那张错愕至极的脸,望着墙后显露出来的尸人堆,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再好好数一数吧。”
赤西一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张口结舌得差点说不说话:“这……这……”
富冈纯夏转身盯着这个男人,一字一顿:“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消失这么多人,你们难道都没有去查清楚情况吗?半月一次这种数量的死亡人数,如果怕播报会引起恐慌,那为什么不早些去处理!非得让他们得意自在这么久?”
“你们对得起手里那把刀吗?”
明明落的是季夏夜的雨,赤西一身上却感受到了来至寒冬的刺骨,他张开了嘴,却无力敢开口回话。
这时的他,才恍然有些明白眼前这个女生好像并不是他的同伴。
远处乡道好似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富冈纯夏知道自己得走了,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得了解到那些人的后续:“剩下的人你们怎么处理?”
赤西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哑:“去死的人……我们会有一定补偿,然后也会和家属做好沟通工作。”
“活着的人?”
“安排心理治疗,这些人绝大部分最后还是能回归正常,只有部分情况特殊的人员,我们才会采取特殊的治疗手段。”
这里的特殊人员,富冈纯夏知道他说的是谁。
“什么手段?”她问道。
“催眠。”
富冈纯夏一顿,这种西术她之前听人说过,但并不怎么清楚,不过能有专门的治疗,对于这群受害者而言,也算是福音了。
“好好照顾他们。”
墙外的灯光和人声越发靠近厂房,富冈纯夏丢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了赤西一的视野之中。
和林间灯光背道而驰,她就着满天的风雨,快速往城区赶去。
果不其然,名川熏家的灯还亮着。
向来喜欢抄小道的富冈纯夏两三下顺着墙壁爬上四楼,准备去接幸村,结果翻窗的腿刚抬进一只,就被那满屋的人吓得赶紧缩腿跳楼。
“富冈!”
一直在盯窗户看的幸村立马便看到了女生闪现又闪没的身影,他背好网球袋二话没说就朝楼下跑。
“幸村——”
“诶诶诶,部长……”
天上的雨哗啦啦直往下掉,刚下楼也没伞的幸村打算冲进雨里去找人时,结果一下就被冷冰的手给拉回来了。
“有雨。”
看着好似整个人都在滴水的女生,幸村脑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一下就崩断了。
他立马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富冈纯夏肩膀上,语气焦急的说道:“怎么这么湿,天,身子都凉透了。”
对方温热的手掌直接烫得淋雨已久的富冈纯夏身子一哆嗦,还挂着透明水珠的黑翘长睫呼哧扇了扇,“我没事。”
“还没事,会生病的知不知道,不行,我马上送你回医院,走。”
幸村态度相当强硬的牵起那只苍白的冷手,牵着她往路边跑。
边跑,他还便拎着外套护在女生头顶,避免她再次又过多淋到这大雨,两人很快跑出小区,来到街头。
把她牵到一处可以躲雨的地方,幸村马不停蹄站在路边去找无客的出租车。
众所周知,日本的出租车很贵,大多数人能坐电车就坐电车,能有公交车就选公交车,实在不行走路也可以,反正很少打的。
好在幸村日常家里给他的零花钱一向很充裕,他自己平日也很节俭,所以这出租打得他也丝毫没在心疼。
比起钱,他可能更心疼女生。
“来。”
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再次牵人手的幸村脸不红心不跳,揽着对方就往车里钻。
“你好,金井综合医院,麻烦请开快点。”
开车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回道:“好嘞。”
汽车发动机轰鸣响起,快跑在灯光辉煌的东京街头。
幸村扭头拿出包里手帕,轻轻擦拭掉女生脸上的水珠,柔声问道:“没事吧?”
这话若有所思,一是在问她,二也是在问晚上发生的事。
“有事。”
拿着软帕的手一顿,不过很快便将女生微垂的头垫起,继续轻拭,“不管什么事,现在回去换衣服是头等大事。”
两人在车里靠得很近,或许是真的淋雨淋久了,对方的体温烘得富冈纯夏脸蛋有些染上了抹绯红。
“我自己来。”
轻声嘀咕了一句,从幸村手里抢过帕子,富冈纯夏胡乱在脸上揉了两下,然后还给他,“好了。”
“哪有你这么样对自己脸的,看吧,都红了。”
那个红字惹得某些人毛微炸:“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我没看到。”幸村把帕子揣回兜,看着发尖还在滴水的她,心里叹了口气。
“我去晚了。”
富冈纯夏将头扭到一旁,她的身子朝前倾斜,怕自己将人家的座椅后背打湿。
这里不像刚才的厂房,人们只靠一盏灯汲暖,花团锦簇般美丽的霓虹灯彩让路边街头,亮如白昼。
可再美的灯景,也让现在的富冈纯夏提不起兴致。
虽然她自己这短暂的一生,见过太多悲剧,比今晚还要难受的场景也面对过,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难受。
她也是人,人的心,都是红的,也都是柔软的。
就在这时,她的嘴边突然粘上一个东西,下一秒嘴里便传来丝丝蜜味儿。
“可能不是很甜,不过包里也只有它能吃了。”
白玉俊美的脸庞闪过来至街道的花灯,手里还拿着糖纸的幸村眸如春水,清澈明亮,他缓缓说道:“咲良很喜欢吃甜食,但她又在换牙,不能多吃,所以我专门挑的这种小糖豆,怎么样?你喜欢吗?”
这糖豆确实很小,里面又是巧克力,没几秒就在嘴里化开了。
“还可以。”
望了眼他手里的糖衣,富冈纯夏觉得这豆子居然意外的有些好吃。
“饿了吧,包里还有。”
察觉到她的视线,幸村又从包里翻出了一小把,然后剥开外纸,朝她说道:“啊……”
或许是刚才的糖把富冈纯夏脑子给粘住了,她跟着对方乖巧的啊了一声,当嘴里又传来丝甜味后,女生当即虎躯一身。
她刚刚干了什么蠢事?!这糖也不甜啊!
“我自己吃。”夺过幸村手里的糖豆,富冈纯夏低着头逃过窗外的灯光,快速把那把糖豆消灭。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幸村哭笑不得:“你慢点吃。”
已经解决完毕的富冈纯夏理直气壮:“没了。”
“你喜欢?那我以后多带点。”
吧唧着嘴里的蜜味,富冈纯夏抬起脑袋矜持回道:“一般般吧。”
然后又添了句:“也还可以。”
幸村眼角闪过笑意:“了解。”
这司机确实车技不耐,很快就把人送到了医院,付完钱,两人下车后,富冈纯夏走到门口角落,在那边拧起自己裙摆的积水。
她这个样子进屋,姥姥肯定得担心,必须把衣服弄干点,没那么狼狈才行。
“我帮你。”
幸村一眼就看出她不进医院是在犹豫什么,他拿下女生身上外套,用它来擦拭那头黑发:“我替你弄头,衣服你自己拧,这样快些。”
富冈纯夏也没拒绝,满身都是水确实不好受。
就在他俩弄得正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道女声穿了过来。
“诶哟哟,这不是幸村君吗?大晚上怎么又来医院了?呀,难怪噢,原来是送富冈桑回来嘛。”
吉田久枝看着手里还握着一缕女生头发的幸村,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不过很快又便变成了惊讶,毕竟女生的模样看着属实有些糟糕:“天啊富冈桑,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水啊?快回屋换衣服啊。”
头朝前一伸,黑色发丝老实躺在自己肩上后,富冈纯夏礼貌朝对方颔首:“不用你管,我会处理。”
然后大步流星朝里走,也没注意到自己这话有多么不礼貌。
“不是的护士姐姐,她没别的意思。”在人身后替人解释的幸村,对着吉田歉意一笑,“她的意思是说不用你担心,她没事,她刚刚淋了一路雨,可能冷坏了所以有些着急想回家,希望你不要在意。”
对病房314病人孙女早有耳闻的吉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这有什么在意的,你去吧,看着点她,对了……你们两个都注意安全啊。”
“好的,谢谢关心,不好意思,再见。”
和护士告别后,幸村赶忙追了过去,结果转角就没看到人了,他立马跑上楼梯,直奔天台。
他知道富冈纯夏不可能就这样回病房,她会去的只有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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